Chapter 14.
岑应时无视她那近乎驱赶的语气,提出邀请:“上楼坐会?”
虽说是邀请,可并没有多少商量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季枳白几乎没考虑就拒绝了:“不太方便。”
岑应时搭在车门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去行政酒廊。”
他的手指修长,在车内氛围灯的暗色光源下,被暗光勾勒出优美的漫画线条感。哪怕这是岑应时耐心渐失的小动作,可依旧能在不经意间吸引她的注意。
季枳白及时收回视线,对他笑了笑,反问道:“有区别吗?”
她说的不方便又不是指去他的房间不方便,并且,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程青梧。这个岑家人都知道的女孩子。
她无意探究岑应时和她的关系到了哪种程度,但连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她是岑母属意了很久的儿媳妇人选,说明程青梧或者程家和岑应时的关系肯定匪浅。
季枳白不想多生事端。
她的屡次回避和拒绝,让岑应时彻底失去了耐心:“季枳白,我没对不起你。”
他眸色幽沉,可与内心的无力相反,他面上不显,只下颌微微绷起,瞧着有些冷硬。
他们不是没有分过手,但总会很快和好,最长的冷静期也没超过一个月。
季枳白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他们的分手往往像是进入了冷静情绪的缓冲期。短暂的分开几天后,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分手的这几年里,岑应时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她如此决绝,再没有给过和好的机会。他也恼,恼她不愿意给自己时间,恼她不信任自己。
然而,这句话就如同点燃引线的炸弹,把季枳白努力维持的冷静和淡定全炸了个粉碎。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感情的对错早已说不清楚了。一段感情的终结,并不是只有背叛和欺骗,它有太多的原因难以一一分说。
而他一句“我没对不起你”就是把她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刨开,让她瞬间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无力又破碎到难以修复的自己身边。
然而,所有愤怒的、试图反击的、刺耳的、具有伤害性的话到了季枳白的嘴边,都被她统统咽了回去。
她了解岑应时,也知道说什么话能立刻激怒他。可没必要不是吗?
所以,当她冷静再冷静后,甚至觉得他此时再来谈旧情实在有些好笑。
季枳白:“过去这么久的事,你还没过去?”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堪称温柔。粗硬的刺虽然扎起人来疼,但拔除也容易。只有软绵绵的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人如鲠在喉,这才是最具伤害性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
岑应时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那顷刻间骤降的气压如同挤压着她的巨石,挪不走搬不开,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忍不住又跳了跳。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季枳白还记得他白天妥协换房的时候,说过要她拿出一定的代价来换,她当时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可心里很清楚他说出那句话时,是如何“标价”的。
比起字面上的浅意,他实际上是在提醒她——她既然用旧情拿捏他,而他愿意做出妥协,她就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要付出什么。
显然,他开始索要报酬了。
“可能是我今天的态度,让你产生了什么误会。”季枳白斟酌着,尽量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把他气跑:“来者是客,序白对待客人的态度就是以客人宾至如归为服务宗旨。不过比较巧的是,我们刚好有点旧交……”
眼见着岑应时的表情越来越森然,季枳白仍是补充上了最后一句话:“相处起来会更客气一些。”
等话落,岑应时的表情已经能够把她生吞活剥了。
季枳白强装淡定,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
爷呀,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岑应时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良久,最后牵了牵唇,露出个极淡的笑:“你为了不跟我扯上关系,真是什么鬼话都能说。”
季枳白真拿他当客人吗?当然不可能。
从她找上门来,请求他帮忙腾一下房间的时候,岑应时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仍是占着特殊的位置。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他对季枳白足够了解。
可到底还是分开过三年,他竟不知道她现在居然还学会了耍无赖。
真是好得很。
岑应时不再多说,强求女人的事他做不来。
他解开安全带,拎过后座的旅行包,径直下车。
在车门旁等了许久的门侍见客人终于下车,连忙上前服务。
岑应时没让对方提行李,包不重,用不着让别人分担。他微微颔首,对对方等待了这么久回以一句抱歉。
关车门前,他转身看了眼车内如释重负的季枳白,轻哂了一声:“我如果是你,我就不会放过前任这么好用的人脉。”
一句话,不清不楚的,他说完就走。
彼时的季枳白云里雾里,还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仅半个月后,当她弄明白岑应时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时,她真切的为今晚不知好歹的自己感到了痛心疾首。
——
季枳白回到民宿时,订婚宴已经散场。
会场里除了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以外,只剩下拆背景装饰的策划团队还在忙碌。
两厢打了声招呼后,季枳白回前台转了一圈,确认宾客离场时一切顺利,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回到房间,她快速冲了个澡。疲惫的身体挨上柔软床铺的那一刹那,她身体里居住的那个灵魂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叹。
她原本还想找许柟叙叙旧,可转念一想,今晚和她的洞房花烛夜也没什么两样,她得有多不识趣才会挑今晚和人追忆往昔?
但在准备入睡前,她仍是给许柟发了条短信,约她明早去餐厅一起吃顿早饭。
闭上眼之前,季枳白满脑子只剩下一句感慨——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
序白的早餐时间是从七点半开始,到十点半结束。
客人大部分都是来度假的,**点起那是常态。早餐准备得太早,反而失了风味。
闹钟响起后,季枳白比平时多赖了一会床。
起来后,她先去餐厅后厨转悠了一圈。到前台时,她提前预定的鲜花也刚好送到。
签收了还沾着新鲜露水的鲜花,季枳白捧着花去餐厅找了个偏角落的座位,等许柟。
许柟打着哈欠过来时,季枳白已经抽空去手磨了两杯咖啡端过来。
她一坐下,就捧住季枳白的脸仔细端详,那打量的眼神看得季枳白无端发毛:“怎么了?”
许柟松开手,酸溜溜的嘀咕道:“看看你是不是碳基生物,怎么能这么有生命力。”昨天忙完大场,今天早起居然还能神采奕奕,简直不是人。
她倒是一贯的喜欢开玩笑。
季枳白把放在座位上的鲜花递给她:“呐,恭喜你,订婚快乐。”
许柟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束花,不过没敢往自己身上想,此刻收到,开心之余贱兮兮地问了一句:“不是借花献佛吧?”
她的指向性太明显,季枳白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岑应时。她沉默地盯了许柟数秒,起身就来抢花:“爱要不要!还给我。”
许柟眼疾手快,一把把花搂进怀里,只扬起个脸冲季枳白讨好地笑了笑:“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
季枳白这才顺着台阶坐了回去,她往餐厅入口张望了两眼,问道:“你未婚夫呢?”
“回去上班了。”许柟爱惜地拨了拨花瓣,“我跟你吃过早饭,也得走了。”
这倒有点出乎季枳白的意料:“怎么走这么急,不是打算订完婚,在这度个周末的?”
许柟顿了顿,笑了一下:“他都走了,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倒也不是不能一个人度假,只是客人朋友们问起来她还得一遍遍解释,解释完了人家又得有自己的理解,光想想她就觉得窒息。
她没明说,可季枳白也能猜到她的未尽之意。她没再劝,理解的和她碰了碰杯:“没事,下次有空再过来,我给你免房费。”
季枳白的体贴令许柟松了一口气,她等着服务员上完早餐,边吃边和季枳白聊起近况。
两人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即便上大学后因为圈层不同,联系变少,可一旦有心修复这段关系,并不会造成任何隔阂。
许柟没提自己和季母私下的那通电话,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关心了一下她的感情生活,顺便打趣:“昨晚那一桌青年才俊,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季枳白正戳起一块培根,闻言,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许柟把一桌的青年才俊安排在岑应时身边,她到底是想让她看上呢,还是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岑应时的占有欲可不比她弱,哪怕两人是过去式,也不妨碍他的偏执发作。
许柟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的懊恼一闪而过,也懒得和季枳白打哑谜了。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确认方圆寸里没有危险分子,这才问道:“你和岑应时,是不是谈过?”
不给季枳白否认的机会,她立刻补充道:“本来我还不确定的,但岑应时压根没想着瞒我。”
许柟的订婚仪式很早就在策划了,十几份策划案里,没有一份提到过不栖湖。
她想着给家里一个交代,压根没兴致折腾自己。给策划提供选题时,直接选的五星级酒店。
鹿州的五星级酒店在承办婚庆方面的宴会上早有自己的固用模板,客人只需要提供到宴人数或对宴会厅的要求,甚至用不着策划团队布置大厅,礼宾部专门有人负责对接,提前布置。她不仅省心省事,当晚走个过场就能结束。
结果……一向不太参与家庭聚会的岑应时,破天荒的出现了,还随口提道:“都在酒店办多没意思,可以找个小众景点,办完还能顺便度个假。”
许柟起初是觉得有点意思,可碍于路程等等原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要在小众景点办订婚宴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出去,碍于情面,许柟只能继续挑选合适的地方。
不栖湖无论是在小众景点还是高奢秘境的标签中都遥遥领先,策划团队没花多久就锁定了序白作为场地。
许柟是到最后一轮选方案时,才知道序白是季枳白经营的。而告诉她这件事的,是岑晚霁。这大小姐在她耳边吱吱喳喳,说的全是不栖湖的风景有多美,民宿的格调有多高雅,更关键的是,熟人开的酒店能省钱啊!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即便许柟回顾这一波三折时,觉得岑应时出现的时间很微妙,但在岑晚霁透露她对不栖湖的向往源于岑应时的手机壁纸之前,她都没有多想。
直到某个失眠的夜晚,许柟在床上翻烙饼时,忽然想到……
岑应时这闷骚,从小到大,壁纸用的都是纯色,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什么时候用上风景照过?
就这么举一反三的,她才发现岑应时在每个重要节点都恰到好处的引导了一下。
当然,单凭这个也说明不了什么。
许柟看着季枳白,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抛下客人把正跟你说话的小姨婆带走,是岑应时给我打的电话。”
她一字一顿,语气谨慎又郑重:“他让我务必打断你们。”
“你和岑应时,是不是谈过?”
这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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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