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季枳白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困窘。
解释是肯定要解释的,否则真得让人当大黄丫头看了。但如何解释明白,又不让知根知底的前男友觉得冒犯,这就很考验她的情商了。
自诩情商高的季枳白先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你这红了。”
话落,她佯装镇定,面不改色地将目光自上而下的按原路折返了一趟:“怕你会有不方便,出于旧交情,正常关心了一下。”
她这般义正言辞,险些把岑应时逗笑。
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人无语到极致,只能笑两下算了的那种失笑。
他反问季枳白:“你确定只是正常关心?”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后半句,他不用说,季枳白也能自行补全。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偷瞄的行为确实算不上清白。可看都看了,就算什么都没看到,也否认不了。
“那你想怎么办?”季枳白把问题重新抛回给他:“总不能让我赔偿你的损失吧?”
别说他俩曾经是恋爱关系,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什么好东西没瞧过瘾?就单说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聊这么幼稚的话题真的合适吗?
这一点也不符合季枳白心目中对智性恋熟男熟女多年后破镜重逢的想象!
她跳脚也好,恼羞成怒也罢,无论哪种都比眼下的反应淡漠要好上许多。
岑应时本就意在试探,她不咬钩,甚至很无所谓。这种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对待态度,顿时令他觉得索然无味。能在这无关紧要的会场坐到现在,他的耐心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更需要一个能和季枳白坐下来,心平气和叙旧的私密场所,而不是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窥探的公共场合。
岑应时抬腕看了眼手表,没再继续浪费时间:“这里快散了,你先送我去酒店。”
他这明显的指令要求让季枳白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给你安排了司机。”
她的言下之意是:酒店接送不归她管,休想差使她。
这种程度的反抗和拒绝在岑应时这里完全不够看,尤其这个人还是季枳白,他太了解她了。
“那就现在去你房间聊。”话落,他抬起眼睛,看着她。
明明是一句威胁,可他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好似跟她闲聊着今晚菜品的口感优劣。
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季枳白在简短的错愕后,迟钝的发现岑应时以前在处理她发脾气的问题上时确实留了三分耐心。起码,他不会用一句话就拿捏她的七寸,令她立刻给出结果。
回视抗议无果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起身,优雅却不失表露情绪的将餐布巾掷向桌面。
雷声虽大,雨点却小。
她在刚刚好的范围内适当的表现了一下自己的愤怒后,给岑应时递了个“你晚点再走”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开。
岑应时没回头,他侧目看了眼被她掷在桌面上的餐布巾,收回视线时,眼中的笑意浅淡得刚好不着痕迹。
他大概是真有病,才总喜欢惹她不快。
——
季枳白回前台拿了车钥匙,顺便还交代了一声:“我去送一下客人,过会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前台随口答应了一声,目送着她推门离开。
民宿楼上的客房已经有不少房间亮起了灯,会场宴客虽然还在进行,但也有一部分客人提前回了房。
季枳白坐上车时,特意看了眼那间湖景套房。
落地窗拉上了窗帘,仅余一丝灯光从未拉严实的缝隙里钻出来,昭示着屋内已有住客下榻。
她虽有心想等陈先生一家回民宿时再见上一面,由她亲自办理登记,可奈何她今天实在太忙,从许柟的订婚仪式开始她就再没回过前台。
季枳白边在备忘录上备注好明早要去餐厅守株待兔,边定了个起床闹钟。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她离开的时间差已经足够和岑应时撇清干系,这才用短信给他发了条位置信息。
“地面停车场”五个字编辑完,她在收件人一栏里输入岑应时的手机号码。
决定彻底分手那天,她把和岑应时相关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从手机通讯录、微信、Q|Q删到邮箱、微博和短视频账号,但凡她能想到的,她一口气全删了个干净。可即便她很努力的遗忘,他的手机号码仍是如同肌肉记忆般,在她想起的瞬间,十分流畅的从她指尖输出。
季枳白看着这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出神了一会,实在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真没想到,在她的有生之年,她还会给这个手机号发短信。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岑应时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民宿大堂内。
他在前台取下午寄存的行李。
等待的时间里,他低头处理了一下手机里的消息。
室内明亮的灯光将他修长挺阔的身影显露无疑。
岑应时的头身比很优越,肩宽和腰腹的尺寸完全符合黄金比例。他很适合穿正装,越是要求面料挺括性或强调线条感的版型越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
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区别于寻常人的矜贵感,像遥不可及的星辰,也像无法抵达的神山。
这种面对面就能产生的疏冷感,是曾经的季枳白从没畏惧过的。
可随着他从一个男孩成长为权利的权柄后,她已经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她微一走神,岑应时已经推门走了出来。他单手拎着一个大号的旅行包,从廊檐下拐入停车场。
经过风口时,寒凉的夜风将他略有些单薄的风衣向两侧吹起。
他步履未停,但斜插在长风衣外套里的右手却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他抬手轻压住一侧的衣领,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系上了大衣帽檐上的纽扣。
原本微微敞开的衣领瞬间竖成了高领,将不栖湖夜间的荒寒阻挡在外。
眼见着岑应时近到车前,季枳白别开眼,不再多看。
他的皮囊太对她的审美,每次看久了就跟俯瞰深海的漩涡一样,那致命的吸引力是她如何掌舵都无法逃离的。
为避免接下来十多分钟车程的独处里不色令智昏,季枳白在心底默念了十遍的“顾客是上帝,结善缘赚大钱,迟早买上保时捷” 后,启动车辆。
大马力的引擎轰鸣声和中控台上的氛围灯同步亮起,她点开音乐播放器,精心的从古董歌单里挑选了一首经典粤语歌曲。
岑应时拉开副驾车门的刹那,就听到了熟悉的曲调,熟悉的歌手,以及熟悉的歌词。
欢快的节奏里,歌词明媚大胆,让他瞬间想到了和季枳白在香港红馆听演唱会的那一晚。
期待而来,尽兴而归。
那是他忙碌追逐的人生里再未有过的偷欢时刻。
他上车,先把旅行包放到后座。倾身时,淡淡的酒味混着他常用的奇楠香交织着扑面而来。
奇楠是一种极奢靡的木质香,但它并没有木质味。它的香味会根据不同的温度和湿度有所变化。正常的社交距离下,只有很淡的本香味。等他靠近一些,香气又可能是药花香、花果香等略带醇厚的韵味。
可当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很近时,他的体温会彻底点燃它的尾香。它会化成一股很甜的**味,淡而不腻,蜜而不辛。每每沉沦之时,都如影随形。
所以,当季枳白久违的闻到这股熟悉的香韵时,她的脑子里几乎是立刻警铃大作。
她借着观察他需不需要帮忙,不着痕迹地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知道岑应时有没有看出来,但他转身入座后,只很淡地瞥了她一眼,先系上了安全带。
车也热得差不多,季枳白挂档,踩下油门踏板。车辆从停车场驶出,顷刻汇入主路。
不栖湖的夜景并没有多少开发空间,因旅游业的带动,虽入驻了不少商家和民宿,但入夜后,街道上仍是没有多少车辆往来。
岑应时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良久,忽然问道:“我记得不栖湖的开发被叫停过,是前年?”
季枳白愣了一下,回想了片刻才回答:“对,前年六月份的时候。”
“是什么原因?”
“违规施建。”她话落,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个施工方监管不力。”
岑应时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似有些疑惑:“出过什么事?”
“工人下夜班后结伴去钓鱼,用自制的竹筏飘出去,结果遇到大雨,五个人只救回来两个。”
两人一问一答,季枳白连自己什么时候放松警惕的都不知道。
直到岑应时似乎觉得车内有些热,用下颌抵住竖高的衣领往下一压,压出个恰好的弧度透气。她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侧目看了他一眼,边留意着路况边问他:“热,还是闷?”
主副驾两侧的车窗上以及前挡风玻璃都因为说话吐出的热气微微蕴起了白雾,密闭的车厢内,温度缓缓攀升,不仅需要及时除雾还得开启外循环让空气流通。
季枳白问完就发现了问题,不等岑应时回答,她目光下偏,瞄了眼功能按键,准备调整。然而岑应时比她更快,几乎是前后只差数秒的功夫,她留意着后方超车,压根没注意自己的手正覆上岑应时的。
独属于皮肤的温暖触感以及男性手掌特有的清癯骨感,让季枳白在短暂的愣怔后,瞬间将她的神经拉扯成了一条紧绷的弦。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缩回的手也蜷入袖口里,紧紧握住。
“不要紧。”岑应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就你避我如蛇蝎的态度,我不会对你有任何误会。”
他虽这么说,可微微凝滞的低压让熟悉岑应时的季枳白立刻意识到了他的不快。
她抿了抿唇,猜不透他是因为她的越界触碰,还是因为她过分敏锐的边界感。
好在,酒店就在前面路口,不出五十米拐个弯就能到。
季枳白打好转向,把车停靠在酒店门口。
站在旋转门旁的门侍见车辆停下,快步上前,准备帮忙开门。
然而,季枳白的车锁刚解开。下一秒,沉闷的上锁声再度响起。和这道声音一并出现的还有车内骤暗的氛围灯。
她转头,看向重新锁上车门的岑应时,到嘴边的质问和不满在不期然的撞入他深邃的目光里时,如一记猛锤,收紧了她刚松了一口气的神经。
筋脉绷紧的声音就像受力到极致的皮筋,在崩断前发出让人牙痒的崩裂声。
她保持着冷静,提醒他:“到了。”
门侍已经到了车前,似乎是尝试开门却并未打开,他虽有些疑惑,但仍是握着门把手候在车旁。
季枳白开始着急起来:“不下车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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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