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的早上,天空蒙蒙亮,御史台里便有人准备动身了。
一辆用黑绸缎蒙得严严实实的、四壁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大车停放在御史台后门的院落里,五个一身乌色公服的御史台女子差役,围在车子旁边。
一个年轻的男儿身着囚服手上戴着手铐从院落一角的一个微不起眼的小角门里走出来。这男儿长眉俊目高鼻小口,身材高挑利落,便是着了一身囚服,也难以掩盖那清冷如雪的美丽,只是神情实在是太过于怨毒,把这深秋的早上,渲染得愈发冷肃。
“大人,云雪已经带到。”
差役们瞧见云雪慢吞吞地走到院子中间,便向着廊檐下负手而立的御史台长官左都御史陈语陌禀报。
陈语陌居高临下地看了云雪一眼,心里头也没好气。她昨个儿傍晚才陪着哥哥陈语易自乐养园返回,晚上在家中设宴款待哥哥和两位皇子,又亲自押车,赶在亥时二刻宫门落锁前把哥哥和两位皇子送回宫中。夜里好不容易消停了,在那第八房侍夫娄小郎君的房里歇宿,那小郎君这夜对她格外热情,道是瞧见那么乖巧可爱的两个皇子,他心里也萌发了给妻主诞育个公子的心思,求妻主好歹赏他一个公子。
陈语陌本就对这第八房小郎君很是喜欢,这小郎君因来自北境娄家,自知家世不比当年,在她身边这大半年,一直用心取悦她,对府里别的夫侍,更是要尊敬有尊敬要礼让有礼让,却又不同于那些小户出身唯唯诺诺的小男儿,娄小郎君本身的风姿仪态是没得挑的,大家公子应会的琴棋书画也全都会的,世家豪门的礼数规矩,更是熟谙的。
高华公子甘为侍,便是无情渣女也得动心,何况她本就是个风流多情的?
听见他想要个儿子,便也有了兴致,两个折腾了半宿都没睡。
今个儿早上从翡翠锦被中起来,整个人晕晕腾腾地往这御史台赶,脑海里还停留在昨夜娄小公子那靡艳的朱唇薄红的脸颊上。
这会子看见云雪,便没什么耐心地吩咐了一番话,告诫这位心思不定的美男别再惹事生非,“汝勾结奸细谋害圣上致使右相失踪不见,本当处以极刑,念汝有孕在身,我朝陛下圣德,免汝死罪,押去雅州慎思所待产。”
云雪听了,简直不敢相信,睁着冷艳桀骜的大眼睛骂她道:“你说什么?我肚子里的可是柳相国的女儿,你们敢这么对待我,不怕柳相国回来找你们算账吗?”
陈语陌冷哼一声:“你要知足,且不说你肚子里的未必是柳相国之女,便真是柳相国之女,慎思所也足以安置她。慎思所连圣上的表弟都住得,她一个相国之女,如何住不得?”
她是真觉得明帝对云雪这安排已经十分宽仁厚泽了,原本死刑男犯有了身孕,是要在牢房内延命到生产的,生产之后,再发配海岛,终身服苦役,而所生小娃,无论男女皆送回小娃生母家族抚养。是这云雪的运气足够好,赶上明帝准备饶恕苏澈等人的时候发现身孕,这才能够直接入住慎思所。昨个儿她去问明帝如何处置这云雪,明帝沉吟了一下,询问她:“苏澈几个去雅州多久了?”
她不明所以,如实相告,“苏公子一行是六月十二日出发前往雅州的。”
明帝听了道:“那也有三个月了,是时候放出来了。”
天子说完,便派御前护卫前往雅州下旨,让苏澈三个自慎思所连夜搬出,在雅州自行居住。而后吩咐她:“把这云雪给朕丢进去,俟弦歌归来再做安排。除了雅州的兵女,你御史台另派差役过去,严加看守,不准他见任何人,更不准他将怀上弦歌女儿一事大肆宣扬,押送的过程和看守期间,该堵嘴就堵嘴。你御史台上下也要口风谨严,有谁胆敢传到梁子鸣耳朵里,你这差事就不必干了!”
她听了,立刻就明白了,即便云雪肚子里的真是柳笙的骨肉,明帝也不在意,比起这个失足从贼的云雪,明帝更在乎柳笙的正君梁子鸣能否平安生产。
云雪哪里肯去慎思所,他抬脸望天大声哭喊,“奴家那苦命的相国妻主啊,您现在生死不明,就有人敢欺负您的女儿了啊!您有府邸有别院,她们都不送奴家去,偏偏要送去什么慎思所,这就是要把您的女儿,往死里折腾啊,她们都没安好心,她们就想让您绝后啊!”
陈语陌蹙眉,这小蹄子还想住柳府或者柳家别院,他想什么呢?真把自己当柳笙的侧室了?凭什么?就凭他大了肚子?可问题就算是肚子里的真是柳笙的骨肉,等柳笙平安归来,也未必肯继续要这个把自己害惨了又跟从了贼人的小蹄子!
她冷笑一声斥责这云雪道:“柳相国失踪就是被你这蹄子害的,你还有脸提去柳府或者柳家别院住?也不怕被柳府上下的唾沫星子淹死!除了柳相,你还欠着三条人命,你也不怕人家苦主找你麻烦!老老实实地去慎思所呆着,这是你活命的唯一机会!”
柳府旁支小姐柳童童的夫郎宫氏去世,梁府里少正君郑飞鸿和腹中女嗣的去世,都与这件假柳笙案件有关,而云雪作为从犯,是脱不了干系的,眼下其他主犯全都死了,那这云雪就会成为唯一的出气筒,没准孩子还没生下,人就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
且不说这样心思歹毒的小蹄子配不配进柳府的门,便是从安全考虑,明帝的安排才是这小蹄子眼下最好的归宿。
那御史台的差役听见陈语陌这么说,便跟着喝斥这云雪,“别磨磨蹭蹭的,能住慎思所是你的福气,要不是你肚子里的小娃,你这蹄子凭什么住慎思所?”
云雪气得要死,“你们这帮坏人,欺负我一个弱男子,等柳相国回来,我非让她收拾你们不可!”
陈语陌冷哼一声,吩咐差役们,“奉圣旨,云雪押送雅州和在雅州羁押看守期间,皆不许发声。拿帕子堵了他的嘴!”
“呜,唔”,云雪拼命挣扎,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还试图用牙齿咬差役的手背,御史台的差役却是手法敏捷的,很快就把他的嘴巴用一块白帕子堵得严严实实,为免他在路途中自己蹭掉帕子,差役们又在帕子外面勒了一根细带子,把带子系了个死结扣在他后脑勺上。
“让他上车!”随着陈语陌简单的命令,差役们伸手提起云雪的胳膊就把他拎到车子里放着,放好之后,立刻从外面落锁。
御史台大清早悄无声息地送走了云雪,宫中则是上午巳时六刻十分隆重地送走的冷清泉。
明帝与安澜在辰时二刻由乐养园返回宫中,辰时六刻,明帝派人把冷清泉叫到安澜的麟趾殿,赏了不少南玉镯、顾绣、流烟纱之类的礼物,用于冷清泉赏赐馈赠母家亲人。巳时二刻,安澜派遣侍儿前往各殿传话,巳时四刻,帝后与各殿君卿齐集景福门前,为冷清泉送行。
与云雪被绑着离开不同,冷清泉很有些衣锦荣归的味道。
用的是君位的仪仗,虽然明帝说出门在外仪仗尽量从简,可是象征着君位身份的龙旗和孔雀扇、朱红伞,都带着呢,光扛仪仗就用了六名内侍省差役。车子更是驷马驾驶的御前车子,镶金嵌宝缎面华美流苏飘逸,够宽敞够气派也够舒适。
除了冷清泉自己乘坐的车子之外,另有一辆青绸小车,里面乘坐廉儿等四名内侍。在青绸小车之后,还有两辆大车,一辆专门拉礼物,一辆专门拉淑君的衣物被褥起居用品。昨个儿明帝准许冷清泉回家省亲,冷清泉回宫之后,自己把这些年在宫中所得的赏赐拣了好些个出来准备带回母家赏人,今日又得了明帝和安澜赏赐的礼物,加在一起足足装了一车子。
二十名男子军则作为随从人员,个个明盔亮甲,骑着高头大马,手执红缨枪,英姿飒飒。
冷清泉昨日回宫的时候,还有一种被放逐了的冷味,今日便彻底变成即将荣归故里的欣悦。
他自打嫁给明帝从未回过母家,十一年过去了,家中母父都已经老了,姐姐们也已经娶夫生女,这会子衣锦荣归,心里更多的是对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对于明帝和女儿都没多少惜别之情,对于安澜和后宫众人,更是全无不舍。
明帝揽着二女儿向辰公主向前,叮咛他到达家中要常寄书信,来年春天也要及时回来,“莫让朕和向儿悬望。”
冷清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臣侍会的。”
安澜向他保证一定会照看好向辰,他毫不在意地说:“皇后随意。”
薛恺悦向前两步,想要与他握手言别,他很淡然地执了执薛恺悦的手,拦住了薛恺悦的话,“客套的话,皇贵君不必说了,横竖几个月后,我就回来了。”
对薛恺悦他尚且念在当初薛恺悦前去看他的份上,多说两句,对其他人,他压根儿不屑于多言。
不管是赵玉泽跟他说“路上保重”,还是林从跟他讲“一路平安”,还是董云飞同他说“路上小心贼人”,他都敷衍地回一句“多谢”。
江澄从政事堂赶过来给他送行,他瞧着江澄跑得微微喘气,轻声说了句,“不来也罢。”
沈知柔和陈语易见他这般懒怠多言,猜测他是思乡心切,两个也就都不与他叙别,只站在人群里相送。
他对人这般冷冷淡淡,倒让明帝生了几分怜惜之意,总觉得是自己这一年过于苛责,伤了他的心,才让他这么亲母家远妻家。
安澜一偏头瞧见明帝脸上现出怅惘神色,而冷清泉唇角的笑意却是显而易见,心里头便有些替明帝不平,笑着对明帝道:“天色也不早了,淑君是要走长路的,陛下还是放他起程吧。”
这话倒也是正理,从京城到西境冷家,路途遥遥,今日便算是起程的头一天,那也要赶出百里地来的,出发得迟了,下午行路就辛苦了。明帝心头再惆怅,也只能放他离开。冷淑君向着明帝屈膝行礼,向着众人颔首致意,而后满脸笑意地登车而去,在男子军的拱卫下,乘着御前车子快速驶出京城。
冷清泉走后,明帝和安澜将众人全都带回麟趾殿,帝后两个先让侍儿把二公主向辰送往柳太君处读书,而后便给后宫众人宣讲安澜所定的新的侍寝安排。
安澜拿出了一张写得清清楚楚的单子,字正腔圆地念道:“往后每月侍寝都有规矩,各位依规矩而行,不可推诿不可怠慢更不可生争竞之心。初一是本宫,初二是皇贵君,初三是敏贵君,初四是嘉君,初五是本宫,初六是淑君,初七是慧卿,初八是敏贵君,初九是本宫,初十是景君。十一是敏贵君,十二是怡君,十三是文君,十四是果贵君,十五是本宫,十六是皇贵君,十七是敏贵君,十八是嘉君,十九是本宫,二十是景君,二十一是淑君,二十二是慧卿,二十三是本宫,二十四是淑君,二十五是果贵君,二十六是皇贵君,二十七是文君,二十八是本宫,二十九是敏贵君,三十是嘉君。”
这个单子只比他上次给明帝看的多添了顾琼的一日,因他发现单子的十二日那天忘了写名字,如此便把顾琼的名字添了上去。原本他认为顾琼怀这一胎如此不易,回头生产多半也会受些磋磨,不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好不了,便想着等将来把他那七日里,拨于顾琼两日,就没往单子上写,如今既发现漏了一日,他又不愿意给别人,便暂时将顾琼的名字写上,如此将来他也只需再让给顾琼一日即可。
但顾琼眼下实在无法承恩,他与明帝商量,把顾琼这一夜暂时拨给薛恺悦。
安澜念完之后,后宫众人,神色各异。
各人的计算能力不同,对恩宠的看重程度也不同,像江澄,计算能力极佳,听完之后,立刻算出来自己只被安排了两次,心里便有些惆怅,低了头沉默不语。他今日原本是很开心的,儿子永和的婚事居然得到了明帝将来不和睦便另择妻主的承诺,旧友冷清泉回家省亲了,苏澈和顾璟、颖儿,全部被明帝连夜从慎思所放了出来,虽然仍旧要他们留在雅州河道上效力,但允许他们自行居住,这就离返回京城已经不远了。全都是好事情,除了这件事。他暗自伤感,看来安澜还没能够原谅他。
赵玉泽没江澄这么善于计算,但胜在耳朵好使,安澜每念一次敏贵君,他就悄悄地屈起一根手指,及至后来,发现五根手指全都屈起,这数量比他当年正得宠的时候,也不差太多,便觉得满意。
薛恺悦耳朵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似乎是被喊了三次,虽然远远低于安澜的频次,但他不是个爱在小事上争竞的人,又涉及的是侍寝这样私密的事,他在这事上,脸皮薄,便也就没说什么。
林从在安澜刚开始念的时候,就竖起耳朵听,再怎么样努力倾听,他的名字只出现了两次,这是怎么样都无法忽略的事实,林从很是愤怒,只觉自己再一次被安澜打压了。
沈知柔也是个善于计算的,出身于绍州沈家的沈知柔,自有商贾之家对数量敏锐的天分,只是他平时懒怠用这个才能罢了。他很快地计算出来他的名字只有两次,他心里便有些怨念,只觉安澜近来行事过于恣肆,对后宫尤其是对自己的打压有些过分了。
陈语易和董云飞都是不大在意恩宠的,两个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念的频次不高,也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尤其是陈语易,只觉自己每月里有那么一回恩宠便好,多了倒是累赘。董云飞倒没累赘的想法,但他兴趣广泛,这两日更是给自己找到了个斗蛐蛐的新乐趣,每天忙着抓蛐蛐养蛐蛐与宫侍们斗蛐蛐,明帝与蛐蛐在他心里几乎是同样重要,那少一两日陪伴明帝的时间,正好可以多斗一晚上蛐蛐。
林从第一个表示反对,林果君秀美的眼睛往上一翻,给了安澜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辞气凌厉地指责安澜道:“皇后一人独占七夜,臣侍只分得两夜,臣侍简直是这宫中最悲惨的人了,凭什么呢?皇后凭什么如此打压臣侍?是臣侍年轻貌美,让皇后嫉妒了,还是臣侍膝下有景儿,让皇后忌惮了?皇后身为正宫,如此打压君卿,未免有失贤德吧?”
沈知柔也跟着发言,但他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自己不能与林从比,光身子弱这一条便是安澜堵他的理由,他绕过自己谈顾琼,“臣侍自己也只分得两夜,想来是皇后虑着臣侍之前身子弱,才这么特意安排,臣侍也不敢叫屈,只是替怡君有些难过。怡君之前可是把皇后当亲哥哥一样待,按皇后的意思,竟只打算分与他一夜,皇后这哥哥做的,未免薄情了些吧?”
江澄抬眼看了一眼安澜,想要问问安澜为何每次都对他这么苛刻,之前初进宫的时候是这样,六个贵人中安澜最防范的就是他,眼下仍旧是如此,明明他膝下没有公主,在朝野上下他从来都是支持安澜的,没有因为早年的那些不和而对安澜落井下石过,即便前几日对安澜的态度有些不逊,那也是为了激起安澜自强自立的心,之后更是劝明帝多体谅安澜。可是眼下安澜陪着明帝从乐养园回来,盛宠在身,大权在握,竟然继续打压他。他不由得替自己感到难过。
难过之下,他也就不想把这话再问出来了。
有什么可问的呢?皇后难讨好,天子又纵容皇后,默许了皇后对他和林从的打压,他再问对方为何如此,岂不是自讨没趣?
他站了起来,对安澜道:“皇后若没别的事,臣侍就告退了。政事堂还有一堆事等着臣侍料理呢。”
明帝听见江澄这么说,眉毛挑了一挑,制止住他,“澄儿急什么?朕回来了,下午把那些奏折移到朕那里便是了,这会子且先坐着,等皇后把话说完。”
明帝当众不许走,江澄倒也不好执意离开,只能默默地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安澜接下来要说什么。
安澜扫了一眼,见江澄脸上表情惆怅,林从和沈知柔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怨忿,便冷了脸色,先斥责林从道:“本宫才说过不许争竞,你们便如此不满?身为君卿,你们看看自己的态度,也太不合乎宫规了吧?真当本宫是霸道自私的人么?果贵君你叫嚷个什么?你的恩宠少,本宫当然知道,因淑君回乡省亲,本宫已经向陛下请旨,将淑君应得宫分分于你果贵君一夜,如此,你仍是三夜,与嘉君、淑君齐平,你有何不满可言?”
再斥责沈知柔,“慧卿你身子骨弱,本宫爱惜你的身体,不愿让你过劳,这是本宫的好意,但本宫不许你多侍寝,却不仅仅为此,你近来缠着陛下,究竟是为了多承恩还是为了多招权,你自己心里明白。本宫身为皇后,自当为陛下执掌好后宫风纪。”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提起顾琼,“怡君的事,也无需你替他鸣不平,怡君真视本宫如兄,本宫自当视他为弟。他眼下有孕不便侍寝,生产之后亦需休养,本宫已向陛下请旨,将怡君之宫分,暂时分与皇贵君。至于将来他康复之后,本宫会从本宫的宫分中拨一日与他。如此,他与你和文君、景君一样,都是两日,公平公正。”
最后责备江澄,“景君你年纪大了,又兼着外廷的相位,日理万机,片刻不得闲,本宫不多命你侍寝,也是体谅你的意思,只是顾念到你早前多年不曾得宠,本宫便请示陛下,将淑君的宫分暂时分与你两夜。如此,你每月承恩四回,也足够了。”
这话让江澄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江澄琢磨着按照他的位分,似乎的确是应该与陈语易、顾琼、沈知柔一样只分到两夜,倒是他方才只顾计算自己的,没留神陈顾沈三个的情形,便以为安澜是有意打压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既然同等位分的都只有两夜,那他也没什么好争竞的。至于安澜把冷清泉的两夜拨与他,倒像是个施恩的手段,虽说只是手段,但人家堂堂皇后,有宠有权还肯施恩,他也不好不承情。
这话却并没能够消除掉林从和沈知柔心中的不快,但沈知柔不敢再说了。后宫招权揽财,这是大过了,往严重了说,被废位被打进冷巷,都不冤枉。再争竞下去,被安澜揪住这个罪名不放,才真是要吃亏。
林从看向安澜嘀咕道:“皇后说得轻巧,泉哥回家省亲,臣侍才能够多得一夜,可是泉哥到二月里就回来了,那时臣侍怎么办?”
安澜道:“那就要看宫中其他人,愿不愿意让给你一日了!若是无人相让,那本宫也没办法。”
林从大为不满,再次反抗,“可是凭什么臣侍身为贵君,只能分得两夜,要靠别人相让才能多得一夜,皇后这不是明摆着打压臣侍吗?”
安澜严肃了神情,“果贵君慎言!你虽是贵君,但你晋君位的时间远比皇贵君、敏君、淑君、嘉君要晚,本宫论资历排宫分,你本就该与怡君、文君、景君齐平,又为了照顾你的情绪,特意将淑君宫分分与你一夜,已是情义兼至,你怨不得本宫!”
林从被安澜怼得无话可说,心里头简直要气炸了,但面上却也无法再反驳。他也是个会动脑子的,想着找别人让于他,怕是很难,但今日十四,正好该他侍寝,等到夜里见到明帝,他好好磨一磨明帝,看能不能在午间讨上几次恩宠,这事他以前干过,明帝宠爱别人过于频繁,没功夫分给他,便会在午间宠幸他,这回他应该也能要到午间的恩宠。
江澄看了林从一眼,暗道他到明年春天必然要去几个河道工地上查看,届时自可将宫分让于林从,但这话眼下却也不必提,当众提起,倒像是故意同安澜做对一般,怕是回头又要被明帝训斥。
安澜见他们三个都不说话了,心里头甚是高兴,他彻彻底底地体会到大权在握执掌后宫施风弄雨全出己意的快乐。这样的快乐,他自然懂出自谁人?他看向明帝,投给了天子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昨夜他因明帝既没想要在冷清泉走前宠幸一回,也没留陈语易宿在乐养园,便把对明帝的那点怨念之情,全都消化了,主动提出用明帝最喜欢的方式服侍明帝,把明帝服侍得畅快极了,今日明帝便决定把施恩的机会也留给他,早上特意叮嘱了要把分恩的话说成是他自己的念头,如此,怨归于他恩也归于他。若是按他自己的**,那便是怨归于他恩归于天子了。
有了天子宠爱有权力在手,这日子他还有何惧?便是柳笙不能平安回来,他这个皇后也当得有滋有味。
千里之外,柳笙似乎感知到了安澜的想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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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