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高专异闻录 第2章 夏目

铅灰色的天空乌云翻转，大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空气里浸透着腐烂的腥气。云层压得极低，仿佛就堆砌在这栋建筑之上。

少年院里的空气有种被血浸泡过的粘稠，每呼吸一口气都像是对自己肺部的惩罚。

“钉崎呢？”虎杖悠仁转头问伏黑惠，却见到彼时还在同自己对峙的少年脸色惨白，额角甚至有冷汗滑落。

“怎么会？”伏黑惠的声音紧绷，“玉犬没有发现诅咒的气味。”

再一抬头，白色的玉犬只剩下一个脑袋，深深地嵌入已经毁坏的墙壁，鲜血顺着残垣断壁往下淌。

就在三个小时前，他们几人被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带往少年院参加营救工作。他们的“窗”察觉到尚未成型的咒胎，五名少年院的在院者与咒胎一起留在了少年院，没有参与撤离工作。

本来这次任务不该由他们几个刚入学的新生参与，据伊地知先生所说，这次咒胎等级划分为特级，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咒术师这一行，人手不足是常态。

而几分钟前，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就他们的观念发生了争执，而他们的同期钉崎野蔷薇在过来劝架的过程中直接表演了原地消失。

伏黑惠看到玉犬的那一瞬间神色变得慌张：“虎杖！快跑，回头再来找钉崎！”

虎杖悠仁回头的一瞬间，随着伏黑惠的声音渐渐落下，两人对视后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得两人动弹不得。

一只特级咒灵就这么措不及防地同两人贴上脸，长得奇形怪状，似乎只有一张嘴，浑身上下都是发达的肌肉，覆盖着诡异的纹路，手臂不协调地摇晃乱摆。

遇到特级只有逃跑和死亡两个选项。

但显然，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没有选择，两人面面相觑，无法动作。

伏黑惠断定果然是特级，他压根没有动作的机会。

虎杖悠仁在心里默念着要动起来，直到他的手指终于从僵硬中解放出来，他抽出老师给他的那把咒具，作势要向咒灵砍去。

“啊——”

上空响起来一声大叫，紧接着是一个人影狠狠地摔在地上，刚巧不巧地砸中了咒灵。

随后是一只白色的圆滚滚的动物砸在人影的身上，又引出一声剧烈的惨叫。

“老师，都说了让你减肥了。”

夏目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被猫咪老师砸得生疼的胸口，沉重的冲击让他瞬间蜷缩成一只虾米，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夏目捂着发闷的胸口缓了一会儿，颤巍巍地将这只猪猫推开，瞬间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

“哈，笨蛋夏目，你应该多多锻炼才是。”

猫咪老师从夏目的身上跳下来，舔了舔自己的前爪。

“哎，什么情况？”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疑惑。

夏目顿时一僵，转头向声音来源看去，一个有着刺刺的海胆头少年面色长相清隽，抬起脸看向夏目时瞳孔微微放大，表情震惊，脸色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苍白。另外一个樱色头发的少年表情疑惑，大概不明白夏目怎么突然从天而降。

两个人穿着看起来差不多的制服，想来是某个学校的学生。

夏目：“……”

不对！

夏目捂住脸，心道真是糟糕，刚刚和猫咪老师那一幕不会被人看到了吧？刚来这个怪地方，自己不会就被当成和空气说话的怪物抓走吧？

他应该该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的，怎么会这么马虎，直接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眼底下了。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虎杖，后者果不其然表现出深深的震惊。

“快跑！”伏黑惠刚想说话，却见被砸到的咒灵已经站起身，挥着拳头向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年砸去。

“呀，夏目小心！”

猫咪老师眼见着那个长得很像异形的家伙就要偷袭夏目，连忙蹦到夏目的面前，额前的纹路瞬间一闪，散发出蓝色的耀眼光芒，瞬间击退了异形。

“老师。”

夏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猫咪老师及时保护了他，不然他又被妖怪给偷袭了。

虽然他刚刚已经准备好拳头了。

但夏目皱了皱眉，这“妖怪”给他的感觉并非是妖怪，而更像是一些纯粹的恶意集合体。

“你是笨蛋吗？”猫咪老师跳起来去撞夏目的下巴，教训道，“怎么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来路就冲上去？”

“啊——”

夏目被猫咪老师撞倒在地，揉着被撞疼的下巴，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啦，我们离开这里吧。”

“你是？”

虎杖悠仁将咒具放回去，好奇地凑到夏目的面前，“你也是咒术师？”

夏目看着凑近的樱粉色少年，警惕地打探着对方，刚想回答他的问题，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小心！”

伏黑惠的声音再度传来，夏目和虎杖同时转头，见到那咒灵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一记淡蓝色的光柱伴随着强大的破坏力直直地逼近了他俩。

虎杖一下子瞪大眼睛，他快速地抓住夏目的衣领往自己跟前一带，往后滚了好几圈才堪堪躲开光柱。

而那道光柱所过之处是深深的沟壑，打在墙壁上直接破坏了整个墙体。

夏目惊魂不定地看着这破坏力极大的“妖怪”，咽了咽口水：“老师。”

“啊，笨蛋夏目离远点啊！”

猫咪老师一下子蹦到咒灵面前，“砰”的一声立刻化作数十米长的原身，在昏暗的建筑内，祂浑身上下的白毛威风凛凛，额头上和眼睛旁有着漂亮的符文。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对我的猎物下手！”

猫咪老师长啸一声，一爪子挥向那咒灵，直直地将对方拍在爪子下，后者深深地陷入地砖缝隙。

伏黑惠和虎杖神色惊疑地看着面前这只巨大的怪物，警惕地咧开巨大的嘴，露出的犬牙闪烁着寒光，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

见到如此强大的“咒灵”，伏黑惠和虎杖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他们都从对方眼里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恐怕，这只大型野兽实力不输于这只刚成型的特级咒灵。

夏目一把抓住猫咪老师的毛发，试图阻止猫咪老师的“恶行”，尽管他从这异形身上感受到它并非是妖怪，但实力强悍，他有点担心猫咪老师会受伤。

“夏目，你干什么？”猫咪老师回头瞪了一眼夏目，不理解夏目的做法。

“老师，你会受伤的。”夏目皱眉大喊，“不要过多招惹它了。”

“哼。”

眼见着自己耍酷的机会被打断，猫咪老师呼吸间喷出几口愤怒的白雾。

岂料夏目和猫咪老师正在拌嘴时，猫咪老师眼神一凛，快速用嘴叼起夏目往空中一抛，随后用庞大的身体接住了夏目。

夏目低声说：“老师，我们离开吧？”

斑嘁了一声，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一爪子拍住了突然偷袭的咒灵：“你想走吗？”

夏目往下面瞥了一眼，海胆头和樱粉色少年都不约而同地盯住了他。

本来不想插手这个世界的事情，但明显这两人似乎应付不过来。

夏目不爱多管闲事，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被夺取生命，他轻轻地叹气：“帮帮他们吧，老师。”

伏黑惠的目光僵硬地挪到站在这只怪物身上的少年，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清瘦的脸部轮廓，最诡异的还是那双眼睛，瞳孔居然是像猫咪一样的竖瞳，一股诡异的非人感，带着极致纯净的疏离。

惨白的光洗去了他身上所有的暖色，他低垂着眼眸，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们，像是山野里摄人魂魄的精怪。

要说咒灵，他感觉这个少年都比那只巨大的妖兽和那只特级咒灵更像咒灵。

但那种强大而奇特的“咒力”，与他记忆中的任何咒灵都不同，他甚至无法判断这是否是危险的信号。更何况，这似乎是一只人形咒灵。

这种认知让伏黑惠感到毛骨悚然。

光柱再度袭来，猫咪老师体型太过庞大， 来不及躲闪，额间的赤红花纹散发出光芒，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但不幸的是，夏目因为二者打斗产生的能量被波及到了，一时不察从猫咪老师的身上头朝地地摔落下去。

好在伏黑惠和虎杖快速反应过来，及时接住了夏目。

“喂，小鬼们，照顾好夏目。”

猫咪老师眼看着夏目从自己身上掉落下去，却顾忌着咒灵的存在，不能及时追上去。

但这咒灵居然伤到了夏目，这显然是没把祂这个保镖放在眼里了！

阴翳的情绪翻涌上身，见到受伤的夏目，猫咪老师显然愤怒过头了，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浑身都在震颤着，纵身一跃在空中舒展着优雅的身姿，双眼赤红地盯着咒灵，似乎在蓄力。

外面的雨声似乎变大了，还隐隐有着打雷的趋势。

“这……这是要做什么？”伏黑惠震惊地看着空中的妖兽，察觉到一丝危险。

“伏黑，我们要不要……离远一点？”虎杖愣怔地看着半空的猫咪老师，喃喃自语道。

两人双眼对视后，立刻拖着昏迷的夏目往这个空间的最边缘跑去。

猫咪老师见这俩人十分上道，默默地给他们点了个赞。

然后冲着那咒灵怒吼：“竟敢对我的猎物下手，你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轰隆——”

一声炸雷，震耳欲聋。

一道粗壮的闪电撕裂夜空，精准地劈开了这座少年院，直直劈在特级咒灵身上。刺目的白光让所有人都暂时失明，等到视野恢复时，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少年院成了一片废墟。

特级咒灵灰飞烟灭。

只剩下中间掉落出来一个不明物体。

猫咪老师展现出的实力让两位年轻的咒术师目瞪口呆，不仅轻轻松松地让那只特级咒灵灰飞烟灭，而且还毁了整个少年院。

“伏黑，那是什么情况？”虎杖惊呆了，张开的嘴巴显得下巴快掉地上了，“那只……猫吗，是猫吗，居然，这么厉害？”

伏黑惠谨慎地点点头，手里的术式始终没有解除，低声说：“祂很危险，小心。”

猫咪老师嘭的一声又变回了招财猫的形态，迈着步子走到昏迷的夏目面前。

“哦呀，夏目，怎么就昏迷了呢？”猫咪老师疑惑地看向被虎杖扶着的夏目，毫不客气地冲着伏黑惠和虎杖大喊:“喂，你们这两个小子，给我放开夏目。”

猫咪说话了？

猫咪还变身成一只巨大的妖兽？

虎杖和伏黑惠不知道哪件事更加让他们震惊，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喂，你们不会是吓傻了吧？”猫咪老师皱眉，“你们知道这里怎么出去吗？”

“直接走出去不是更好吗？”

一个女生的声音传过来，“喂，伏黑，我消失这么久，你们居然也不去找我。等等，你们在和一只猫咪说话吗？”

“钉崎，”虎杖兴奋地喊了一声，见到钉崎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伤口后稍稍放心了，“你没事就太好了！”

钉崎理了理短发：“本来快要被吞下去了，好像几道雷直接把整个建筑劈开了，连带着那些咒灵都给劈没了。”

“话说，虎杖你肩膀上是个人吗？”钉崎走近了一些，“少年院的人吗？”

“不是。”虎杖摇摇头，“是他和他的猫救了我们。”

“哎，伊地知先生不是说已经疏散了周围的人吗？”

“不，他好像是……从天而降？”虎杖迟疑地说，“我们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就砸在咒灵的身上。”

三个少年围着猫咪老师和昏迷的夏目不知所措，猫咪老师反倒歇了一开始要带夏目走的意思，蹲在夏目的身旁睁着一双滑稽的眼睛看着三个人愁眉苦脸的发呆，商量要不要带走夏目。

最后他们一致决定将夏目先带回高专请家入小姐治疗。

虎杖自告奋勇地将夏目背到背上，还掂了一下，有些意外：“这个人一拳头砸到咒灵身上时我还以为他很强壮，没想到这么瘦弱。”

猫咪老师十分自觉跟在他们脚边迈开猫爪走了：“夏目本来就是个豆芽菜。”

“你是咒灵吗？”

钉崎好奇地问，“但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一点咒力。”

猫咪老师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别拿本大爷和那些低等生物比较，本大爷可是尊贵的大妖。”

“你们那个什么高专，是什么？”猫咪老师跳上伏黑惠的右肩，它将懒惰发挥得一以贯之。

伏黑惠感觉自己的右肩一沉，瞬间眼睛瞪大，他转头脸色低沉地恐吓：“喂，你就不能自己走吗？”

猫咪老师眯起滑稽的双眼，亮出小胖爪：“臭小鬼，我可是救了你们。”

伏黑惠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任凭猫咪老师在自己肩膀为非作歹：“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地方。”

“咦，这是个什么玩意？”

钉崎眼尖地发现焦黑的深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截手指，通体黑红。

伏黑惠和虎杖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刻说：“钉崎，麻烦你捡一下带回去吧。”

钉崎狐疑地捡起来，嫌恶地用纸包裹起来：“这是宿傩的手指，你们居然让我来捡这么恶心的东西。”

四人一猫走出了被完全摧毁的少年院，路过那具被拼凑的尸体时，三人的身体微微一滞。

伏黑惠将那个妇人儿子的铭牌取下来装进口袋后，几个人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伊地知在外面等待良久，对于几个少年毁掉的少年院感到头疼，没想到这三人居然成功祓除了特级咒灵，没有选择逃跑，但对于事后的交涉工作他隐隐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然而他等来的并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和一只猫。

“这是你们救出来的人吗？”

伊地知以为虎杖背上的夏目是少年院的人，深深惊叹于这三个孩子不仅解决了特级咒灵，居然还救出来一个人和一只猫。

岂料三个孩子齐齐摇头，伏黑惠有些犹豫地说：“是这个人救了我们。我们想带他回高专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