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沙漏 第3章 镜头三

萧然今天早上难得自然醒，穿着绿灰色校服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回来的罗管家和徐姨都一脸震惊。

昨天晚上她和花语聊了很久，夜里也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贺年。

好的，坏的，只要是关于她的，萧然都想了个遍。

分班表也出来了，她和她一个班。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她，萧然很亢奋，五点多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熬到六点，干脆直接起床了。

罗管家从萧然上小学时就在萧家照顾她了，几乎从没见过萧然早起，每次都要赖很久的床。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快整理好表情，恭敬道：“小姐早上好。”

“早啊罗叔。”萧然走进厨房，想看看早饭吃什么。

“哎小姐，厨房油烟味重，我马上就烧好了，您去餐厅等吧。”徐姨吓了一跳，今天萧然真是太反常了，平时她也根本不会进厨房。

“哦。”萧然待了一会儿也觉得有股怪味，走到餐厅坐下。

罗管家在她对面坐下，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他照顾萧然这么久，早已像长辈、家人一样，别人察觉不到或者不敢问的，他能。

“您今天好像特别开心。”他说。

“今天报道。”萧然眼睛弯了弯。

报道有什么可开心的，无非是能在报道这一天见到想见的人。罗管家不置可否地笑笑。

“青春期，很正常的，正确面对就行。”他直截了当道。

萧然也不生气，小时候遇到很多事情，不能跟爸妈说，她就喜欢和罗管家倾诉，现在也一样。她笑了笑：“肯定的，我也没有那么恋爱脑。”

这时徐姨将早饭端来了，罗管家转移话题：“您给芬达预约宠物医院是今天，我下午会带它去。”

“好，”萧然点点头，“它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小姐。”

八月末，已快步入秋天，但空气中夏季的燥热黏腻还未消散，蝉鸣的聒噪也充斥着整个校园。

高二11班。

教室里热闹非凡，老师还没来，有早到的同学已经聊起了这次的分班。

“我在表上看见萧然了，她真的是那个Neptune创始人的女儿吗？”

“真的是，我是她高一同学。她人还不错，会有人找她买Neptune的香水啥的，她都半价卖的，只不过大小姐脾气有点明显，最好别招惹她。”

“哎说到大小姐脾气，你们知不知道她高一的时候把副校长揍了？”有个戴眼镜的男生突然压低声音道。

众人的好奇心全被勾了起来：“真的吗？为什么？”

贺年虽然不和别的同学交流，但不可避免地会听到其他人的聊天内容。比如现在，她并不感兴趣，只顾着算题，可经不住边上这个眼镜男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萧然高一月考的时候正好身体不太舒服，就从口袋里拿纸擦了个鼻涕，被监考的副校长说成这是用餐巾纸伪装的小抄，考完就被请到了办公室。换成其他老师，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意见，都知道萧然家里深不可测，没人敢惹。但这个副校长正好是新来的，没人跟他讲，加上萧然多数时候一向低调，她不说没人看得出来她是萧家的千金。萧然当时好说歹说，就差没把那张纸从垃圾桶里捡出来拍到那副校长脸上了，可那个副校长就是不相信，还说不承认处分翻倍。

萧然那会儿脑子里就仨字——这能忍？

她本来脾气就差，再碰到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傻逼副校长，盛怒之下摔碎了他放在桌上的马克杯。

好巧不巧，那不是普通的马克杯，那是副校长去世女儿生前送他的马克杯，他连水都舍不得装，就这样被摔碎了。

副校长气急攻心，出现了拉扯的举动，萧然作为富家千金，岂是别人想碰就能碰的？她直接一拳打在了副校长的脸上，把人都打懵逼了，牙差点掉了一颗。

后来萧然照常上课，也没吃处分，唯一不同的是过了两天，再没人见过那个副校长。

星湫实验高中可是全苏城前三的高中，能爬到副校长这个位置，实力也不容小觑，居然直接被搞下台了，明显还是萧然家庭背景更胜一筹。

贺年听到这儿，思绪歪了歪。高一时她确实亲眼目睹过萧然发火，可能因为别人惹到她，也可能是生她自己的气。但每当面对她的时候，萧然脾气好得像被夺舍了一样，即使自己很多时候并不想开口所以没有回应，她也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

这很不合理，贺年想着，不过也懒得多揣测，默默低头继续做题。

趁着话题中心人物萧大小姐还没来，眼镜男还在添油加醋地和周围一圈人讲她的各种事迹，都没注意到他的课桌上已经印出了一片黑影。

来人屈指敲敲他的课桌，几人纷纷转头，有人认出他：“谭知？”

贺年写字的手一顿，抬眼看了谭知一眼，又迅速垂头，把注意力放回数学题上。

这一幕，旁边的花语看见了，刚进教室的萧然也看见了。

不过萧然并没有关注到贺年对谭知的一瞥，她一脚刚踏进教室，就看见自己的青梅竹马谭知站在座位旁，冷声道：“别在背后讨论别人了，这不礼貌。”

谭知三代从商，家里也富得流油，但没有做出国。他的父亲是萧许钦的大学同学，多年的挚友，在生意方面还帮助了萧家，两家孩子也从小就认识。再通过萧家的关系，认识了花语一家，形成了生意上互相扶持，私下私交甚好的黄金三角。

眼镜男闻言还有点不爽，刚想回怼就被同桌拉住了，同桌低声说：“这是谭知，萧然的青梅竹马，家里虽然没有萧然有钱，当省首富也没问题的。”

“还有他同桌，那个叫花语的，是萧然的闺蜜。韩星野，你还是别多说了。”有人小声补充。

韩星野推了下眼镜，立刻噤声了。

这个学上的，这个班分的，不就是萧然那帮人的天下吗？他在心里愤愤道。

谭知又淡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清冷的五官和一双墨一样深黑的眸子配上刀刻般的双眼皮，有种说不出的凌厉，但唇角又是令人温和的弧度，加上脾气很好，待人温润有礼，很好地中和掉了冷漠的感觉。他在花语边上坐下，看着一脸疑惑向他走来的萧然，率先开口：“没什么事。”

“得了吧你，你刚那个气压，感觉你差点就要把人抡墙上了。”刚看了分班表得知自己和贺年做同桌因此非常开心的萧然也没有多想，只是调侃道，在贺年身边坐下。

谭知勾勾唇，没说话。

没过多久，班主任走了进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又是许海帆。

“这个班很有问题啊。”萧然轻声说。

“是的，”谭知侧头，压低声音回答，“我托关系把班主任换成了许水手，他挺负责任的。”

许水手是许海帆的外号，因为他的名字给人一种随时就能扬帆起航的感觉。

“我要笑死了，”花语也加入了吐槽，“前有我托关系和萧然一个班，后有谭知托关系换班主任，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贺年皱了下眉，她意识到自己被夹在这三个人中间会很烦，他们估计会经常聊天，影响自己听课。

然而，下一秒，就听萧然说：“好了别说了，会打扰其他同学的。”

她不动声色地挑挑眉，花语“啧”了一声。

没人注意到和谭知隔了一个过道的韩星野额角青筋暴起。

报道这天没课，上午由班主任自行安排，下午有开学典礼。

许海帆一上来就憋了个大的：“现在请每位同学上来做自我介绍。”

全体同学：“？”

萧然：“婉拒了。”

“好，那就萧然先吧。”许海帆笑咪咪。

萧然：“？”

不是，我请问呢，我承认我刚刚说话大声了。

“我撤回我之前那句评价许水手的话。”谭知笑得前仰后合。

“来吧萧然。”许海帆还是笑嘻嘻。

许海帆待她不错，是她少数没有当面互骂过的老师，萧然没有办法拒绝。

她硬着头皮第一个上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这位大小姐说出什么很拽的自介。

萧然习惯性微抬下巴，给人一种藐视众生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却是规规矩矩的：“大家好，我是萧然，喜欢音乐，很好相处的，欢迎来找我玩。”

“还有吗？有什么其他喜欢的吗？”许海帆问。

喜欢贺年，这是萧然听到这个问题时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的词。她条件反射般看向台下的贺年，可贺年不仅没有看她，还在一脸漠不关心地写题。在全班好奇的眼神中，她垂下的头尤为显眼。

她撇撇嘴，瞬间没有心思好好回答了，胡乱说道：“暂时想不起来了。”

“行，那你回座位吧。”许海帆说，“下一个，贺年吧。”

贺年什么也没说，起身上台时脚步翩翩，校服外套下的白衣衣摆微微扬起。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贺年……”少女声音清清冷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看就不好接触也不喜交谈。

整个年级多多少少也有关于贺年的传闻，大概就是有一个很高冷的女生，而且次次年级前三。有人猜测她的家境富裕，所以才那么神秘，可从来没人接近过她。

萧然盯着讲台上的贺年，无端想起了这个高一时听过传闻。她在听说这件事之前，就喜欢上了贺年，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想成为她身边唯一的人。

这时，贺年的视线朝她这边扫了过来。她心脏猛地一跳，连忙移开目光，过了两秒才重新望向她。

然而，贺年并不在看她，但贺年的视线确确实实停在了她这个方向，只不过偏下一点。

是谁呢？她在看谁？

萧然顺着贺年看的方向朝斜前方看去——

谭知。

她看的人是谭知？

天塌了。

令全体同学尴尬了一个小时的自我介绍结束后，许海帆放大家休息十五分钟，萧然立马把花语拽进厕所。

“咋了啊？”花语揉揉胳膊，看着她，“等等，我先猜猜，是不是关于贺年的？”

“是——”萧然心急火燎地想要说自己刚观察到的，却被花语打断了。

“我今天也帮你看了一下，”花语望着她的眼睛，“第一，她今天对你很冷淡。第二，谭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快速地看了谭知一眼，但她没有看其他路过她的人。第三，刚刚她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绝大多数目光停留在谭知身上。”

听完这些话，萧然只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一瞬，好像贺年眼里那些冰霜真的将她席卷，将她拖入冰窟。

不可否认，花语观察到的比她全面。

“为什么……”她蓦地感到全身无力，干脆靠在墙上，肩膀塌了塌，喃喃道，“为什么偏偏是谭知呢？”

花语看她这样自然也不好受，搂住她安抚地拍了拍，轻声说：“不过也不一定呢，也不能凭这两点就确定她喜欢的是谭知。”

萧然侧头看她：“这话你自己信吗？”

“……”花语叹了口气，“再看看吧，如果你着急，我可以找人问问。”

“那高一的时候呢？你有注意吗？”萧然突发奇想。

花语又叹了一口气：“高一谁还记得？再说当时你死命不承认你喜欢贺年。”

萧然：“……”往事不必再提。

她是这个暑假受尽了思念的苦，才正视了对贺年的情感。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急，就看看后面几天，要是着急，我有办法。”花语朝她眨眨眼睛。

萧然沉默了一会儿，望着镜中的自己。

“再等等。”

好的，主角配角已全部送达，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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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