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年,肆意张扬的夏天,贺年穿着白色的衬衫,走过操场上蓊郁的草地,如微风般,不知轻拂过多少少男少女的心,也撞进了萧然的眼底。
沉沦很简单,只需要一瞥,但往后余生,需要一整个青春。
贺年只跟她对视了一秒遂冷淡的移开目光,抽了一张纸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手,都没有要和同班同学萧然打招呼的意思。
不过萧然并没有纠结这个,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的一刹那,她仿佛跌进了贺年眼睛里望不到底的冰泉,身体冰冷但心脏滚烫地溺死在这个夏末。
唯一煞风景的是,她为什么碰见贺年是在厕所啊,而且自己还刚吐完,画面一点不美好。
难道不应该是夕阳下的教室或者盛夏时的林荫大道吗?
萧然撇撇嘴。
贺年擦完手,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径直往外面走。萧然条件反射叫住她:“诶,贺年。”
两人之前不是没有说过话,只是贺年一向话不多,也不与人打交道,连朋友都没有,要不是长得好看,很可能会变成被孤立的异类。萧然也只不过单方面找她讲几句话,有时贺年甚至都不会理。有时候,萧大小姐还猜测自己会喜欢上贺年是因为只有她对自己爱答不理,毕竟她从小娇生惯养,还有不少人为了巴结她能阿谀奉承到离谱的程度。背地里也许有人蛐蛐她,但当面都不给好脸色的除了贺年,真没有第二个人了。
当时萧然想了半天,想出来“猎奇”这个词,但又赶紧换掉了,她才不会因为这个就喜欢上贺年。
贺年闻言,顿住脚步,侧过头看她,眼神依然漠然。
其实萧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绞尽脑汁想出一个问题:“你来这干嘛?”
也合理,毕竟明天才报道,这时候的学校只有返工的老师。
“和你没关系。”贺年淡淡道,然后自顾自往外走,留给萧然一个冷漠的背影。
萧然在心里叹口气。没事,在贺年这里吃瘪,她习惯了。
她一走出去就看见焦急到转圈圈的许海帆,吓了一跳:“老师你——”
“萧然,你没什么事吧?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校医?”许海帆见她从厕所里出来,蹙眉担心道。
“没事,”萧然抹了一下嘴,笑笑,“就是吐了。”
没人注意到此时不远处的贺年听到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
“吐了?怎么会?发烧了吗?”许海帆问。
“过来的路上车子太颠了,没关系了现在。”萧然说。
许海帆不放心地看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示意和他回办公室继续选科的事。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贺年正安静地站在许海帆的办公桌边,似是在等人。
萧然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时许海帆正好给她解释道:“贺年的家长上午也没来,我就叫她这会儿一起来了。”说罢,他又看向贺年,最后把目光落回萧然身上,“没有问题吧?”
萧然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相隔一个暑假再次见到贺年,她是高兴的。
但贺年即时开口:“老师,我先出去一下。”
“?”
许海帆以为她不愿意,忙说:“一起指导两个人也不会耽误……”
贺年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打断他说:“很快的。”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好的,行呗,就这样。许海帆欲哭无泪,班里两个最有个性的学生被他一起拉过来了,就这个个性爽。
“老师,”萧然有点懵逼,“她去干什么?”
“不知道。”许海帆叹气,“先不管她了,我先给你分析一下,你要选物生地对吧。”
萧然机械地点点头,有些黯然神伤,不会真是因为贺年嫌弃她吧……
暗恋一个人时就是喜欢瞎想,给自己脑补出一万个她不喜欢自己的理由。
“你这样搭配的话,必须保持稳定,特别是由于生物的那个批分机制……”
许海帆滔滔不绝,萧然昏昏欲睡。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贺年不知去哪里了,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手里捏着两瓶水。
“水。”贺年走到萧然身边,递给她一瓶,握着瓶身的手指纤细白皙,声音有点遄,但仍然清清冷冷的。
这是贺年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萧然感觉自己心里的小人激动地做了两百个后空翻和托马斯回旋,还去英吉利海峡游了十个来回,都忘记要接过了。
见她一直不接过去,贺年奇怪地看她一眼,把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还是许海帆的声音让萧然回过神说了声谢谢。
“你出去买水干嘛?”许海帆看着贺年,CPU烧爆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萧然不是吐了。”贺年轻描淡写道。
正在拧瓶盖的萧然闻言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贺年因为她吐了,就跑出去给她买水?
这是中文吗?
还是世界颠倒了?
其实宝马也挺不错的。
萧然喝了一口,明明是无色无味的,却像掺了蜜一样甜,心里的小人又欢呼雀跃着绕地球跑了两圈。
“好好好,”许海帆无奈地抬了抬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同学之间这么友爱,挺好。”
他是疑惑的,贺年的格格不入是全校都出名的,作为老师他高一一整年也从没见过她和别人有什么交际,都是形影单只的。但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来她对萧然似乎莫名的关心,知道萧然吐了还顶着烈阳出去买水,难道这俩什么时候成了好朋友?
许海帆又看了一眼贺年,还是那永远没有表情的冰山脸,再看边上一改之前不耐烦此刻压不住嘴角的萧然,默默排除了她们是朋友的可能性。
算了,现在的高中生,他搞不懂。
“那萧然,你确定要选物生地了?”许海帆问。
“嗯。”萧然点头。
“好,那你可以回去了。”许海帆说,“班级群有选科链接,你填完提交就有分班信息了。”说完他看向贺年,“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萧然当然是不想走的,她想和贺年多待会,即使不能说话,看着她也好,于是编了一个司机还没到的理由,假装留在这里等。
堂堂萧家大小姐啊,暗恋起来也这么卑微。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萧然,你的出息呢?
她坐在许海帆对面的办公桌前,边想着晚饭是出去吃还是让阿姨回来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贺年选科的事。
“我也选物生地吧,老师。”贺年淡淡道。
萧然:“?”
不是?啊?今夕是何年?
那她就有机会和贺年分在一个班了。
萧然觉得自己要得心脏病了。
她抬眼愣愣地望着面前一袭白衣的少女,好像在把这幅画面深深刻进自己心里。贺年侧脸也很好看,五官立体,特别是鼻梁,又高又挺,鼻头微翘,从这个角度还可以看见细长的睫毛微微扇动。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许海帆的说话声渐渐远去,周围的光在逐渐变暗,只有贺年的轮廓是泛着光的。
窗外绿树摇曳,对面教学楼有一束几何形的阳光洒在橙色的墙上,映着斑驳陆离的树影,泛着金黄的色泽,像碎金,像幻景。
女孩之间的暗恋更加无声无息,甚至都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像夏末的微风,没有了燥热,只有轻拂过心间时那一瞬间的微颤。
看许海帆和贺年谈的差不多了,萧然赶紧说自己的车到了,先一步出去,然后在外面等。
总不能贺年等结束了之后说司机正好到了,未免意图太明显了点,这点智商萧大小姐还是有的。
当贺年走出办公室时,她卡好点假装从厕所方向走过来。
贺年看她一眼,隐蔽地挑了下眉,没说话。
“我刚去上厕所了。”萧然心虚地解释道。
贺年大致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想着戳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两人走路时并没有并排,贺年有意放慢了点脚步,跟在萧然身后。
萧然在沉默的空气里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忍不住没话找话:“贺年,你有微信吗?”
“有。”贺年淡声说。
“……能加吗?”萧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贺年没回答。
萧然撇撇嘴。
走到要分别的校门口时,萧然虽然有些失落,但看见门口停的黑色宝马仍然有些不舍,但仍是回头朝贺年挥了挥手:“拜拜,明天见。”
贺年没什么表情,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好冷漠,萧然继续撇嘴。
上车后,她给花语发消息,分享今天和贺年的互动。
尽管贺年并没有加她的微信,今天还是令她开心的事占大多数。
花语是她的同学,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是,由于萧然字典里没有闺蜜这个词,因此萧然一直称她为最好的朋友。花语妈妈和蒋意欢是很多年的好友,所以两人在小时候就顺理成章成为了发小。
萧然给花语发了一长串消息,到后面直接懒得打字,干脆发语音了,字里行间都透着愉快。
都说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暗恋也不例外。花语认真看完听完她的消息后,指出了令人疑惑的部分:贺年在高一时对萧然是非常非常冷淡的,当然这种冷淡是扫射每个人的,所以一个暑假之后贺年怎么可能就开始莫名其妙在意起萧然呢,暑假里两人也没有任何联系,明显有疑点。
萧然似乎也被点醒了:对诶,但我不知道她对别人有没有改变态度。
花语:明天可以观察一下,不排除她是目的性的接近你。
萧然皱皱眉,不能吧,crush不能塌房吧。
如果她现在是有意接近自己,那和那些阿谀奉承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被贺年的出现平复下来的情绪,此刻又使萧然烦躁起来。
在我这边的概念里,夏末是八月末,我查了一下,众说纷纭,所以书里的夏末就是八月末九月初哦
我怎么感觉我的大纲逻辑有漏洞,没事我给它圆回来
“像碎金,像幻景”是从《偏爱》里摘抄的,作者夏七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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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镜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