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柳垂江下影。虽是春暖花开日,但是刚入春天,还是有些春寒料峭。
馄饨铺子上,有一男子穿着厚厚的衣服,正在等馄饨。
一边的走来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这身袍服在日光下泛起光泽。上身紧窄,下身如裙幅般散开,行动利落非凡。一条如龙似鱼,又如蛇的“飞鱼”盘旋胸前。腰间配一柄绣春刀,刀未出鞘,煞气已经显然。
看他年纪尚轻,却被如此看重,脸上又一派平静自若的样子,真是让看到的人都叹一声,“少年英雄”。
以他为半径,周边一人宽的地方好似有一道结界将他与众人分割开。
走在路上,忽感觉有到视线落在他身上。其实这道目光毫无恶意,也毫无探究之情,好像只是看到这身打扮,没见过多看一会罢了。
但因为训练,他几乎是立刻就转过头去。
这一瞧不要紧,立刻就让他发现了一个“通缉犯”:江朝月。
江朝月好似很怕冷,和周围人比,穿得厚些。同时看到穿飞鱼服的人看他,他还露出一个笑。
从一旁伸出来一只手,放了碗馄饨在江朝月面前。
立刻的,蒸腾雾气将江朝月的脸模糊了起来让人疑惑刚刚是不是只是一眼认错了人。
但穿飞鱼服的人自觉记忆力超群,辨别能力更是无人能出奇左右,右手抚上剑,坐到了江朝月对面。
江朝月面前的雾气被他的动作搅开,露出一个昳丽的脸。此刻,江朝月正嚼着馄饨,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睛也圆滴滴地看着穿着飞鱼服的人。
“你是来抓我的?”江朝月咽下馄饨,开口问道,不过还不等人回答,又自言自语,“啊,不然也没法解释你为什么周围一堆位置偏偏要做我对面,对不对啊,这位……”
江朝月绞尽脑汁,拼尽全力无法想起,索性自暴自弃自报家门,“我叫江朝月,就是你们抓了五年那个,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自首,我投案。不过,能不能等我把馄饨吃完。”
郭玉堂——与江朝月同届武林大会并且一举夺魁,在堂中互相报以微笑——开始思考江朝月此话的真实性。
江朝月此人实在是太有迷惑性。郭玉堂与江朝月的初见实在是太过温和友善,以至于当他再次听到江朝月的信息时——一张内部通缉令,后面罪名写着“机密”——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但是通缉令上面的面容和描述,又像极了江朝月。
当时郭玉堂只来得及叹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而因为江朝月身份复杂性,他的通缉令并没有公布,但是只要是一个当官的,基本都知道他。
桌子被擦得十分干净,江朝月吃馄饨的动作带出一点汤汁滴在桌上。郭玉堂皱眉,正要出声提醒江朝月,就被打断,“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罪犯催着官员赶快把自己扭送大理寺。
江朝月不愧是江朝月,一举一动就是不同凡响。郭玉堂迷迷糊糊地想着。
“你们看了那本新书了没?没想到结局反转了。”
“看了看了,谁能想到‘魔道之子’居然是被冤枉的。”
“还好最后真相大白,不过这段词倒也写得有趣。‘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我偏要不参悟不忘情,至死方休’。”
江朝月转过头来,问郭玉堂,“你看了吗?他们说的那本书。”
“听说过,还没看过。”郭玉堂回复道,“你对这个有兴趣?”
江朝月收回目光,含糊道,“算是……”
郭玉堂点点头,“如果你实在想看,到时判决出来了,我买一本送给你。”
“这倒是不必,”江朝月低低的笑了一声,“我还知道一点未公开番外剧情呢。”
这声奇奇怪怪的笑让郭玉堂浑身一抖,但看江朝月还是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也就当他是得意炫耀。
毕竟这本书在京城,实在是火。对话平铺直叙,里面的词句也是雅俗共赏。
不管你怎么说它的剧情如何如何不好,都得承认他这文笔啊,实在是太超模了。至少是在写这种时兴本子上,没有对手。
“未公开番外吗?”郭玉堂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一会,大理寺就在面前。
江朝月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门口的两个守卫,看到郭玉堂,俱是主动行礼并且主动告知大理寺最近状况,末了,看到江朝月,又有些疑惑,“这位是……”
“哦,我啊?”江朝月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和郭玉堂来大理寺自首。”
两个守卫第一次见如此兴高采烈自首的人,俱是有些为难。
看出两个守卫的为难,郭玉堂也是主动解围,“无事,若是出事了,我会承担。”
江朝月哼着小曲跟在郭玉堂后面进了大理寺,让去哪就去哪,就是进了坚牢里,也是毫无异议。
不过在关门前,江朝月叫住郭玉堂,“能不能给我张毯子?”
郭玉堂皱皱眉,没说话,走了。
不一会,江朝月就拿到了狱长递进来的毯子。
江朝月将其铺在地上,这才坐下。
过几日,大理寺正要宣江朝月审案,却被突然承递上来的新线索打了个措手不及。
江朝月的案子实在有些特殊,更何况还涉及到当朝太子。
当年,案子疑点最后还未除,太子也不肯妄下推断,只能先悬着。直到江朝月,几乎是以舍身取义的方式,圆了整个证据链。但新的问题随即而来:疑点,好像更多了。
所有的一切,全部压到了一个叫做“江朝月”人的身上。
江朝月回来,那便能厘清。但是他没有回来。江朝月好似知道了事态有变,提前跑了!
这几乎是对江朝月的大不利行为。
太子考虑到江朝月的为人,力排众议,将涉案人全部安排去各地干活,但同时派人紧盯着,生怕再出现一个江朝月跑路行为。
现在,江朝月回来了,大理寺整理好案件所有细节、疑点,正要交给太子准备后天审讯,却又被告知有人有新线索。
大理寺刚确认完线索,下一刻,更多的线索接踵而来。
为了能够顺利举行审判,大理寺所有人都几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前来帮忙整理、核实。
大理寺一片鸡飞狗跳,终于赶在死线上交给了太子。
太子一看,大为高兴,给予了大理寺好大一笔赏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这件事,几天后江朝月的案子才得以开始。
最原先的线索显示的,无非是有官员为讨好皇帝或者忽悠世人,编出了一个“长生不老丹”出来,并且拿人做实验。失败了,就把人在后山埋起来。
但是好巧不巧,这位皇上偏偏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这个运转了十几年的系统轮轴转失去了最重要的起始环节:钱。
这条产业线已经趋近于完美,并且完美得有些庞大了。因此,他们带来的利润也不许他们停下。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任皇帝上。但现在还早,具体人选迟迟未定,但太子在朝庭上的势力可说是增长迅速。
几乎已经是认定了太子为下一任皇帝。但是通过他们的接触,他们发现太子对于长生不老也不感兴趣。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对修仙有兴趣的四皇子身上。
于是,这场草台班子般的夺权之争也便开始了。
皇帝完全知情,并且将其全权交给太子,不过是求一个“历练”二字。
而在这段时间里,有准备的不仅仅是皇帝,还有文腊。
他自觉做不到如此冷漠的对待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他叛逃了。
可惜,叛逃并不能带来好的生活,半推半就之间,接受了上头传来的任务:各负责一半。
文腊一直在催眠自己,他并没有参与其中,他只是……为了更多人。
而这些,谢采熠都已审出,但是碍于他们之间严密的信件来往规则,他并没有更为准确的证据。
这些,又全部压在了江朝月身上。但是,他们没想到,江朝月身上,也有案子。
江朝月身上的甚至不是小案子,而是一桩跨越了十多年的灭门惨案。
京城有人出手想要杀掉他,但是萧翊提前报信。
江朝月这一跑,真是给双方重新划分了博弈氛围,让他们所有人都将视线重新放回了权力身上。
而现在,江朝月回来了,他们又不得不重新将视线放回到江朝月身上。
江朝月看起来也是早有准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纷飞的线索,包括人证物证。
按理来讲,这些新线索很多都不在大理寺所审判的案子范围之内,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对其很感兴趣,要求先审核江朝月身上的案子。
郭玉堂在案子审判前,专门跑去监牢里看了江朝月。
江朝月坐在地上,见郭玉堂前来,露出一个和他们初见时几乎无两的笑容。
郭玉堂挑挑眉,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江朝月,“你很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