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查出来了。”一个杵作上前说道,“是水银中毒。”
“都是?”
“都是。”
店小二看向江朝月,将后续提问的权力让渡给他。江朝月也没有推辞,“那他们除了中毒,还有什么区别?”
这话问的宽泛,杵作自然也答的五花八门,但最后总结出来,无外乎是“中毒程度不一样”、“有的人像是中毒后还被活埋了”、“大部分生前营养不良”。
江朝月点点头,看了店小二一眼,店小二立刻心领神会,让那两杵作接着去验刚挖出来的。
待人走后,江朝月挠挠头,“我还有事,可能……”
不等江朝月说完,店小二就出声打断他,“既然有事,你尽管去做就好了。”
“哦”了一声,江朝月立刻又同店小二补了几句感谢。
这次江朝月没选择光明正大地进去。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故技重施钻狗洞去了。
这一钻,让本就因为沾上了泥土,显得有些狼狈的江朝月更加狼狈。
江朝月一边扶正头上的马尾,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拍衣服上的灰。
等江朝月休整好,镇上传来了零星几声鸡叫。
天亮了。
虽然大街上都还没开门,但是有几家传来了蒸包子的香味,雾气腾腾的,白花花如同仙境。
又是一个不眠夜。江朝月默默掩住嘴打了一个哈欠,再次毫不客气地翻墙进了谢采熠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植株的叶片被露水压得正弯。江朝月寻到书房的位置,再次找出纸、笔,书写了起来。
这次江朝月写得很快,几乎是分秒必争,连字都有些歪斜了。
写完信,江朝月打开房间的窗户,探出头去。一探出来,就被清凉的晨风扑了一眼。江朝月眯了眯眼睛,体验了一下这难能可贵的闲适时刻。随后,手放进嘴里充当哨子吹了悠长的一声口哨。
远处传来禽类扑腾翅膀的声音,不一会,一只乌鸦落在了窗棂上。江朝月及时地让开,好防止自己被乌鸦扇一身毛。
这次江朝月还是先给乌鸦喝了点水,又投喂了点五谷,这才给乌鸦的脚上绑信。
江朝月有点怵这只乌鸦,因为它总是喜欢踩到江朝月的头上蹦几下,蹦得他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几根羽毛。你要说抓住乌鸦好好教训一顿吧,这乌鸦江朝月一伸手就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独留萧翊和杜舟在一边哈哈大笑。江朝月平心而论,还是更加喜欢那只鸽子,虽然有些太粘人了,用得时候总要哄一会,但至少不会让江朝月丢一回脸。
信绑好了,乌鸦又开始扑腾翅膀,江朝月立刻下意识地抱住头。乌鸦无趣地叫了两声,扇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江朝月再次将头探出窗外,看乌鸦飞向远方的日出,直到再也看不见一根羽毛。
地上渐渐热了起来,江朝月将头缩回屋内,松了一口气。
现在江朝月只能暗暗祈祷萧翊能早点收到。
现在场面已经非常明朗了。江朝月收到了萧翊的信,萧翊歪歪扭扭地了他一听到江朝月牵扯到命案里的惊讶,然后,又给江朝月写了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
后来,谢采熠带他们走的时候,又去村里翻查了一番,以期找到新物证。后来在村长的指示下,他们找是找到了新的物证,但是偏偏和村长刚开始的证词完全相反。
从坑里找到了一封暗示村长如遇东窗事发,就转头泼脏水的信,而其中,他们的目标,就是当初谢采熠和江朝月的第一怀疑对象。而且,村长在大理寺面前,又改了口,说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爱杀人祭祀的迷信罢了。现在,天文卜筮官反倒是洗刷了一地的嫌疑。
谢采熠一口气梗在心口。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若是要重新拿回自己原先的位置,那必须得实实在在地干件大事。而且,就算是自己位置坐得舒服,他也不得不除掉站在四皇子阵营的天文卜筮官。
大理寺怎么能容许出现前后证词不一的情况?纵使他们威逼利诱,村长也证词不改。剩下的村民则是一问三不知。一时间,案件的推进凝滞不前。
这下,江朝月发现的尸体,则是彻底打破了这波证词。
但是,江朝月几乎是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就又想到了给文腊寄信的萧翊父母。
他们有私交。江朝月立马就得出了村长的证词被推翻后,如果村长直接全盘托出后,寨子的存在必然被披露的结论。而萧翊他们宗门与文腊有通信,江朝月不敢赌文腊,他只能尽快通知萧翊,让萧翊准备好和寨子切割,如有必要时刻,直接抢先一步向大理寺揭发。
事情做到这里,江朝月认为自己已经是把自己能做到都做了,避免了更多的、更无畏的损失。
系统“噼里啪啦”一顿响引起江朝月,“为什么这样做?”系统感到奇怪,“是要把剑宗拉进来一起剿匪吗?这属实是有些不太合常理。”
官府剿匪,一个刚被认证的宗门流派凑什么热闹?你若说是好心,大多人只会觉得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两边还是有联系的。要是被翻出来……这不明晃晃给人递把柄吗?
江朝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这么做,没有和文腊谈判的筹码。”
“筹码?”系统好奇,这算是什么筹码?“一般人收到这种信早就在路上了,你已经寄出,怎么能把已经发生的事算是筹码?”
江朝月将桌上的东西都简单收拾了一下,把物品归位,“不……这是背景设定。”正说着,江朝月把镇纸放进柜子里,关上了柜门,“我觉得,在把人几乎要逼入绝境但是故意留一条后路的情况下,那人会按照我所想的,走上那条路。”
系统没再说话。
江朝月推开门,正好瞧见走廊尽头沾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孩子还小,还在襁褓之中。而女人身形高大,一眼看上去绝对算得上是孔武有力的类型。
“嫂子。”江朝月立刻低头。
那女子一边颠孩子一边回道,“江公子可是要外出?”
江朝月点点头,“刚寄了封信,正要回去。”
女人拍着孩子,孩子睁着圆幽幽的眼睛,伸出一只小馒头似的手,抓住女人的衣服,偶尔发出几声愉悦的“哈哈”声。“我烙了些饼,不知可否劳烦江公子帮我带去?”
“荣幸之至。”
走到厨房后,江朝月才看到了锅中的……
这饼边缘黑黢黢散发着一股煎焦味道,看上去应该吃不死。江朝月安慰自己。
女子抱着孩子,正要去拿,江朝月急忙出声,“嫂子,要不还是我来吧。”说完,拿出了四五个。
孩子在一旁又“咯咯”笑起来了。
江朝月按照女子的指示,在一旁又找了块布包起来。
“实在抱歉……我手艺不精,公子要不去外面吃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包子,就在城西金蟾巷里。”
江朝月摇摇头,“无妨,我这就去尝尝。”
江朝月不知道他们都喜欢什么素包、肉包、馒头各买了一点,还多加了点钱,让店主家的小孩给女子送去一点吃食。
在正要过城门时,江朝月远远看见门口已经被烂起来,还派了六个持长矛的守卫的之后,才发现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响应速度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还要快。他正要换个地方溜走,却被大嗓门叫住。
江朝月半信半疑地走上前去,那个大嗓门城门卫士拿出一张纸眯着眼看了江朝月几下,最后将江朝月放行了。
风卷起一地的落叶,差点就要糊江朝月脸上了。
江朝月抹了一把脸决定吃下这个天降大饼。吃了天上掉的,馅饼先不要喊,走在路上饿了,还能吃一吃带着包子。江朝月自认为没做什么特别大大贡献,也就拿了一个素包子和一个馒头啃。
刚吃完,一抬头发现昨天的地方几乎可以算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人了。
江朝月默默后退了一步找了个人就问对方负责人在哪。
那人被江朝月一拉,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沿着尸体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了。
江朝月咽了口唾沫,连步伐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甚至还小心地憋住了呼吸。
夜里霜气重没怎么扩散还好,不至于直接把人熏死,但现在挖出来那么多具,各种**程度的都有,再加上日头上来渐渐变热,味道开始扩散,简直让江朝月想再吐一回。
江朝月小心又快速地穿过一地的尸体,终于看到了店小二和杵作。
杵作正在细致地察看新挖上来的白骨。店小二抱臂站在一边,听见江朝月的脚步,向江朝月点点头。
江朝月上前,先打了声招呼才拿出烙饼。店小二看到烙饼很吃惊,江朝月点点头告诉店小二想的没错,又将手里的其他早餐交给店小二,“不知道大家都喜欢什么,胡乱买了一点,干了一晚,让他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先吧,劳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