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大军啊!你告诉嫂子,你是不是被童翠华那老妖精给害了啊?”大嫂急匆匆的跑回来就看到大军被平放在床上,脸色青紫,人肯定没了不短时间了。
想到大军年纪轻轻的,大嫂忍不住悲从中来扑倒人身上大哭起来。一家人之间再怎么有矛盾,可亲人就是亲人,大军才三十出头的啊,就这样没了,谁受得了啊!
“大晚上的你出什么门哪!是不是童翠华那个老不要脸的又赶你了?”昨晚大军没回来,她还和自家男人抱怨过,让他跟大军说一说,管管翠华,哪有结了婚的婆娘和自家男人分床睡,晚上还家门都不让进的?
“童翠华个死不要脸的贱货,一天到晚不正经,看到个男人就发骚。我可怜的大军哪,你要是早点听嫂子的,休了这个老不修的,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害了性命啊。”
“我可怜的大军哪!你就是被那老妖妇给害了啊!”
大嫂哭的真情实意,边哭边骂,和那哭丧也差不多了。虽然很大可能说的不是一件事,但翠华听的心惊肉跳,生怕她大嫂一个想不开要扯开大军的衣裳检查,赶紧给大队长使了个眼色,自己也悄悄拿起给大军换下来的衣服退了出去,她要先找个地方把衣服藏起来才行,万一被人看到了,真可能会出问题。
“你胡咧咧个什么!你平常针对你弟媳就算了,现在出了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还能胡搅蛮缠乱说一气?你造这样大的谣,搞不好是要被枪毙的。”
听到要被枪毙,大嫂的哭嚎声稍微小了点,他们村多半是文盲,还真没人懂法,都是当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哭都不让人哭了,这是什么王法?”
“再说我也没造谣啊,有大晚上把自家男人赶出去的女人吗?大军一晚上没回,她童翠华提了一句吗?大军怎么就不算是她害死的了?”
这边大嫂在和大队长争辩,翠华的两个哥哥像门神一样站在大嫂两旁,就怕她一言不和就动手。另一边翠华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藏这件血衣,可人越是心慌,大脑越是不听使唤。
她肯定不想把死人的衣服放到自己房间里面的,童妮那小崽子的也不行。她又不能离开太久,正当她的眼睛胡乱扫视着院子的时候,她看到厨房外面堆着一排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枯树枝,这是大军让童妮捡回来当柴烧的。
她赶紧的把衣服揉吧揉吧垫在了一捆枯枝底下。暂时先放这里吧,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在想办法烧了。
翠华想的好好的,一天没和她打照面的童妮早知道翠华今天要干点什么事了,一早就爬到外面的一棵大树上盯着家里。翠华藏好血衣,就匆匆忙忙的去前面专心应付她大嫂了。
童妮也跟着溜下了树,慢吞吞的走回家了。按理说,一般人家死了父母的,孩子应该哇哇大哭才对,偏偏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是哭不出来。
他们这个地方讲究死人为大,不管家庭条件怎么样,就是靠借也要尽量让过世的人走的风光。哪怕现在在闹革命,不能像以前那么讲究,但一些简单的习俗还是在的。
翠华想让大军早日入土为安,大军的大哥和大嫂都不同意,不说过多的要求,起码一副棺材要有吧?哭丧可以办一办吧?
夫妻俩就这一个坚持,大队长也不好太过分,可在大队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现成的棺材。以前老人都习惯提前给自己准备身后事,可现在物资紧缺、材料金贵,活人都顾不过来了,哪里还顾得到身后事。
翠华家到是有些成材了的树,可现在砍树伐木打棺材太耗时间了,翠华等不起也不敢等。大队长想了想把给儿子准备的以后结婚打家具用的木材,先贡献了出来。
为了这事,大队长老婆还在家里和他打了一架,大队长老婆现在心里严重怀疑自家男人怕不是和翠华有点首尾。翠华当姑娘的时候,就有不少年轻小伙子对她有意思,自家男人怕不是也是其中之一。
还是看在现在乱搞男女关系后果太严重,大队长老婆陈大花怕自己闹大了,被人抓住由头把她男人给拉了下来,这才憋住了心里的火。
“你摆那副臭样子给谁看,说好了是借的,又不是不还。”
大队长现在四十出头了,大儿子也二十有二,结婚有两三年了。他们家的第二个孩子没养活,第三个儿子连对象影子都没有,急什么急?
他心里想着不怪他不喜欢家里的婆娘,实在是太泼辣了,他脸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怕是被抓了好几条血痕。性格泼辣,人还长的糙,哪里比得上翠华温柔小意。
大队长让村里的木匠加紧赶工,三天之内勉强弄出了个棺材样子,只是来不及打磨上漆。为免夜长梦多,人就这样匆匆下葬了。
大军的哥哥大华对这事很不满意,觉得丧事办的太急了,一点也不讲究。像收敛,一般都是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可翠华几兄妹就匆匆忙忙的就给大军换了新衣服,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可他就是个普通队员,也不好闹太过了,他也怕三个队长给他穿小鞋。
他们山河生产队虽然不怎么大,但官还不少,除了每个小队各三个生产队长,大队里还有会计,书记,文书,民兵连,总之人不少,都是些只拿公分不干啥事实的。
大华是不好闹,但是让他老婆哭丧的时候指桑骂槐的发泄一下还是可以的,一个女人悲痛之下说的话,谁又好意思真去计较呢?计较就是你心里有鬼。
“我可怜的兄弟啊,你死的真冤哪!”
“是哪个骚砍头的害死了你啊!你要是有什么冤屈,一定要跟大哥大嫂说啊,我们俩就是死也不会放过害了你的人。”
“你死都死了,还怕那个不要脸的腌臜货干什么。生前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晚上只管来找她报。”
她大嫂边哭边唱,夹杂着一些本家老人的哭嚎,弄的翠华心里直发毛。赶紧推了推大队长,差不多就得了,再闹下去真引起人怀疑就不好了。
本地的风俗,哭丧的时候家里一众亲戚,特别是年长的女人会边哭嚎边说一些伤心的话,很有节奏感,听着和哀乐差不多,真的能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行了,差不多该下葬了,现在国家有规定,一切从简。”大队长一声招呼,叫上了本家的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棺材去墓地下葬了。
他们这边都是土葬,就在生产队的田地当头划了一片地当墓地。送葬都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能跟上去的,翠华和童妮自然也不能。
现在也没那个条件披麻戴孝,出殡的人每人在胳膊上戴一圈白袖章也算是礼到了。事后也不会浪费,大都是拿来做鞋子了,这边做出来的千层底鞋镶边都是用的这种白布。
翠华虽然不喜欢大军,但大军对她是真好,一辈子死心塌地的。人没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总觉得空落落的,再加上这几天担惊受怕睡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看着也挺可怜的。
童妮心里一片木然,她哭不出来也不想装样子。可她这几天担心翠华也想搞死她,不敢睡踏实了。加上降温了,她穿的一层单薄的夹袄,补丁打补丁的,看着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因为她这形象,这些光明正大的议论里,特别两级分化,有批判的,也有同情的。
“这小妮子怕不是真傻,她爸都没了,她哭都不知道哭。”
“她看着确实有点不正常,生了个有缺陷的孩子,翠华心里想不通也正常。”
大家平常议论翠华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恶毒时,都觉得很可能是翠华生童妮时伤了身子,以后生不了儿子了,心里有恨,所以才对她不好。
也有人看童妮长的实在不像翠华和大军,猜测童妮是翠华和别的野男人生的。她回村之前就怀上了,谁知道是不是大军的孩子。
“当初要不是大军用米汤把她养活,她早死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有确实不正常。”
“说不定跟她那黑心肝的妈一样,不记恩。”大军对翠华多好啊,可翠华平常对大军可是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的。
“可能脑袋不太灵光,翠华不是说童妮像个傻子吗?”
“说不定真是个小傻子。你看她平常不理人,呆呆的,总是一个人,不是脑袋有问题是什么?”
“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帮家里干点活,就她一天到晚在外面野,和七队那大傻子有什么区别。”
......
这些人议论她们的,童妮听到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关她什么事?
当着当事人的面,大家不好说什么,但是那天发现尸体的人,并不是没人注意到大军身上的伤口异常。大家明面上不敢说,私下里哪家不讨论。
我以为我只和我最好的朋友说了一句,还特意交代她不要外传。她也以为她只和自己的好朋友提了一嘴,也交代了不要继续给别人说了,结果没过多久全村都知道了。
可知道又怎么样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大队长都说了是意外了,那就必须是意外。
童妮的大妈拉着她私下里小声交待:“妮妮,你可不能忘了你爸的恩。逢年过节的,你可得偷偷的给你爸烧几炷香,再烧点纸钱什么的,免得他在那边没钱用。”
本来以前还讲究烧大房子,烧大马之类的纸活,可现在不行了,管的严,而且看童妮也不像是能置办的起的,她大妈就没提。
等大军下葬后,翠华这才想起来藏在后院柴堆下的血衣。等人都走光后,她找遍了整个柴堆,偏偏不见那间衣裳的踪影。
难道真的有鬼不成?就像大嫂哭丧的时候唱的一样,大军来找她了?不对,哪怕成了鬼,大军也是她攥在手心里的一条应声虫,他不敢的。
诡异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翠华着实担心受怕了好几天。等她再次看到傻子在她们家斜对面的田埂上晃悠时,她突然想起来了,傻子也是嫌疑人之一。
也许是傻子偷藏起来了,只有他有这个时间。而且翠华怀疑傻子根本不是真傻,他很有可能是为了逃避劳动故意装的。
傻子傻子的,都是旁人叫的,他既不歪嘴斜眼,也不流口水,还不轻易吃亏,除了邋遢一点实在不像个傻子。
傻子本名田大福,长的人高马大的,现在估计二十五六的样子。他除了喜欢追着年轻女人跑,偶尔还喜欢打人,从来不参加劳动外,还真没其它症状。
翠华决定试探试探他。他追着童妮跑了好几回了,就用童妮试探。打定了好主意后,翠华开始尝试着和童妮打好关系,想先打消她对自己的防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