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沉凉如水,枝丫浸染着一层不知名的灰色,在窗前轻轻摇曳。
江扶枝坐在龙木雕刻的遥椅上,看着窗外浅淡的月色。
他的目光绵软柔和,又无限哀伤,沉思之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佩佩掌心的那捋黑发历历在目,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做的种种居然有些可笑。此刻他第一次无法觉察自己内心的情绪——到底是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还是冰镇搪瓷一般的心动失控,他分不清,觉得烦躁。
叩叩叩,有人在门外请安。
“陛下,微臣求见。”
是蒋剑。
江扶枝重新从摇椅上坐起来,许了外面人进来。
“陛下,云济已经抓到地牢了。”
“留着吧,”江扶枝嗤笑一声:“她不是喜欢自己处理么,就等到容贵人身体好一点交给她处理。”
“是。”
“对了,吩咐御膳房明日随便做些她滋补能吃的杨梅甜点送去。”
蒋剑愣了下,诧异之间还是应下:“是。”
“还有什么事?”
见着蒋剑没走,江扶枝道。
“如陛下所料,苏姑娘利用娘娘的符纸已经离开皇宫了。我们的人一路跟着她,发现她并没有离开城里,而是在城中落脚。”
江扶枝运筹帷幄,不以为然:“你们紧盯着点,接下来就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与叶寒之汇合了。”
夜色沉沉的落在江扶枝那张平静的脸上,就好像月色照着平静又暗流涌动的深海一样。
蒋剑不由得怀疑,波光粼粼闪耀着的湖面,到底是璀璨的真情珍珠,还是不过月色伪饰的粼粼——江扶枝,到底真心几何?
【滴!系统检测到苏渺渺成功离开皇宫,挑拨江扶枝与苏渺渺情节成功!奖励发放,奖励宿主防身术法手环一枚。】
话音刚落,容佩佩的床铺上就出现一个银色的细手链,看起来平平无常,如同一条小小的银蛇一般。
【这是防身的?还要防身?你别告诉我,后面还多的是这几天的危机四伏呢。】
【滴!....滋滋....系统无法预知具体情节,只是基于奖励发放术法手环...滋滋....不过,宿主你是怎么知道原书女主会逃走的?】
容佩佩正要带手链,稍有动作就感觉后背疼,她龇牙咧嘴皱着眉头。
【苏渺渺没有法术,光凭**凡胎根本不可能逃出层层包围的皇城,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符纸离开。所以,着急捉鬼的我是她唯一的出路,她一定会从我这里寻找突破口离开的。】
【而且我怀疑,】容佩佩细细思量了一下【江扶枝应该也知道苏渺渺要离开,虽然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可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新殿怎么会那么巧就在苏渺渺的软禁之地旁边,还有就是司天监那两个道士你不觉得太无能了么?还是天师级别的,好像摆明了肯定捉不到鬼,让我无奈只能求助苏渺渺一样。】
【宿主的意思是说....滋滋....这场大戏是你们三方在推动....滋滋....的,可是江扶枝不是很喜欢原书女主吗?】
【所以说,我感觉背后还有什么大秘密,只是我们是小炮灰,没有读取权限。算了,反正无论如何,任务都圆满完成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没错,任务既然已经圆满完成,那就颁布新的任务....滋滋....】
【喂!】
【新任务:检测到攻略对象好感一直缺失,请宿主尽快植入好感碎片,植入成功领取奖励,植入失败则接受惩罚——停止攻略任务,耗尽宿主生命值。】
“什么?!”
空旷的房间传来容佩佩的尖叫声,吓得房间外守夜的小明子泡泡点破似的一个激灵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娘娘怎么了?”
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子与屏风,小明子并不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带着一点淡淡的气若游丝:“没事,你出去吧。”
小明子略有狐疑,却也不敢说什么,道了声是便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什么意思,不攻略我就要死掉么?”
【滴!是因为此前出现过宿主爱上攻略对象而拒绝测定对方心意的现象,所以...滋...系统判定会更加严格,请宿主不要担心,只需要植入芯片即可。】
容佩佩抿抿嘴,她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做。
夜色渐渐沉入最黑暗,已经是子时了。
容佩佩闭上眼睛,沉沉睡去,陷入梦乡。
养伤养了七八天,天气已然从炎热的夏初见萧瑟的秋意端倪。
容佩佩手里捧着杨梅甜品,看着上面鲜红滑嫩的布丁似的点心,不由得发问:“这几天怎么都是杨梅点心啊,虽然我很喜欢吃,但我还是觉得距离产生美比较好。”
盼春公公微微一笑,解释道:“听闻娘娘爱吃杨梅,御膳房这几天变着花样给娘娘做杨梅吃食。娘娘,这几日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容佩佩捂着心口,道:“没什么不适,就是吃杨梅有点吃腻了。”
盼春公公的眉毛一颤,笑道:“娘娘身子康健,又得陛下如此宠爱,真是洪福齐天。”
容佩佩叹了口气,和盼春公公的交谈毫无**,也不知道云济怎么样了,这些天她伤病的厉害,也没听见江扶枝那边有什么问询的消息。
正这么想着,就见着小明子一身红衣急匆匆的从拱门拐过来,扑腾两下,跪在地上:“娘娘,听说今日问询云济姑娘,陛下一会儿就过来。”
“什么?!”
容佩佩一声高呵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刻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江扶枝的道来。
春绾殿的园景十分漂亮,璀璨生绿,桃粉摇曳,宫檐的风铃都五彩斑斓的与殿围相得益彰,风一吹,好像在上面蹁跹飞舞的蝴蝶一样。
“陛下!奴婢手中的符纸全都与我家娘娘无关,是奴婢偷了娘娘从苏姑娘那里得到的符纸意图行刺陛下的,任何罪责全都由奴婢一人承担。”
容佩佩在旁边看着磕头下跪的云济,心里直犯嘀咕和酸楚。
“你为何要行刺孤?”
在江扶枝的印象里,他对云济的唯一印象就是——容佩佩袒护她,要自己别杀她。
“因着陛下有负我家娘娘!”
“上次娘娘去求苏姑娘,苏姑娘的殿中全是给她过生辰的礼物,奢华漂亮,一看就是用心制作出来的。可是陛下对我家娘娘,真金白银也不过是镜花水月,闹鬼这几日陛下未曾有一次真正来帮过娘娘,宫中全是关于那恶鬼和当年绿帽子一事的秘辛,挑拨离间!陛下!我家娘娘绝对是清白无辜,是全心爱着陛下的啊!!!”
容佩佩一个腿软,险些在云济的呐喊哭诉声中昏过去。
好在身旁的小明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容佩佩,她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云济这是在为她鸠占鹊巢的容佩佩辩解还是在为当年的自己诉苦,她把握不定,不敢多说什么。
江扶枝的眼眸微微眯起来。
完蛋——
容佩佩一看就了解这家伙肯定是生气了。
她立刻止住了云济还要再说的话头,过去拦住:“陛下!云济有如此行径,也是臣妾这个娘娘管教不周。所有罪责臣妾愿意承担,不求免了云济的苦刑,只是恳请陛下念在臣妾与云济的情分上,由臣妾来了断云济。”
她一身的伤,正要跪下,就见着江扶枝扶住她的肩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一缕突兀的断发上,语气别扭又冷冰冰的:“既然如此,那就你来解决她好了。”
“孤就在外面等着,一炷香之后,孤要看到她的尸首。”
容佩佩指尖一抖,沉下声道:“是。”
房门吱呦吱呦的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容佩佩和云济两人。
只瞧着所有人都走远了,容佩佩才站起身来,坐在椅子上:“难道你不需要和我交代一下么?为什么忽然对江扶枝下手?”
“你不是说,你虽然恨他,但是看在他早晚都会死掉的份上,不去冒险了么?”
云济冷笑了一声,道:“那不一样,大仇得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所以江陵也是?你恨江陵?”
“恨,我恨很多人,恨所有人。”
容佩佩抿了下嘴,道:“虽然你是个愤世嫉俗的愤青,但还是谢谢你,为我改变了你的计划。”
云济一愣:“什么改变计划?你在说什么?”
容佩佩道:“其实你不需要大费周章去偷符纸的,你本来的计划是只需要在江陵害死我之后,趁着江陵虚弱之际对他一击毙命即可。”
云济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你少自作多情了,要动手就快点动手,我——”
“好了,算我自作多情。”容佩佩道:“接下来,我也很抱歉要送你上路了。”
云济坦然的闭上双眼,等待着那一个审判落下,好让自己结束这疲惫的,曲折的,满是爱恨纠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