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先是带他去了水乡,体验了一把放河灯,游花船,吃海鲜的乐趣。
脉脉捧了一捧水放在他的手心:“感受一下!”
无名莫名其妙,感受着水从指缝里流下去,很快就流干了:“什么?”
“水的生命啊!很简单是不是。”
接着,脉脉带他参加了一个婚宴,他们挤在人群中,看着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看着他接到新娘,满目爱意,看着他们夫妻对拜,缔结契约,从此生命里多了一个不可分离的人。
脉脉告诉他:“契约已成,自此白首不相离。”
无名愣了许久,喃喃道:“我的父母,也曾这样,可结局,天下皆知。”
脉脉叹口气,带他走过街头巷尾,他们路过一个小小的院子,此刻正是夕阳洒落,年迈的夫妻依靠着坐在凳子上,看着不远处正蹒跚学步的孙子,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定格,脉脉说:“你看,也有很多白头到老的,相伴一生的。”
无名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脉脉笑笑:“没什么是我想告诉你的,我就是想让你多看一看,你可以自己去感受,感受生命的意义。”
无名想走,可脉脉不让,他又拉着无名去了一个产妇的门外,看着产妇的家人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最终在一声婴儿的啼哭里,笑得流出了泪。
“每一个新的生命,都被期待着来到这个世上。”
无名想说,他就不是。可,在母亲不知道父亲身份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曾真心呵护那个幼小的生命。
他们站在私塾外,听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他们去游园里,看到年轻男女嬉戏笑闹,他们看到人们为了生活忙碌奔波,看到一个个疲累却很容易被满足的笑脸。
无名说:“这不过是些普通人。”
脉脉点头:“是普通,普通到离你很遥远。那咱们再去看看那些离你最近的人。”
修仙门派里,弟子们都在勤奋修炼,两人找了个角落站立,脉脉怀疑地问:“你确定没人能看到我们?”
“当然!”
看他们练习的一招一式,无名鄙夷:“三脚猫功夫。”
脉脉点评:“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那也不是生来就是第一。”
等到他们中场休息,有弟子却继续练,师兄们笑他:“这么努力啊?”
他回答:“魔头虎视眈眈,我虽力弱,但绝不放弃!”
无名的脸有些黑,脉脉笑着拉他离开:“跟你有关吧!”
“就凭他?也想杀我?不自量力!”
“你倒不如说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真正的生命。”
“你想让我放过这世界?脉脉,你只看到了伪装之下的阳光,却没见过真正的黑暗里的所有。”
“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你觉得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光,即便有,那也是伪装下的短暂的美好。我用自己来堵,堵我这一生,你盯着我,看看有没有长久的,永远的光。”
无名盯着她,想了许久:“你还是想让我放了他们,四十九日之约马上就要到了。”
“你答应吗?”
“……”
“你又不吃亏,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见到了你原本以为不可能存在的美好,你赚大了!如果我没做到,你也多了一段时间的相陪,经历许多未曾经历过的,你可以随时继续你对这个世界的终结。”
“多此一举。”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我真的不想死,不如你给我个机会,等我寿终正寝,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想灭世,没人会像我一样去劝你,你自可随意。”
无名想要拒绝,他经历过太多次的失望,绝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可,他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感受到了过去未曾拥有过的简单生活,那么多新奇的经历和感悟,他甚至可以理解有的人为什么会笑得那么纯粹和满足。
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带给她的,如果她……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即便长久相伴,也会没什么乐趣吧。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充满活力,对着他笑,陪着他……他就不会再孤单了。
“好。”无名答应了。
此后,这个世界的人发现,无名失去了踪迹!人心惶惶的四十九日之约那天,啥也没发生!夜里,欢叫声响彻云霄。
十年后,几乎没有人还会想起曾经要灭世的魔头无名。
脉脉在幻世里陪了他十年,看他从一个魔头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从她陪他,到如今他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
有一次喝多了,无名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脉脉,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生命的美好和活着的意义。”
“赚大了吧。”
“嗯。”
脉脉彻底放下了心,长久的相伴,无名早已是她最重要的人,不管现实中的时间才过去多久,这里对她来说,是真正的十年,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神兽重新出现:“脉脉,最后的考验开始了!”
“什么?”
“你忘了他来这个幻世的真正目的?如果他历经最大的苦难,还能存有仁善之心,那就成功了,你们就可以出去得到引魂枝。”
“……我相信他,不会再做回灭世魔头。”他答应过她,不论如何,绝不会再有灭世之心。幻世不灭,他们总能活着。
“行,那你准备悲惨地死去吧。”
“我觉得,你们这种为了逼疯人强行安插的苦难情节,很low。”
“喽?什么意思?”
“没什么,尊重你们的规则,我准备好了。”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执着于复活,长生不老!对他们来说,能再次找到无名,简直就是老天开眼,绝不能再次错过。
深知无名实力的两人,用计引开无名,抓走了脉脉。
脉脉知道这是神兽在推动操纵着他们的命运,所以她并不害怕,她只是,心疼那个终于感受到光,愿意和她一起平凡活着的人。
“神兽,我劝你适可而止,你和你的幻世都能好好的,你得感谢我,所以别让我死得太惨了,还有,我要有尊严地死,我不接受侮辱。”
“……我也不敢侮辱你啊!虽然我想让他尝尽最大的痛苦,但你的离开,已经足够。”
“我再确认一遍,他出去后不会记得这里面的事,对吗?”
“是,其实是可以记得的,但因为他太特殊,实力又强,我怕他报复我。而且我将你拉了进来,你不是说过不想让他记起幻世里你是怎么拯救他的吗?”
当然不想啊!幻世里那样对他都是有目的的,她把所有心思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甚至故意放纵他一步步将她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如果带着这样的记忆回到现实里,他们怎么面对对方?
“无名来了!”神兽提醒道。
那两个人将剑架在脉脉的脖子上:“无名,自己放血!我们说停才能停!”
无名毫不犹豫,在胳膊上划了好几道伤口,鲜血顺着流在瓶子里,很快就流满一瓶。
“不许停,继续!”
无名温柔地看着脉脉:“别怕。”他的脸上只有担忧,并无痛苦,好像那不停流血的人不是他。
脉脉忍着心口的酸涩,摇摇头:“我不怕。”
眼看无名的血已经要流尽,那两人收了所有的血瓶,提出新的要求:“无名,自己带上这枷锁,跟我们走。”
无名曾告诉过脉脉,他之所以选择四十九日作为灭世的约定,是因为他被囚禁过四十九次,每一次,他都记得很清楚,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愤怒,到伤心,到绝望,再到最终的平静……
脉脉怎么忍心让他再一次经历这些呢?有了她作为威胁,这次的囚禁,将永无止境。
脉脉看着他,笑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还有,我一直没亲口告诉过你,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这十年,我很开心,我会永远记住与你经历的一切。”
无名的眼睛里流光璀璨,他想告诉她别害怕,他一定会救她。
脉脉看懂了他的眼神,她说:“没有人可以威胁你。愿你,自由,简单,生活。再见了,无名。”
再见了,幻世里的白怜怜。
脉脉突然用力往前撞去,横在劲前的剑割在脖颈上,鲜血如注,脉脉望着无名惊恐慌乱的脸,慢慢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时,脉脉已经回到现实,她环顾四周,几人瓜子还没有嗑完。因为神兽中间已经透露过脉脉进入幻世里进展顺利,所以外面的三人已经不那么担忧,还有心情聊聊天。
阿玉最先发现她回来:“脉脉你出来了!白公子呢?”
脉脉喝了一口水:“我先出来了,他还没结局。”
几人:“……”神色炯炯地看着她旁边也已经睁眼的白怜怜。
脉脉惊了:“前后脚,这么快!”她死后他不会直接也挂了吧?
脉脉在心里唤神兽:“无名后来怎么了?”
神兽不提她,确切地说,是不单独理她,他的声音响在周围:“白公子通过考验,可去引魂木上寻一枝摘下。”
脉脉很高兴,就要随他一起去摘,她下意识拉住白怜怜的手,两手相处的瞬间,脉脉愣住,白怜怜更是怔怔地看她。
“脉脉你干吗?”舞华将二人的手分开。
脉脉回神:“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不是故意摸你的。”
白怜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