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74章 第70章

转眼入了秋

近来秦韫之的病情略微有些好转，精力虽仍旧十分不济，到底也可以下地走路了。

萧启宸刚得知秦韫之身子有了些许好转，便宣他入宫觐见。

叶凝霜一点儿也不想他入宫去见萧启宸，但也知这是他身为人臣的本分，便不再阻止和劝说他。只得照顾他洗漱完毕，便搀扶着他入宫。

秋日的风里已带上了些许凉意，加之身子虚弱仍在病中，秦韫之的衣物穿得并不薄，可即便如此，叶凝霜挽着他的胳膊、搀扶着他，隔着衣料的摩挲，仍能清晰得感受到他又轻减了不少，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一路坐着马车，来到了宫门前，叶凝霜本是决意要陪他一同入宫，却正好撞见萧启宸的贴身内侍迎面走来，“叶姑娘就不必进宫了，秦督主有福平陪同就行。”内侍说着，虽只是过来传个话，脸上却透着一种倨傲轻漫的姿态。

叶凝霜闻言心头怒极，忍不住正欲开口，却听闻身侧的秦韫之抢先道：“霜儿，你先回去吧，为夫无事的，见了圣上就回来。”秦韫之望着她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便是每日嗜睡无比却依旧乌青的眼圈、疲惫的眼眸里又有了光采，这是望着她才有的光采。

“可是……”叶凝霜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愤懑，阿韫自打从军营回来便伤病难愈，这几月便是连下床都困难，这好不容易稍好了一点，萧启宸便立刻宣他入宫不说，还刻意派人过来传话不许她跟随，若说没有鬼，她可不信！

“夫人，你就放心吧，无事的。”福平道。

叶凝霜这便不再说什么，忽地想起来，那日自己入宫求萧启宸放她去漠北军营陪伴秦韫之，出去之时正好撞见皇后的贴身侍女竹心给她传信，皇后上官云音说，若有需要帮助之事，可随时通过竹心知会于她。

早在皇后生辰那次宫宴过后，皇后上官云音心中便对叶凝霜也有几分感激，加之心中明了萧启宸对秦韫之不一般的情绪，便也想做个顺水人情，帮叶凝霜一把，其实，也是帮她自己。

想到这里，叶凝霜只得点了点头，“阿韫，我不放心，就在这儿等你出来吧。”

秦韫之这便也不再拒绝，吩咐随行的适从留在外面护好叶凝霜，这便和福平一道进去了。

“这位大人，麻烦您拿着这个去见竹心姑姑，就跟她说我有要事求见。”秦韫之和福平进去后过了一会儿，叶凝霜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对站在宫门里侧、守着宫门的内侍道。

“竹心乃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内侍道，神色颇有些趾高气昂。

“让她进来！”不想一个女声这会儿传入叶凝霜的耳朵，只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竹心。

“这……陛下吩咐过，不让她进来的……”内侍有些为难。

“陛下说的是不让她随秦督主一道去登华殿见他，可没说不让她进这个门，叶姑娘是皇后娘娘的朋友，今日皇后娘娘想和她叙叙家常，怎的，你们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么？！”竹心道，神色也如皇后上官云音亲临一般，不怒自威起来。

内侍没辙，这便放叶凝霜进去了。

宫门到登华殿的距离不过一里路程，这条路，秦韫之再熟悉不过了，可这会儿，却好似走了很久也走不到尽头一般，便是福平搀扶着，步子也迈得愈发吃力起来，胸膛里本就呼吸不畅，此刻已是气喘吁吁。

“督主，我们歇会儿吧？”福平见他这般，实是心疼不已。

秦韫之摇了摇头，他早已预感到，今日萧启宸宣他过去，并不是为了褒奖他这一年在漠北军营对上官策片刻不离的监视，而是为了惩治他渎职，至于理由是什么，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他们数年君臣，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既然早知不是好事，快些过去领罚，总比磨磨蹭蹭地要好。

二人就这么艰难地走着，行至距离登华殿不远处的回廊前，却见一个一袭红衣的俏丽身影映入眼帘，“秦督主，你终于回来啦！”这声音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正是五公主萧和婥。

“小人见过公主。”秦韫之这便向她躬身行李。

一年多不见，五公主又长高了许多，梳了个精致的发髻，发式不再如小女孩一般简单随意，十一二岁的姑娘，一袭红色绣着云纹的衣裙，更衬得身形窈窕纤细又俏丽灵动，稚气中已经有了些少女模样。

“你怎么又行礼了？我早说过不必如此，身子怎么样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小姑娘说着，被红衣衬得艳若朝霞的秀丽脸庞上，有了几许担忧之色。

“公主，无碍的。”秦韫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秦督主，婥儿这身儿，好看吗？”五公主问道，神色中满含期待，望着秦韫之的眼神，也不再只是单纯的小姑娘望着从前玩伴的神色了。

“公主，是个大姑娘了。”秦韫之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冲着她又笑了笑，就像，哥哥望着许久不见的妹妹长大了许多的宠溺眼神。

“那是自然，婥儿过完新年，就十二岁了。”小姑娘却也并不失望，倒像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一般，正想再与他寒暄几句，却见萧启宸的内侍又走了过来，“秦督主，快进殿吧。”

秦韫之这便像五公主再次行礼，便转身继续向登华殿走去。

“公主，不可。”见五公主又要尾随，内侍这便阻止她。萧和婥长大了许多，这下却也不再与他争执或是硬闯，就候在原地自己等秦韫之出来。

“阿韫，休养了这几个月，身子可好些了？”萧启宸望着他，问道，俊美的眉眼含着笑，整张脸却透着一股寒意。

“回陛下的话，好多了。”秦韫之这便向他行礼。

“赐坐！”萧启宸这便吩咐贴身内侍给他安排座椅坐下，“你这身子刚好了一点，礼就都免了吧。”

“谢陛下。”秦韫之却是神色如常，依旧镇定自若，半点不见不合时宜的喜色。

“阿韫啊，你这一去军营就是一年，上官策，可有什么异动？”萧启宸问道，语气倒像是闲话家常。

“回陛下的话，上官将军并无异动。”秦韫之一字不差地答完，却也并未多说一个字。

“哦？是么？他这次虽立了大功，取了阿尔伯塔的首级，一举歼灭了鞑鞑部绝大部分势力，可前几个月却也消极应战节节败退，这又作何解释？”萧启宸还是一副笑着说话的姿态，问的问题，却刁钻起来。

“臣是内臣，对行军打仗之事，并不懂得。臣所见的，不过是上官将军对分内之事的履行，就如臣，只是做了内臣该做的事一样，至于其他不该做的，便是没做。”秦韫之缓缓道，一字一句，神色不卑不亢。

“可朕怎么听说，你在军营与上官策往来甚密呢？内臣私下结交边将，可是犯了我朝大忌啊。”萧启宸这会儿放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玉扳指，起身走到了秦韫之面前。

“军营方寸之地，臣初来乍到，总有些不明之事要同上官将军打交道的，至于往来分寸，臣自认问心无愧，”秦韫之道，又向他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若是不信任臣，臣便听凭陛下处置。”

“阿韫，你身子不好，这一年在军营，受苦了。从今日起，这东厂提督之位你便不再做了，就安心回府养病吧。”萧启宸轻轻抚了抚他的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峻笑意。

“臣，遵旨。”秦韫之对此不觉意外，自然，也没有再辩解什么。

萧启宸，我劝你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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