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7章 第7章

次日清晨，秦韫之悠悠转醒，身侧女子身体的馨香传来，侧过脸去，只见叶凝霜秀丽的脸庞映入眼帘，芙蓉面柳叶眉樱唇，真心是个美人胚子。身体触碰之处，温暖的触感传来，四肢百骸都融入了一层暖意，意识到自己昨夜竟是躺在她怀中入睡，他不禁又羞又怒，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一下动静不小，叶凝霜也缓缓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望着身侧男子清秀的面容上红晕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声如编钟奏乐般悦耳动听，“昨日小女子给公子唱曲儿，公子可还满意？”她一面说着，一面膝行着向他靠近，从昨日到现在，她愈发觉着这人可爱得紧，就是忍不住想逗他一逗。

“出去！”秦韫之这下却是侧身躺了下来，背对着叶凝霜，感受到身畔之人并未起身，又补充道，“再不出去，扒了你的皮，说到做到！”

“我说你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说话来来回回就这几句，不是杀人就是扒皮，真是有辱斯文！”叶凝霜这下却也不再逗他，她并非不懂分寸的女子，只是昨夜情形，她实是放心不下他，这便守着他直到后半夜，见他终于无碍沉沉睡去，又不忍起身担心会弄醒他，这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就这么过了一夜，“你这男人，真不识好歹，昨晚手臂都被你压酸了，哎呦。”

“姑娘……没事吧？”秦韫之听闻她这么说，却是立刻侧过身来，关切地望着她。

“我有事没事的，与你有什么关系？”叶凝霜气鼓鼓地望着他，嗔怒地撇了撇嘴，秀眉微蹙，

“出去就出去，我不仅要出你这房间的门，还要出府。”

“出府做什么？未得我允许，不许出府门半步！”秦韫之急道。

“昨夜有人要我为他解毒，不出去买点药材回来，拿什么解毒？”叶凝霜道。

“出去采买，你自可吩咐福平他们去做，用不着你亲自去。”秦韫之缓缓道，察觉到她有些生气了，语气便柔和了许多。

“不能待在你的房间，又不许出府，我叶凝霜是你掷千金赎的身不假，可我不是囚犯，你能关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叶凝霜这下语气却是冷了下来，她在等一个答案，事情已到如今这步，眼前男子应是该同她说些实话了，不求全盘托出，至少，也应透露些许，可他仍是这般一个字也不说与她听，又这般限制她的自由，让她觉得有些委屈和不解。

她说着这些，便匆匆起身，整理了下仪容，这便推门而出。福平等人在门外守了一夜，原是想看看他们公子会对这位不守规矩的女子如何，不想却闻屋内异常安静，今日一早，这女子还从公子屋内毫发无损、面带愠怒之色地出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韫之望着叶凝霜离去的背影，却并未挽留，一时陷入了沉默。身体上残留的温暖是那般清晰，昨夜发生的种种，不是梦境，分明是真实存在的。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身子无力承受的欢喜，软玉温香，佳人在侧，于他而言，太过荒唐，何况对方是于他而言犹如宝物失而复得的她，“若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怕是会因今日之举而感到恶心。”他苦笑一下，自知这一切于她而言是种欺骗，到了该向她坦白的时候了，可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叶姑娘，未得公子允许，不得出府门半步。”见叶凝霜欲出府，福平这便上前，欲拦住她。

“让她出去吧。”院内传来了屋子里秦韫之的声音。

叶凝霜这便推门而出，不想刚出门，便碰到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相貌俊朗，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后跟着一大群家丁打扮的仆人，“叶姑娘，上次一别已三年，别来无恙啊！”这位公子望着她笑道，笑容却透着一丝猥琐。

“这不是沈大公子么？你怎么会在这儿？”叶凝霜一脸鄙夷地望着她，曾经并不愉快的回忆涌入脑海，望着此人俊朗无双的脸庞，却觉如吃了苍蝇般恶心。

此人名叫沈彦安，是当今户部侍郎沈行知的儿子、宰相李汝舟的外孙，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占全，三年前沈彦安来到江南水乡玩乐，恰逢花漾楼歌妓献艺，沈彦安一眼见到叶凝霜便移不开眼，当下便许诺要为她赎身，带她回京娶她为妻，叶凝霜那时阅历尚浅加之不在京城不了解沈彦安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便轻信了他的话，不想没多久便撞见他与楼里其他姐妹缠绵，叶凝霜一怒之下与他断了联系，他也并未挽留，言而无信地带上其他几位佳人回了京。

“叶姑娘，我回京之后一直忘不了你，这次又来到这儿，听闻你脱了籍，与我一同回京可好？”沈彦安一面说着，一面向她走近了几步。

“无耻小人！你当初是怎么失信于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已脱籍觅得归宿，我夫君待我很好，沈公子请回吧。”叶凝霜懒得与他多言，担心此人滋事，故而准备暂时回府，晚点再出去。

“你个贱人，别给脸不要脸，叫你一声叶姑娘是给你面子，还真当自己是清白人家的大姑娘啊！三年前要不是你假清高，我能看上旁人么？都在风月场混了，装什么清纯圣女啊？睡都不让睡一下！说时机不成熟，我呸！”男人口中骂骂咧咧，看上去俊朗的脸也开始狰狞起来。

“不要脸！”叶凝霜更觉此人恶心至极，懒得再与他多说半句，径直便要回府。

“小的们，给我上！”不想沈彦安一声令下，身后的仆从们全都一拥而上，将叶凝霜死死围了起来。站在叶凝霜身后的福平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与沈彦安的仆从对峙起来，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沈彦安瞧着福平颇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待秦韫之从府内走出，方才恍然大悟。门外的动静如此之大，饶是院内的秦韫之也无法忽略门外的动静，担心有人要对叶凝霜不利，便急忙跟了出来。

“呦，这不是秦韫之秦督主么？我正想着给我这位老相好赎身的人是谁呢，原来是您哪！”沈彦安神色惊讶中带着戏谑。

“谁是你老相好？真不要脸！”叶凝霜怒骂道，可方才听闻沈彦安唤身后的男子“秦韫之秦督主”，这下不禁回过神来，来到这男人府上这么多天，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的名字。秦韫之此人，本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虽是一介内臣，但权力从内廷渗透到前朝，整个东厂都供他差遣，权势直逼宰相李汝舟，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并不好……叶凝霜愣在来原地，一时间竟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传闻中那位权倾朝野、手段雷厉风行的内臣与身侧这位俊秀温文的年轻公子联系在一起。

“叶姑娘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沈彦安见秦韫之出来了，惊讶于为叶凝霜赎身之人竟是他，便更是不会放过这个数落揶揄他的机会，自然便没有注意到叶凝霜脸上的惊讶与错愕，“我听说圣上允准秦督主出宫是去养病的，没想到秦督主不是养病而是去寻那温柔乡，想不到秦督主这等人物，也还有这般需求啊？可真叫沈某开了眼界！”沈彦安笑道，在京城，他仗着外公李汝舟位高权重，父亲沈行知也在朝为官，素来眼高于顶，自然更是不会将秦韫之这般内臣放在眼里。

此刻，秦韫之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错愕不堪充斥着他的脑海，他只觉旁人正在剥去他身上的衣服，而这一幕却被叶凝霜看在了眼里，他原本正挣扎于如何告之叶凝霜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想却被旁人抢了先，竟还是从沈彦安的口中，原来月娘那日所说的那个“姓沈的”，竟然是他，天下一个姓的人那么多，却好巧不巧的，是他。在京城的时候，沈彦安这样穿着锦衣华服的无赖他是看都不屑于正眼去看的，便是抓去东厂严刑拷打个三天三夜，他都觉得会脏了那块地方，可现下这般情况，望着身侧的叶凝霜，看到她望向自己时眼中的惊讶和难以置信，耳中回荡着沈彦安方才的揶揄数落之言，他只觉自己是一个丢盔卸甲缴械投降的俘虏，被敌人扒光了衣服游街羞辱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原来叶姑娘不喜欢全须全尾的男人，喜欢身上少点儿东西的，哈哈哈哈，这癖好可真是特殊呢！”沈彦安见二人并未搭理他，便破口大骂道，怎么难听怎么说了。

此言撞入叶凝霜的耳里，将她瞬间从沉思拉回了现实，此刻顾不得去思考心中疑惑，再忍受不了这腌臜之语，“你个穿着华服的禽兽，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生而为男人，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所做所为对得起身上那物件吗？识相的赶紧滚，听到没有？！“她此刻只觉怒火中烧，连斯文也顾不上了，这便破口大骂道，且不去探究秦韫之的身份如何，这般话语听着着实让人觉得浑身不适，没有人生来便愿意遭人白眼，眼前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撇开优渥的出身，根本什么都不是。

秦韫之此刻只觉内心奋力筑起的壳被人撬开了一道口子，翻出里面脆弱而不堪一击的软肉，直用刀子刺得鲜血淋漓，他感觉自己痛得快要窒息了，却在听闻叶凝霜这一番铿锵有力的“回击”时，内心是一闪而过的欢喜，这丫头，竟是在维护他么？然而短暂的欢喜过后，生的意念再次开始瓦解，他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呦，一个假装清高的妓女，一个狐假虎威的阉宦，还真是天生一对呢，给我打！”沈彦安身后有父亲和外公撑腰，此刻又不在京城，料到秦韫之身边没带太多人手，这下便肆无忌惮起来。

一大群家仆便抄起长棍，一拥而上，两拨人这便扭打起来，秦韫之本不想与此人多做纠缠，这下却是无赖找上门想躲躲不脱了，福平等人虽习过武，但知晓此非常时期，秦韫之不想招惹事端，也只是勉强抵抗没有显露实力。秦韫之下意识地将叶凝霜护在身后，此刻身体尚未恢复，恍惚之际见叶凝霜身后有人抄起棍子就要打下来，忙护在她背后，自己的后背确是实打实挨了一击。内里的闷痛传来，吩咐福平护好叶凝霜，强忍疼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藏在腰带后面的匕首，一把抵住了沈彦安的脖子，“都给我停下！否则，我抹了他的脖子！”秦韫之此刻眼神阴测测的，令人不寒而栗。

沈无赖现身纠缠，督主霸气挡棍，霜儿要开始护夫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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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