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4章 第4章

叶凝霜望着他冷着一张脸，可眼神中的动容却分明出卖了他，她说的话、关于她的事情，他并非全然不在意，反而情绪很容易因她而牵动，叶凝霜看出这一点，便更是好奇，她很想知道，自己身畔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阳春三月，微风拂面，二人却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岔路口。一侧是回府的路，走另一侧则可顺道去看看许梦瓶。叶凝霜想着她俩已许久未见，观现下情况，自己若是现在跟他回府，短时间内再想出来怕是又难了，正欲开口告知他自己现下的计划，却见身侧的男子忽然弯下腰来，呼吸急促，看上去情况很是不好，“你怎么了？”虽相识不久，她却没来由地便会去关心他。

“无……事……”秦韫之此刻苍白的脸色更显憔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抬手下意识捂住左边胸口，呼吸开始困难起来，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你都这样了，怎会没事？”叶凝霜观他这般模样，怕是从方才二人离开月娘的住处往回走时便已开始不适，自己竟没来得及察觉。

她略会些粗浅医术，因着师父月娘常年身子不好，出于孝心，她便从许梦瓶行医的丈夫那里借了些医书，得了闲暇便翻看来看，她天资聪颖，倒是学什么都快。她曾想过，若二十五岁还未有人为她赎身，到那个年纪攒下的积蓄也够自己给自己脱籍了，余生便是孤身一人也无妨，不如做个医女，济世救人。不想偶尔学得的一点医术，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下也顾不得许多，拉过他的腕子便要给他把脉。不想却被此人快速甩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

“别碰……我……约法三章……这么快就忘了？”秦韫之说话已然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在身体被触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甩开了她的手，被触碰的地方，从未有过的温热柔滑的触感蔓延开来，他却来不及回味。

“约法三章只说了不准进你的房间，不许过问你的事，不许动你的东西，又没说不能……碰你。”叶凝霜此刻也来不及思考太多，此人这一反应让她觉着他对自己充满了抗拒，但此刻已经如此难受了，又还有什么比身子更要紧的。

秦韫之闻她这么说，当下却是无言以对，可此刻不是与她打嘴皮子功夫的时候，他感觉一呼吸，左侧胸膛里就要裂开一般，视线开始模糊，却仍是强撑着一股气。

“我不碰你总行了吧！快，坐下！”叶凝霜这便隔着他衣服的料子，轻轻扶着他，好在此街巷转角处，有一石凳，这便扶他坐下。自昨夜第一眼见他，她便看出此人身子不大好，却没想到，还很严重。

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却见迎面走来几名仆从，正是秦韫之府上之人，“公子！公子！”为首的一人这便走过来扶起他，匆忙拿出一枚药丸，和着水喂他服下，昨夜此人便一直侍候他左右，看样子应是他的贴身随侍。

“他……怎……”叶凝霜原是想问问这名随侍他的情况，可想到此前的“约法三章”加之方才他那般抗拒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此刻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可见他这般情形，到底还是毫不犹豫地随他们一道回了府。

一进门，几名仆从便搀扶着秦韫之回了房，而后便立刻关上了房门，留下另外几人，招呼叶凝霜。叶凝霜却是并未回房，静静地望着这扇门，她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来历，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何要为她赎身给她一处容身之所，太多的疑问充斥着她的脑海，可只这一扇门，便将她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一日光景便又匆匆逝去，自打今日他被扶着进了那扇门，便再未出来过，到点照常有人端着吃食进入她的房间，依旧是些，她爱吃的东西，可她早已食不知味。

华灯初上，月上梢头。入夜，微凉。

叶凝霜推开窗子，微风拂面，空气中氤氲着花的幽香。她望着对面房间里又点了灯，橘色的灯火，在院中洒下一片光晕，她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只断断续续看到有仆从打了水，手中端着药，进进出出，今日她已有几次行至那扇门前，便是隔着窗子也想看看屋内的人如何了，奈何她只稍稍凑过脸去，便又被这些人挡了回来，“公子无事，叶姑娘回自己房间歇着吧。”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入了子时，明月却是掩映在了云层背后。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如练，金陵城转眼已笼罩于一片烟雨迷雾中。南方的雨，总是说下就下。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宋人耳熟能详的词句，经叶凝霜用吴侬软语这么唱出来，更是别有一番风致，歌声穿过烟雨，婉转悠扬，胜过夜莺啼鸣，犹如天籁。曾经无数官宦富家子弟，掷重金只为听她开一次嗓。

她从前每晚都会练习唱曲儿，这是入这行的基本功，这般虽脱了籍，但暗夜漫长，难以入睡之际，望着对面屋子里的灯火，她想着，也唯有这般，愿他身子能好些。

“公子，我去叫她不要再唱了！”贴身随侍福平道。

“让她唱吧。”秦韫之此刻仍是感觉身子不太舒坦，但她的歌声传入耳中，他却感到一枕放松与心安。“真好听……”他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折腾了一日，此刻终于舒服了些。

他知道自己虽服了药，但只能暂时缓解痛苦而已，身上这毒怕是解不了了，三年多前，赵王兵变时叛军一路杀进宫中，他为天子挡箭，一箭虽偏开了心脏，却贯穿了肺部，箭上的毒素当时便未彻底清楚干净，现下再次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他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情窦初开的小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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