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11章 第11章

入夜

今日去许梦瓶夫妇处瞧过病后，秦韫之心里却平添了些后怕。他这毒既是能解，那从前在京城之时，天子的御医和他的贴身医官怕是都说了谎，他不相信一个江湖大夫都能解的毒京城的名医却说无药可解，摧毁一个人最兵不血刃的方式，便是让他误以为自己已然命不久矣，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药可医，那便是真的药石罔效了。如果是这样，那人的眼线，怕是已经埋到他跟前了，他和天子，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朝堂之上，李汝舟是他的死敌，两人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秦韫之自认不是什么正义之上，但论及假公肥私心狠手辣，他不是李汝舟这只老狐狸的对手。事已至此，他自然已猜到李汝舟存的什么心思，想到前几日他和叶凝霜之事已然被沈彦安知晓，接下来，怕是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想到这里，他只觉看不清前路，叶凝霜就这么留在了他身边，既赶不走她，那自己能否护她周全？他想着，再次陷入了沉思。不想却被这丫头此刻的动作，瞬间拉回了现实。

叶凝霜原是叮嘱他喝完药后便起身回房，秦韫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是一阵失落，不想这丫头刚离开半刻便回来了，肩上扛着被褥，手里拿着玉枕，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而后将枕头被褥就这么往秦韫之床上一放，动作麻利地铺开来。

“你……这是干什么？”秦韫之不禁愣了一愣，原来这丫头方才只是回房拿东西，竟要与他……同床共枕么？

“督主身子未好，夜里总需要人照顾的，福平他们夜里不宜留在这里，那便我来啦。”叶凝霜望着他笑道，黑如点漆的眸子滴溜溜转了转，语气漫不经心，眼神中却分明带上了一丝挑逗的意味。想起那夜他突然晕厥的情形，她仍是有些后怕，这便顾不得什么，便要与他同处一室。

“未经我允许…..成何体统？”秦韫之嗔怒道，脸色微红，“那我睡地上。”他说着，这便拿起被褥，欲将其置于地上，打起地铺来。

“督主现在还病着，哪有病人睡地上的道理？”叶凝霜嘴角微勾，“要睡地上，也应该是我睡。”一面说着，一面便拿起被褥，抢在他前面铺在地上。

“哎…….”秦韫之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你一个姑娘家…..怎能睡在地上？就…..睡这儿吧。”他此刻只觉自己仿佛遇到了命里的克星，从前多棘手的情形都遇到过，可对于她，他毫无办法。

叶凝霜一早便料到他不会让自己睡地铺，这下心中窃喜，背过他的脸庞嘴角扬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不想又听他道：“待我身子好了，你便回你房间睡去，一刻也不许耽搁，听到没有？！”

“听到啦，小女遵命！”叶凝霜道，“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她想着。

“我睡这边，你睡那边，中间这条线，不可越过。”秦韫之又和她“约法三章”了，既然赶不走她，又不能睡地铺，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又来这套!”叶凝霜撇撇嘴，也不再与他争些什么，反正，借着照顾他的名义做些别的，也不算违约吧。至少，现在找到了与他正大光明同处一室的理由。

叶凝霜笑着，在他身畔缓缓躺下，二人虽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条线，不远不近的距离，室内灯火阑珊，风光旖旎，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却在其间悄然滋生。叶凝霜侧过身望着身畔的他，灯火映照下，侧脸线条分明又柔和，冷冽中多了些暖意，疏离中多了些温柔，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紧张轻抿的薄唇，睡袍微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锁骨处白皙的肌肤。叶凝霜望着他，不禁看得痴了。

“时辰不早了，睡了。”秦韫之一只手半撑着身子，吹灭了身畔的烛火。

“真小气，不让我看怎么了，不过来日方长。”她想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在屋内洒下一片光晕，今夜，他又睡不着了，只是同以往因梦魇辗转难眠是截然不同的感觉，他只觉自己好似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整个人恍若穿行在绮丽的云层里，日光透过云朵的缝隙，宛若一个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这梦，美得有些不真实了。

难以入眠之际，他不禁侧过头来望向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望着她的睡颜出神，不自觉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碰她凝脂般如玉的脸庞，却不知她其实并没有睡着，佯装着翻了个身，他便立刻缩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她背对着他的脸颊已是笑靥如花。

同床共枕了，更进一步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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