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玫瑰（芭蕾） 第5章 2024年

饰演朱丽叶的AB角演员都是一开始就定好的，这一点也不难理解。

罗密欧是提姆正式加入莫大芭蕾舞团后的第三个重要角色，前一个——也是第二个重要角色——是更经典曲目《天鹅湖》里的齐格弗里德王子，再往前数一个角色，即提姆入团后的第一个主角级别的角色，是《堂吉诃德》的巴西里奥。

提姆进舞团的方式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和大量的应届毕业生校招不同，他走的是相对路窄、量少的社招路线。而且他的社招和普通的社招也有区别：不只多了一个推荐人，还买一送一了一个同样走社招进团的女首席。杰日娜——和提姆一起进团，说不好究竟是谁借了谁的光的空降女首席——从《天鹅湖》算起，这是他俩第二次搭档演出。至于另一位朱丽叶，雷娜塔，在《堂吉诃德》和提姆搭档过一次，在提姆和杰日娜携手进入舞团后一届国际舞联筹办一年一度的《芭蕾荟萃》聚演中，和当时刚刚升上圣彼得堡首席不久的德米特里临时组合跳过两场双人舞。与性格活泼跳脱的杰日娜不同，雷娜塔毕业入团后在莫大稳扎稳打跳了好几年一级独舞，期间尝试换过几个搭档却很少擦出艺术火花，终于在《天鹅湖》被查理安排与同是一级独舞的菲利普搭档、主演奥杰塔和奥吉莉亚时摸到了晋升的边界。雷娜塔和菲利普，就像学校读书一帮一一对红、依靠勤学苦练积累成才、深得老师喜爱乖巧听话的一组优等生。他们不是绝世天才（当然基础水平不容置疑），不是个性十足（例如杰日娜）能给艺术总监和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他们认真勤奋、肯下功夫花时间磨练基本功和提升技巧的稳定性，比更多平凡的舞者多了些一点就透的机灵劲，也仅此而已。

提姆和杰日娜，菲利普和雷娜塔，两组性格迥然不同，鲜明区分彼此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正是查理想要的卖点。事实证明他的预判是对的，在积累了三年之后，在去年演满五场、场场座无虚席的《天鹅湖》之后，今年最重头的剧目一经公开AB组男女主演的名字和半身照，便迎来了芭蕾舞迷和剧院票友们积极热烈的讨论和响应。

与观众们的普遍猜想不同，无论雷娜塔和杰日娜，或者菲利普和提姆，他们私下的关系并非不融洽。某些理念必然是不同的，但那仅仅是学术方面的探讨，更何况舞蹈这种肢体艺术与每个人的身体条件息息相关，谁也无法产生想要去左右其他人的念头。大一统规则和语言展示下限度内的差异或许才是精髓。芭蕾的规矩已经太多。

茂丘西奥由大卫饰演这个决定，除去两位罗密欧和查理宣布决定当天所有参与选拔的独舞演员之外，雷娜塔和杰日娜这两个朱丽叶是最先知道的。这一天她们手挽着手走进主演单独排练厅的时候，发现大卫穿着体服、腿架在把杆上做拉伸。雷娜塔原地愣住，杰日娜则退出屋门确认了一下她们没有进错屋——这事发生过，但显然不在今天。

“大卫！天啊！”杰日娜惊呼，要知道全舞团上下她最喜欢大卫，第二才是提姆，“查理这是要让你来跳罗密欧吗？发生了什么？提姆还是菲利普，他们谁出了什么事？受伤了吗？”

她们进门时大卫上半身趴在架起的腿上，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两位女士。此时听到杰日娜的声音和一连串提问，他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不进不出的两个朱丽叶。“都不是。”大卫说，“两个罗密欧都很好，我也不是要取代谁。”

“那这是……”雷娜塔没有说下去。

两位完好无损的罗密欧换好排练服上来了，因为朱丽叶们还站在门口，他们只好被挤在更靠后一些的位置。

“小姐们，你们为什么堵在门口不进去？”提姆问，“里面有怪兽出没？”

菲利普一脸无奈的表情。

“不是，”雷娜塔回头解释说，“大卫在里面。”

“来得这么早？！”提姆哀嚎，“这也太卷了！还能不能给我们这些摸鱼群众留点生存空间啊！”他用手肘顶了顶身旁菲利普的侧肋，“菲利普，你说对不对？”

菲利普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提姆应该把“我们”改成“我”，至少这个“们”里不包括他和雷娜塔，随后他意识到话题跑偏了。“我们都先进去吧。”菲利普叹了口气。他理解雷娜塔和杰日娜想知道的具体是什么，也明白提姆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贯如此，喜欢绕着弯东拉西扯，混淆自己和别人的注意力重心。“因为一些原因，查理要大卫参演这次的剧目。”菲利普一边把大家都推进排练厅大门，一边解释起来，“而因为另一些原因，他被安排在这里，和咱们共用一个排练厅。”

菲利普感到头疼。第一个原因具体解释起来很简单，反正是查理突如其来的灵机一动。至于第二个原因——和茂丘西奥最多对手戏的罗密欧和提伯尔特都在这个屋子里——即便是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总之，唉，随他们去吧。当然，这里的他们特指查理和提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