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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阴影
童羽菲开始主导我们的聊天内容。
她说她们是美籍华裔的大一学生，六月份就已经放暑假了，于是她们就到中国来玩，先去了颜晨曦的老家台湾，今天刚从台湾来到厦门。
我也说了自己是上海一所中学的老师，跟几个同事到厦门来玩几天，同事们逛街去了，而自己选择来这里坐一坐。
颜晨曦不怎么参与我们的聊天。
有时童羽菲似乎是故意引她说一下，她却很少说话、情绪不高。所以我想，她要么就是没碰到感兴趣的话题，要么，就是对我这个交流对象不感兴趣。
聊起她们的兴趣爱好时，童羽菲说她们都加入了学校的运动类社团，却是分别加入了不同项目的运动类社团。
也许是想让聊天气氛变得更好、让颜晨曦的参与度更高，童羽菲让我猜猜颜晨曦参加的是哪项运动的社团。
我对这个小游戏当然很感兴趣，只不过我总不能在颜晨曦的注视之下当面观察她的身体，那样的举动太冒昧了，只好凭借之前观察到的印象去做猜测。
颜晨曦的身材不高，骨骼纤细，体型却微微有些丰满，看起来不太像练运动的，感觉不太好猜。
“呃，我比较笨，猜不出颜小姐的运动项目。”我直接认输了。
“伍薇，你就直接叫她曦曦，叫我羽菲吧。”童羽菲这么说当然让我感觉很舒服，说明她想拉近距离。
“好的，羽菲。”我在回应的同时也想到，总让她们叫我全名也显得很陌生，于是说：“你们叫我小薇吧。”
童羽菲却没做出回应，眼神有些迟疑。
我立即想到，我的年龄比她们大不少，让她们这样叫我，好像也有些不太合适。
而若是让她们叫我“伍姐”、“薇姐”什么的，还真有些听不惯。
这时，颜晨曦突然开口了：“我们就叫你‘伍老师’怎么样？”
我不由得想到，她提出这么一个表面上比全名稍显亲切、却依然显得颇有距离感的称呼，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她想跟我保持的距离。
但她既然已经提出了，我也不好拒绝，而且我天天听学生们这么叫我，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好啊！”我尽量把语气表现得爽朗一些，不想让她们觉察到我的犹豫。
“好的，伍老师。”童羽菲显然已经认可了这个提议，接着对我说：“给你一点提示吧，下学期她将要从这个社团退出去，改为加入拉拉队社团。而且我猜，她肯定是要做拉拉队里边被抛上抛下的那一个，要在人堆顶上做动作造型的，就是因为她现在的项目让她能有那样的基础。那你猜到她现在练的是什么运动项目了吗？”
她这个提示的确透露了很多信息——加入拉拉队、被抛上抛下、在人堆顶上做动作造型……
而且，她的个子这么娇小，应该比我还要矮一些，那么她以前练的也许是……
“体操？”我小声试探。
“猜中了！”童羽菲双手轻轻一拍。
“要不是你给她这么明显的提示，她不一定能猜出来。伍老师，你是不是认为，我看起来不像是练过运动项目的？”颜晨曦斜乜着眼睛看着我说。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不算多么友好，但她猜我的想法猜得真准，她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呃，不过，我现在的确觉得你像是练体操的。”我说。
“哼哼！毕竟像我这么矮的个子，也只能像是练体操的了，对吗？”她的语气冷冷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其实，我很……”我张口结舌，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毕竟，我哪敢对她说我喜欢的恰恰就是你这种体型的女孩？
也许是想帮我脱离窘境，童羽菲开口了：“伍老师应该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颜晨曦指着童羽菲说：“那你再猜猜她是练什么运动项目的？这次不给你提示了，你要能猜得出才算本事。”
我看向童羽菲，发现她也正在看着我，我只好跟她目光接触了一下就转向别处了，因为也不方便直接对她上下打量。
回想刚才她去卫生间时我看到的背影，除了修长苗条之外还有个特点——
大腿部位似乎比较发达，有点像是练习田径的径赛类项目或是田赛的跳跃类项目才有的体型特征。
而她的小腿又比较纤细，那么她练的较有可能是中长跑项目。
“是不是田径？也许是中长跑？”我说。
“咦？这次你怎么一下子就猜中了？而且连子类别都猜中了！”颜晨曦瞪大了眼睛。
我却被她问住了。
虽然童羽菲的体型并不多见，但也不一定就是练中长跑的人才有的体型，然而我为什么一下子就猜中了？
突然有个想法似乎在脑子里迅速闪现了一下，我不禁脱口而出：“也许……”
“也许什么？”颜晨曦追问。
也许什么呢？我刚才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隐隐约约的，有个画面在脑海里浮现——
橡胶跑道的反光像碎玻璃……汗珠滴到球鞋上溅出辐射状……发令枪声的回音在耳膜里连绵不绝……
我猛地闭眼，仿佛这样就能甩掉这段根本不属于我的记忆。
咖啡杯被我攥得变了形，冰块在挤压之下发出不协调的摩擦声。
这该死的既视感，到底从哪里来的？
已经有一会没说话的童羽菲突然开口说道：“不聊我们的事了，现在我想了解一下，伍老师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她的提问来得很及时，把我从已经纷乱的思绪中解救了出来，我不禁对她的善解人意感到钦佩和感激。
“嗯……我喜欢看书，听音乐，还喜欢画画，周末时我会出去找地方写生。”我说。
“伍老师的兴趣爱好都是很文静的那一类，呵呵，曦曦你也想不到吧？”童羽菲把话头轻轻一转就转给了颜晨曦。
颜晨曦再次斜乜着眼睛向我上下扫了几眼，说出一句：“没什么想不到的。”
我能感觉到她言行里隐含的一丝轻视，于是我立即做了补充。
“哦，我还有健身习惯，每周会去几次健身房。我个子不高，就不希望自己太瘦弱，所以喜欢做力量练习，另外每天傍晚我也会跑跑步。”
“这就难怪了！”童羽菲看着我，频频点头。
我知道她的这个反应所包含的意味。
虽然我个子不算高，也不算强壮，但绝不是弱不禁风，我甚至有漂亮的背肌和AB线。
“这么说来，她跟你的锻炼习惯倒有些像，也是健身加跑步，不过你是早上跑步。”颜晨曦这句话是对着童羽菲说的，但也不时地把目光瞥向我。
“呵呵，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懒吗？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就像个……呵呵呵！”童羽菲笑了起来，她并不像是个很喜欢笑的人。
颜晨曦才应该是那种很喜欢笑的人，我在庭院刚坐下时明明听到她经常笑的，但她在我面前还从没笑过！
“就像个小红猪佩佩！嘻嘻嘻！”颜晨曦接过了童羽菲的话，并且终于笑了！
她一跟童羽菲说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大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
童羽菲那句话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而且并没有说全，但我能听出来那意思是“就像个猪”。
这么难听的话颜晨曦听了后却一点也不生气，还自我解嘲，这说明……
突然之间，那个被我暂时搁置的阴影又在心中出现了，并且以势不可挡的趋势迅速扩大到我的整个身躯！
以至于喉头发紧，脑袋发晕，浑身发麻……
鬼使神差般的，我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我是……同性恋。”
我不管此时说出这句话会不会显得不合时宜，也不管她们将会怎么看待我，更不管自己想要搞清楚的问题能不能通过这几个字就能得到解答，我只觉得……
自己绷住了那个阴影，把它限制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不让它扩散开去……
然后我就在等待着，命运将会给我怎样的裁决！
果然，她们先是一愣，然而颜晨曦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灿若桃花的笑容。
“我们也是！嘻嘻嘻！”颜晨曦说完更是亲了童羽菲一口！
现实像是一记重拳向我猛击过来，顿时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再也限制不住的阴影则以光速瞬间就扩散到整个世界，于是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在我眼中失去了色彩，立即变得灰暗起来。
下节预告：第一章 起风了 第6节 动机——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都像月光下的寂静，一眼望穿却又透着神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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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章 起风了 5/8 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