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域 第28章 逐悉了全果

这个最中间的土堆与其他的稍有不同，尽管外面看上去都是一样的，但是一走进去，里面却是十分敞亮，也要干净的多，并且两边也没有用黑布蒙盖住的层层尸体，只有中央部分放着一具，不过仍旧是由黑布蒙着，在他的周围还围了一圈蜡烛。

池漓渊已将那凌蔷薇带来，不过似乎是因为在水球中撕心裂肺的喊叫了太久的缘故，现在正昏睡不醒，这女人已脱离了水球，现在正靠在墙上半坐着，双手被分开的两只镣铐分别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尸体就在她旁边，睁眼就能看见。

在等薇儿苏醒的时间里，池漓渊走到那具尸身旁蹲下，拿出帕子捂住下半张脸，一只手去掀开那黑布，直到看到黑布下一眼熟面孔，果然，和她心中所想完全一致。

此人正是那第二位陈公子。

池漓渊正欲盖上，忽然看到他衣领的血，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慢慢又掀开了一部分，发现这陈公子的身上有多处刀伤，干透的血迹爬满他的衣服，但是并没有什么腐臭气息，也没见到什么蚊虫，看来是凌蔷薇平日里把他保养的如此的。不过看这刀痕走向位置...怎么有点像是他杀？

“池大当家，我们真就在这干等着她醒来？”陆游舟在黑布另一侧悠悠说道，语气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

“不然呢？”池漓渊将黑布慢慢盖上。”你想怎么做？”

“我觉得可以适当用点法子什么的。”

“不行。”

“你可别忘了，虽说她身世悲惨，可这女人自己也杀过不少人了，光我知道的，现实里自打她疯了之后，每回一见着活的无论好坏就是一番折磨到死要不就是帮她养花，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对她如此客气。”

“……至少这里不是，她杀的也都是些该杀的人，没做错什么。”

“是吗？没有吧？”陆游舟说完将手中的扇子合拢，换了一只手拿。

“怎么不是？”池漓渊起身问。

被问的人犹豫片刻，道：“我之前去探那些堡垒的时候，看了那些黑布下罩的东西，沿街道，从左至右，堡垒里堆的人从孩童到老人，男男女女的都有，你说那些伤害她的我能理解，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可童言无忌，里面可能还有从未说过她的邻居，这些人并不不欠她什么，总不至于到全镇人都该死的地步吧？”

池漓渊听他一说，恍然想起之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叫小平的小男孩，心中不禁有些触动，少顷之后，抬眼看向他，便道：

“依你说的办，动手吧。”

于是陆游舟微微一笑，随即展开手中扇，对准半躺在那的女人扔去，霎时其一侧肩膀处的衣服被扇面上的刀刃划开了两道暗红横线，流出血来，原本的红色衣服此刻被染的更为鲜艳了，女人一下疼的惊醒，与此同时陆游舟也将扇子收回，看了看上面的血不禁有些嫌弃，拿出一块新帕子仔细擦了起来。

凌蔷薇一睁眼，便看到自己在一块摆的十分端正的黑布旁，瞬间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再尖叫了，她抬头看了看屋内站着的的三人，大致摸清了情况，不久后不禁无声笑了起来，道:"你们果然是来毁掉这个地方的...是要在这里终结我吗? 也好，至少最后是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还没有报完所有的仇，那个人跑掉了，我还没有找到...他去哪了..."，凌蔷薇似乎在这里清醒了很多，她停顿了会又说，慢慢说着说着看向那黑布，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可是脸上还是笑着的，"...我多想尽快和你见面...只是...心里还是好恨啊...好恨好恨..."

高晓希一直待在他"师父"身后不说话，忽然听到这声音感到一身毛骨悚然，一瘸一拐地往洞口光亮处退了退，仍旧在他"师父"身后站着。

"跑掉的人是你那个男邻居么? 我们已经替你杀了。"

凌蔷薇闻言抬眼看向池漓渊，脸上略微惊讶，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犹豫一会，转而道:"谢谢，我无憾了。"

见她似乎终于正常了过来，池漓渊松了口气，正欲说话，谁曾想旁边陆游舟抢先她一步。

"凌姑娘，我劝你就别在这假惺惺的了，本体又不在这，谈何去死? 赶紧把那姓冰的交代给你的东西拿出来，我们拿了就走，你依旧杀你的人，咱们互不打扰。"

这陆游舟突然说出的话像变了个人一样，连带语气都与往常不同，池漓渊一听立马死死盯着他不放。

凌蔷薇脸色略微变了变，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怎么着? 我不给的话呢，呵，杀了我啊?"

陆游舟听后嘴角不觉间暗暗勾起几丝弧度，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道:"我是谁不重要，但比起直接杀掉你，我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逼你坦白，就看你能忍到何时，我说怎么现实里一直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那种效果，敢情什么东西都藏在这里了。"

不等说完，陆游舟合拢了手中的扇子，那扇尖的刀片重叠在了一起，忽然间化为了一把短刀，下一刻，他手上一甩，那短刀直冲凌蔷薇而去，幸得池漓渊及时从中阻断，”哐“的一声挥剑将那短刀又给拦了回去，于是短刀化作扇子又回到了陆游舟手中。

"陆公子，别冲动。"

陆游舟看了池漓渊一眼，轻抿了下唇，思索片刻后只得偏过身去，没再说话。

池漓渊心中想到，这人和薇儿恐怕也是有些隔阂，要是真的顺了他的意思以暴制暴的话，尽管薇儿虽说也不会在此消失，可想要拿到东西就更为困难了，薇儿现在神志过于清醒，软硬兼施估计都使不得，如今之计...还是只有那个法子么...试试看好了...

"凌蔷薇，你就不怕做了这些遭到报应么?"

"...报应?就因为我杀了这些恶人? 呵，老天还真是不公平，该遭报应的应该是他们，听，他们来了..."，说完凌蔷薇忽然一脸迷之微笑。

"谁?"

正待池漓渊疑惑不解之时，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花海之中竟涌来了一大批的人，一个个都疯魔了一般，有拿锄头的，有扛斧子的，有拖铲子的，浩浩汤汤的队伍，甚至有几个已经挤到了进口处，却并不进来。但仍不免给洞口处的高晓希吓了一大跳，赶忙又往堡垒里面走，本来不自觉地想去拉师父的衣角，可又想到刚才那副情形，觉得这师父目前也不太安全，于是立马放弃选择后退靠墙，池漓渊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群之中隐约还有之前迎亲的队伍混在其中，此刻也正敲锣打鼓的朝这边过来。

"我也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的人，你既替我杀了那人，我自然会回报你，喏，人都已经送到你们眼前了，你们要的东西就藏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肚子里，是我要那个染布的一针一针的缝进去的，这人手艺极好，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缝过，只是我不记得在哪一个人那了，我有个提议，不如你把他们都杀了，部开看看，怎么样? "，凌蔷薇不紧不慢说道，她现在十分清醒，言语虽十分轻柔，可其间尽是戏耍之意。

说话间，听到四面传来提呤哐啷的凿墙的声音，陆游舟看到自身此时在这里面左右也是多余，便立刻赶往外面去阻拦那些人。

"还没弄清楚情况！先别杀他们！"，池漓渊看到后赶紧喊道，也不知那人听到了没有。

"杀了也没事，他们会有下一个轮回再次过来的，你们这些人不是老是讲什么慈悲心肠吗，我偏要让你们看清自己的本质，若真的做的到，那东西你们拿便拿走吧，若实在做不到的话，我也不强求，与我和我的郎君一起长眠于此，岂不也甚好?"

这边凌蔷薇似乎意识到自己略略占了上风，声调高了几个度，话不禁也多了起来。不过池漓渊仍旧保持冷静，也不着急，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照先前在坟包前审问男邻居那般重新施法运作起来，试着问这女人道:"等不到下一次了，这一次我就要全部带走。我问你，你很爱后面那位陈公子，对么?"

"......别想试着套我话，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后者沉默片刻，瞬间冷冷道。

"我看过一部分你的记忆，当初你的第一个丈夫并非醉酒掉河中而死，是你把他勒死的，你很恨他。"

凌蔷薇咬了咬下嘴唇，偏过头去没说话。

池漓渊再问:"可是他当时都已经改过自新了，为何还是执意要...？"

话未说完，凌蔷薇突然打断。

"没有! 他没有! 胡说! 他要杀了我! 他要杀了我的呀！"

池漓渊见似乎有点效果，于是接着问:

"也许是之前不断的偏见让你变得这般，你就没想过他不是想杀你，而是真的想与你重归于好?"

此人听了这话疯狂摇头，"...不对，不对不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只知道我杀了他的过程吧？你知不知道他每日豪赌，每天都要杀我一遍，我每天都活在水生火热的地狱之中。那次在赌场输了笔大钱，他约我在桥边相会，准备在桥上捉了我第二天天一亮就拿我去抵押，这会彻底毁掉我的呀，可惜他失算了，我提前知道了这事，没杀成，呵呵，我活下来了，可是我的孩子却死了，是他害死的，绝对是他给我的孩子下了药，他杀了我的孩子，你们却还在不停的用这件事来嘲笑我! 我都挑明了这事了，我都和你们坦白了，你们还是都不相信我，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说我害死了我自己的孩子，甚至连他都不相信我了，要离开我......该死，都该死！"

最后这个他很显然指的是后面来的那位。

凌蔷薇突然像是起了应激反应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对着池漓渊激动的诉说着，脸胀的绯红，眼眶早已泛起血色，眼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双腿不断摆动，一双手使劲挣扎拍打着地面，可是又有镣铐束缚着，此刻早已勒的通红。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认真的问了这方面的事情，一下忍不住把自己心中积攒已久的委屈都一并倒了出来，就像她之前无数次为自己辩解那样，她甚至向大家承认了是自己杀了自己的丈夫，可没有一个人理会，没有一个人相信，人们只想听他们想听到的，至于会不会毁掉一个人，他们不在乎，反正又不关他们的事。

池漓渊紧接着问。"你太爱他了，所以当他和别人一样不相信你，要离开你了的时候，为了泄愤，一气之下就杀了他对么?"

听到这句话，凌蔷薇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没有吭声。

看她这反应，应该没错了。

"我在一堆腐尸中看到了替你缝东西的那位，可他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在自己家里。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地方许是一直停留在相同的时间段里，所以迎亲队伍才会不断出现，这是因为你弄来了他们的本体或者是魂魄，并且不断地重复着当年你出嫁的那一天，于是他们也随着时间不断地重置出现，以便你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杀了他们尽兴，我说的对吧? "

凌蔷薇似乎做好了长眠的准备，听到这里，语气反倒变得平稳起来，道:

"分析得很好，不过有一点你还是猜错了，他们的本体不是我弄来的，我不认识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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