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 第6章 第 6 章

星历348年的初春，帝星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冬日的凛冽，皇宫深处养心殿的气氛却比室外的温度更加凝重。订婚宴的欢庆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楚渊少将的军靴已经踏在了皇宫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他刚结束对边境防御带的突击巡查，连军装都来不及更换，就被紧急召见。

养心殿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图缓缓旋转，投射出幽幽蓝光。皇帝陛下的指尖轻点，将一个陌生的星系图谱放大。那是由七颗行星组成的星系，其中三颗被标注出醒目的绿色光环。

“三天前，帝国第七勘探队在距离第七星域边缘三光年处发现了这个未命名星系。”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罕见的审慎，“初步探测显示，三颗类地行星都有大气层和液态水，更重要的是...上面有初级文明活动的痕迹。”

全息影像随即切换成高精度扫描图。淡蓝色的大气层下，隐约可见广袤的原始森林蜿蜒的河流，甚至能分辨出一些简陋的聚居点轮廓。楚渊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个聚居点附近有明显的农耕痕迹，还有类似祭祀场所的结构。

“初级文明的界定标准是什么？是否具备对外沟通能力？”楚渊眉头微蹙，军人的本能让他立即抓住了关键问题。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殿内激起轻微的回音。

皇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勘探队的报告显示，他们的科技水平相当于我们星历280年左右，尚未掌握星际航行技术，但已经出现了初步的文字系统和城邦雏形。”陛下调出几张放大图像，上面显示出粗糙的石刻符号和简易的工具，“按帝国律法，对于这类初级文明，我们必须先进行详细评估，确定其发展潜力与和平倾向，再决定是否建立接触。”

楚渊向前一步，军装上的星徽在全息光影中闪烁：“臣请求带队前往，负责安全勘探与初步接触评估。我带领的‘银翼’特种部队有丰富的未知星域作战经验，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也想去。”

韶光穿着一身星蓝色的探险服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生物分析仪。他的出现让严肃的气氛顿时活跃了几分。皇帝看着小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就知道瞒不过你。”

“我刚分析了勘探队传回的大气样本，”韶光将分析仪连接到全息投影仪上，一组复杂的数据立即显现出来，“含氧量适中，氮氧比例与帝星非常接近，但检测到多种未知的植物菌群。父亲，这可能是星际植物学研究的一个重大突破。”

他转向楚渊，眼神认真：“更重要的是，初级文明的社会结构与文化形态，可能隐藏着我们尚未理解的宇宙规律。我想亲自去看看，记录下这个文明最原始的状态。”

皇帝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沉吟良久。殿内只剩下全息投影仪运转的轻微嗡鸣声。终于，他缓缓点头：“也好。楚渊负责安全防务，韶光侧重生态与社会调研。带上最精锐的勘探团队，配备完整的科研设备和安全防护。记住，你们是观察者，不是干涉者，绝不能惊扰对方的文明进程。”

三日后，帝星最大的太空港内，“苍澜号”旗舰正在做最后的出发准备。这艘最新型的勘探舰全长三百米，流线型的银白色舰身在灯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两侧各有一艘较小的护卫舰——“星槎号”和“探渊号”，组成一个小型勘探编队。

舰桥上，楚渊正在最后确认航线参数。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勘探作战服，肩上的少将军徽格外醒目。韶光在一旁调试着他的生物分析仪，时不时凑过去和楚渊讨论几句。

“根据传回的数据，三号行星的生态系统最完整，可能存在着与帝星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态。”韶光指着星图上的一个光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采集样本了。”

楚渊的目光从星图移向舷窗外正在缓缓后退的帝星轨道站，声音沉稳：“记住陛下的嘱咐，我们是观察者。所有勘探活动都必须在不惊扰原生文明的前提下进行。”

就在这时，舰内广播响起：“跃迁准备就绪，请所有人员就位。”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苍澜号前方出现一个旋转的时空漩涡。舰队依次驶入，星辰在舷窗外拉成长长的光带。跃迁过程中，舰内重力场微微波动，韶光下意识地扶住控制台，楚渊几乎同时伸手稳住了他的手臂。

“每次跃迁都这么刺激。”韶光笑着摇头，耳根微微发红。

楚渊没有立即松开手：“习惯就好。第一次参加深空勘探？”

“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韶光的眼睛因为兴奋而格外明亮，“以前最多就是在帝星周边的已知星域做研究。你说，那个星系的智慧生命会是什么样子？是像我们一样的碳基生命，还是某种未知的生命形态？”

楚渊终于松开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控制屏：“无论是什么形态，尊重是首要的。勘探队配备了最新的跨文化沟通设备，但愿能有所帮助。”

短暂的跃迁结束后，舰队出现在一个全新的星域。正前方，一个年轻的恒星正在散发出温和的光芒，三颗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缓缓运行。其中最远处的那颗行星呈现出美丽的蓝绿色调，与全息投影中的图像一模一样。

“那就是三号行星，‘蓝星’。”韶光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这颗沉睡的星球。

楚渊下令舰队保持安全距离，先进行远程扫描。各种探测数据很快涌现在主屏幕上：大气成分、地表温度、磁场强度、生命信号分布...

“检测到多个智慧生命聚集区，最大的一个位于北半球温带地区。”技术官报告道，“能量读数很低，确实处于初级文明阶段。”

韶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分析生物数据：“太神奇了，这里的生物多样性远超预期！看这些植物信号，完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物种。”

楚渊看着少年专注的侧脸，不禁想起一个月前在观星台上，同样的侧脸在流星雨下显得那么柔和。此刻的韶光，眼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比舷窗外的星辰还要明亮。

“我带了些星眠草的种子，”韶光忽然抬头，眼中带着期待，“说不定能在那边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如果星眠草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或许能成为两个文明之间的一座桥梁。”

楚渊的唇角微微扬起：“先完成初步评估。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尝试在无人区进行小范围种植实验。”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勘探队对三号行星进行了全面扫描。高精度探测器传回的图像越来越清晰：他们看到了蜿蜒的河流旁正在饮水的类人生物，看到了简易村落中升起的炊烟，甚至捕捉到了夜晚的篝火集会。

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一个靠近赤道的区域，探测器发现了一座奇特的石质建筑。这座建筑呈完美的圆形，由巨大的石块垒成，石面上雕刻着复杂的星图图案。

“这不可能...”天文考古专家惊讶地放大图像，“这些星图标示的都是这个星系的真实行星位置，甚至包括一颗已经被证实消失的古行星！”

韶光凑近细看，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看这些符号，与帝星上古文明时期的星象记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楚渊，这可能意味着...”

“意味着这个文明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古老，或者...”楚渊接话道，眼神变得深邃，“曾经有过星际文明的接触。”

这个发现让所有勘探队员都激动不已。经过讨论，楚渊决定亲自带领一个小队降落到行星表面，在那个神秘建筑附近建立临时研究站。韶光自然是科考队的核心成员。

登陆艇穿过厚厚的大气层，最终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平稳着陆。当舱门打开时，一股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未知植物的清香和湿润土壤的气息。

韶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因为兴奋而发亮：“这里的空气成分与帝星相似度达到92%，但那些未知的挥发性物质...太奇妙了！”

楚渊率先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手中的环境监测器显示一切安全。他转身向韶光伸出手：“小心些，重力比帝星略轻。”

研究站很快搭建起来，位于神秘建筑约一公里外的一个小丘上，周围有天然岩石作为掩护。先进的伪装系统让研究站完美融入环境，从外面看就像普通的岩石群。

接下来的日子里，科考队日夜不停地工作。韶光带领生物小组采集了数百种植物和微生物样本，每天都都有惊人发现；文化小组则远程观察着附近村落原住民的生活习惯，尝试破译他们的语言系统。

最让楚渊注意的是，原住民似乎对那个神秘建筑怀有特殊的敬畏。他们定期前来举行仪式，但从不进入建筑内部，只是在周围摆放祭品并举行某种祈福仪式。

一天深夜，韶光突然激动地冲进指挥帐：“楚渊，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手中拿着一份刚刚分析完的数据报告，“那些祭品中的植物...它们含有一种特殊的酶，能够显著增强星眠草的适应性！”

楚渊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详细说明。”

“我偷偷采集了一点祭品样本——当然是在他们离开之后。”韶光快速解释道，“分析显示，这些植物中含有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酶。我做了模拟实验，这种酶能够帮助星眠草适应各种极端环境！”

就在这时，警报突然响起。监控显示一队原住民正朝着研究站的方向走来，带队的是一个穿着特殊服饰的长者，手中拿着发光的权杖。

“全员进入最高隐蔽状态！”楚渊立即下令，同时将韶光拉到自己身边，“看来我们的活动还是被察觉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队原住民在距离研究站百米外就停了下来。长者举起权杖，口中吟唱着古老的歌谣。随从们将手中的祭品——正是韶光研究的那种特殊植物——整齐地摆放在地上，然后缓缓后退。

“他们不是来驱逐我们的，”韶光轻声说，眼中闪着理解的光芒，“他们是在...欢迎我们？”

楚渊皱眉看着监控画面。长者朝着研究站的方向深深鞠躬，然后带领随从转身离去，留下了那堆祭品。

经过紧急讨论，科考队决定冒险与这些原住民进行初步接触。第二天同一时间，楚渊和韶光带着准备好的礼物——一些无害的帝星植物种子，等在了原地。

当原住民队伍再次出现时，长者也注意到了等待的两人。短暂的犹豫后，长者独自走上前来。他仔细打量着两个陌生人，目光最终落在韶光手中的星眠草样本上。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长者忽然露出微笑，用权杖在空中画出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神秘建筑上雕刻的星图之一。然后他指向天空，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们...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会有天外来客。”韶光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

楚渊谨慎地向前一步，回以帝国标准的问候礼。长者点点头，接过礼物，然后郑重地将一枚雕刻着星图的石牌交给楚渊。

回到研究站后，语言专家很快破译了石牌上的符号。那是一个简单的欢迎讯息，末尾还有一个坐标——指向星系中的某个小行星带。

“这意味着什么？”韶光好奇地问。

楚渊凝视着星图，眼神深邃：“也许这意味着，这个‘初级文明’比我们想象的要知道得多得多。或者...”他停顿了一下，“他们曾经是某个更高级文明的学生，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

窗外，这个陌生星系的恒星正在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绚丽的紫色。楚渊和韶光并肩站在观测窗前，望着远方原住民村落中升起的袅袅炊烟。

“不管答案是什么，”韶光轻声说，“我相信这是两个文明间美好友谊的开始。”

楚渊没有回答，但他握住了韶光的手。在这个遥远的星系中，他们不仅是帝国的代表，更是彼此的依靠。未知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但只要携手同行，再遥远的星辰大海也不再令人畏惧。

星空之下，两个文明的相遇悄然开启，而这段旅程注定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