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 第1章 第一章 不速之客

星历347年深秋，第七星域边境空间站"守望者号"如同银色的陀螺，在漆黑的宇宙中静静旋转。指挥室内，淡蓝色的全息星图在楚渊指尖流转，无数光点组成复杂的战术阵列，映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他刚结束一场持续七十二小时的星际海盗清剿任务，银灰色军装肩头还沾着未完全擦拭干净的星尘，那是"苍澜号"主炮轰碎海盗旗舰时迸溅的合金碎屑。

空气里弥漫着能量武器残留的臭氧味，混合着冷咖啡的苦涩。楚渊的下颌线绷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隼，正复盘着战斗数据。修长的手指划过星图上某个闪烁的红点——那里原本是海盗的隐蔽据点，此刻只剩下一片漂浮的金属残骸。

"能源损耗比预期高出百分之五，"他对着通讯频道那头的副官说道，声音因长时间未饮水而略显沙哑，"让后勤组优先检修推进器，下次跃迁前我要看到完整的诊断报告。"

"嘀——"个人终端的提示音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特殊设置的柔和铃音与其他通讯提示截然不同。楚渊扫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来自特别关注列表唯一的联系人"韶光"："楚少将，听说你又把海盗的旗舰打成了筛子？我的维修机器人刚收到消息，申请去你那儿捡点'战利品'研究，报酬是亲手做的星际鱼羹。"

指尖在控制台上顿了顿，楚渊眼底的冷冽似乎被某种温度融化了一丝。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少年发出这条讯息时的模样——一定是窝在实验室的转椅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终端屏幕，说不定还晃着悬空的双脚。

"空间站物资库不缺零件，"他回复得简洁，但比平时多了个句号，"鱼羹可以留着。"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暗号，意思是"任务结束，一切安好"。

发送完毕，他刚要关掉终端，新消息又弹了出来。这次附带着一张全息图片——穿着月白色常服的少年盘腿坐在星舰舷窗边，窗外是璀璨的玫瑰星云，粉紫色的星尘如同泼洒的颜料般绚烂。韶光手里举着个冒着热气的金属小锅，笑容干净得像初生的恒星，发梢都被星云的光芒染上了梦幻的色彩。图片下方还有一行字："已经在去第七星域的路上了，父皇说我总待在主星会发霉，特许我来'慰问'边境将士。"

楚渊的眉峰骤然蹙起。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调出最近的航行日志。"韶光号"确实在两小时前通过了第七星域的跃迁点，这个事实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帝国的小皇子，身份尊贵，第七星域边境刚经历过战斗，星际海盗的残党可能还在附近游荡，这小子总是这么随心所欲。

"通知巡逻队，"他按下通讯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有一艘皇室星舰正在靠近，派两支枭龙小队护航。"

两小时后，一艘通体银白、流线型设计的小型星舰悄无声息地停靠在空间站的专用泊位。楚渊抵达时，正看到韶光指挥着两个智能机器人从星舰上搬东西。除了几个印着皇室徽章的密封保温箱，还有一整箱五颜六色的植物盆栽，那些植物的叶片在空间站的冷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有的像是熔化的黄金，有的如同凝固的星空。

"这些是？"楚渊的目光落在那些盆栽上，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韶光转过身来，月白色的常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里面穿着件印着卡通星舰图案的卫衣。看见楚渊，他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哦，是我培育的星际适应性植物。"他拿起一盆叶片呈淡紫色的植物，那些叶子像是半透明的琉璃，内部有细碎的光点在流动，"给你的指挥室添点颜色，总看那些冰冷的星图和数据，容易视觉疲劳。"

他将花盆递过来，楚渊注意到少年指尖沾着些许泥土，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这个叫'星眠草'，晚上会发光，还能净化空气。我改良了它的光合系统，现在只需要吸收电磁波就能生存……"

楚渊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皇子殿下，边境不是植物园，这些东西……"

"哎呀，楚少将别这么严肃嘛。"韶光不由分说地把花盆塞进他怀里，冰凉的陶瓷盆壁触到军装面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星眠草的叶片轻轻颤动，散发出类似薄荷的清新气息。"走走走，"少年自己拎起一个保温箱，箱盖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我特意用刚从伽马星系运来的星云鱼做的羹，再不吃要凉了。"

指挥室里，原本只有金属和数据的冷硬气息，渐渐被一股温润的香气取代。鱼羹盛在白玉般的碗里，呈现出梦幻的渐变蓝色，像是将星空盛在了碗中。韶光坐在楚渊平时处理文件的副桌旁，捧着自己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处理公务的楚渊。

指挥台上的星图依然在缓缓旋转，但那些代表威胁的红点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楚渊注意到少年喝汤时会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这个发现让他指尖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些。

"楚渊，"韶光忽然开口，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晶莹的鱼羹，"你上次说的那个新型防御屏障，测试结果怎么样了？"

楚渊头也不抬，调出数据面板："还在调试，能量消耗比预期高了三个百分点。"

"我看过你提交的参数报告，"韶光放下碗，眼神认真起来。他走到全息投影前，指尖轻点，调出一组复杂的能量流动模拟，"或许可以试试用暗物质粒子做媒介？我最近在实验室做过相关模拟，如果调整粒子加速器的入射角度，能耗能降低至少五个点。"

楚渊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了。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星图的蓝光映在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却遮不住眼中锐利的光彩。这位在帝国民众眼中娇贵得像温室花朵的皇子，在星际物理领域的天赋其实远超许多专业学者，只是平时从不张扬。

"方案可行？"楚渊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探究。

"理论上没问题，"韶光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像是星图上突然亮起的两颗小星星，"我把模拟数据发你终端了，你看看？"

楚渊点开终端，仔细浏览着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模型。少年的思路大胆却严谨，几个巧妙的参数调整解决了困扰他数周的难题。眉头渐渐舒展，他不由自主地将模型放大，仔细观察着暗物质粒子的运动轨迹。

"这里，"楚渊忽然指向某个节点，"如果增加一个缓冲层……"

"就可以避免粒子散射！"韶光眼睛一亮，立即调出计算界面，"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头挨着头讨论起来，全息投影在他们周围投下交错的光影。楚渊发现韶光在思考时会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电子笔，而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经过验证后往往都能成立。指挥室里的其他军官都默契地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这难得一见的场景——他们冷峻的少将居然会和别人讨论技术问题，而且对方还是个看似不谙世事的皇子。

夜色渐深，空间站外的星河流转。韶光靠在椅背上，已经有些困了，眼皮耷拉着，嘴里还嘟囔着："明天……我想去看看你的机甲部队……"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

楚渊停下手中的工作，转头看向熟睡的少年。指挥室的灯光自动调暗，只剩下星图和数据屏幕的微光，柔和地映着少年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他起身拿了条薄毯，动作轻缓地盖在韶光身上。毯子是星际羊毛织成的，带着淡淡的太阳气息——这是他特意让后勤部门准备的，因为记得韶光曾经说过喜欢这种味道。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毯角，像是找到了安心之所，睡得更沉了。

重新坐回座位，楚渊调出之前的防御屏障方案，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新的指令。这次的参数里，加入了暗物质粒子媒介的变量。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令人满意的数值上。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在深邃的宇宙里，留下一道短暂却明亮的光痕。就像此刻，在这片冰冷的边境星域，因为某个人的到来，似乎也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温度。楚渊的目光掠过熟睡的韶光，落在那些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星眠草上，忽然觉得这个向来只注重实用性的指挥室，确实需要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他轻轻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将星图的亮度又调暗了些。当最终确认新的防御屏障方案可以立即投入测试时，楚渊没有立即下达指令，而是先将方案保存备份，标注上"联合研发"的字样。

在这个被星光笼罩的夜晚，守望者空间站的指挥室里，冷硬的军事要塞第一次有了家的温度。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带着星眠草和鱼羹，突然造访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