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无夜乡 > 第1章 (一)断崖·离别(1)

无夜乡 第1章 (一)断崖·离别(1)

作者:冰夆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17 17:32:59 来源:文学城

昌瑞山南麓,镇陵营营地今夜格外热闹,灯火通明,几名哑奴往返搬坛,坛盖一启,酒香便顺着夜风散开,像一缕若有若无的海棠香,轻轻绕在众人之间。几十名守陵人围坐在食案旁,笑语连连,火盆里炭红如霞,映得每张脸都带着几分醉意。

夜棠酒,是昌瑞山脚下的俗物。酿法简单,花香极淡,入口微酸,尾韵反甜。每到西府海棠开花之时,人们便采花瓣入酒。初酿涩口,须藏三月方能回甘。因西府海棠花色浅粉似曙光,香气清薄难留,酿者稍不留神,花香便会被酒气压盖了去。

人们笑称这酒为“夜棠”,说喝上一口,能教人“心头开花”。

而在这昌瑞山下的镇陵之地,最怕入夜,奴才们为了壮胆,戏言这里是“无夜乡”。夜里巡陵时,风从陵寝穿过,常卷着一种森冷的回声。唯有这一坛坛“夜棠”,能让人记得自己还活着。

各人酿的酒有各人的味道,可子墨酿的这几坛夜棠酒,不甜,反而带了点凉,像山中夜雨后的花香,是清醒而孤独的味道。

“咱们子墨姐可是这几年来,第一个从杂扫奴籍升到陵寝内去当值做事的,真不是靠关系,全凭真本事!”有人喊道。

“瞧你说的,她敢摸祭器,连殉服都敢独自整理,谁还能不服气?”

“没错,这回大典上,子墨姐要在殿前行礼了!”

“来,敬子墨姐一杯!”

“若是能讨一坛子墨姐酿得夜棠,我阿爹今晚在哑巴院值夜也定要笑开花!好姐姐,你就赏我阿爹一坛吧!”

笑声,酒香,火光交织,连寒气都似乎被烫得退散。杯盏交错,笑声热烈。

子墨身着青衣,端坐中央,姿态安然。她的神色一贯平静,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她举杯,一饮而尽,笑着向众人道谢,随即吩咐厨房的哑奴留下一坛酒,予那人作礼。

酒杯碰撞,叮然作响,如清脆的铃声,一时间,整座镇陵营似乎都柔和下来。

然而就在笑语未歇时,外头忽传一阵躁动。

“刘承泽来了——快看,是镇陵营的刘承泽!”这一声惊呼,如石入湖,霎时荡开涟漪。

人群顿时噤了声。

灯影摇曳,一道藏蓝色的身影自门外走入。男子高大,眉目俊朗,身形挺拔,那张熟悉的面孔,却带着几分冰冷的锋芒。

刘承泽,镇陵营将士,英俊少年,出身贫微,却以胆识与手腕谋得一席之地。众人皆知他与子墨虽未行礼,却早以夫妻相称。三年来,二人相依为命、共度寒暑。虽然传言纷纷,但知情者都明白:子墨从未催促成婚之礼。

她懂他的自尊。刘承泽虽有将职,却无家产。他每每提起“去子墨家求娶”时,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而子墨信他,信他的才智与志向。

所以,即便誓言无凭,她守得比婚书还真。

此刻,他却一脚踏进厅中,目光冷得像刀。

刘承泽站在火光之中,灯影打在他侧颜上,轮廓分明,神情却冷若冰霜。

“子墨,”他低声开口,语气像利刃,“你我这三载,也该有个了结了。”

这一句话,仿佛冰凌坠地,碎成了子墨的呼吸。

她怔在原地,杯盏仍在手中:“承泽,你在说什么……你……”

“你不必说了。”他打断她,声音平平,却比怒更冷,“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分开吧。”

“刘大哥,休要冲动——”有人小声相劝,却无人敢上前。

刘承泽走上前,伸手从子墨的发髻中抽出银簪。

“锵——”银簪坠在案上,撞上酒盏,清声锐响。夜棠酒溅出,在案上像是几滴碎钻,晶莹剔透的。

“你们一家人,”他冷笑,“到底是把我当你的夫君,还是当个差役?”

子墨脸色骤白,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刘承泽盯着她,眼底闪着子墨看不懂的光,既是怒,又像刻意的表演。

“这些年,你吃穿用度,都是我贴补。连你酿酒用的棠花,我也亲手去山里采。如今你倒好,就坐吃这晋职之礼?”

“不是这样的——”她声音哽咽。

“不是?”他冷笑,语气愈发逼人,“那我问你,头上那簪子是谁给你的?上月那双鹿皮靴又是谁托人帮你捎过来的?每次我下了值,忍着饥饿陪你在山里闲逛,你可曾心疼过?更别提那些赏钱,你有交给我吗?我对天地可鉴,你呢?”每一句话都像钉子,钉在子墨的心上。

他看着子墨,目光骤亮,嗓音低冷,像是想要刺穿她的心一般:“你心里根本没我。你要的,不是夫君,是个爹。”

四下里寂静无声。酒香仍在空气中漂浮,却再无人敢呼吸。

有人低语:“她不是刘承泽的妻子吗?”

“没拜堂,只是山中私约……”

议论声在冷风中散开。

子墨的指尖轻颤,连酒盏都握不稳。那夜棠酒的余香,在她唇边变成苦涩。

“飞得太快了。”

刘承泽见她仍沉默,心中怒火翻腾。他转过身去,又回头,声音低哑:“以你的德行,守着你那双老眼父母过一辈子罢。”

子墨只觉耳中嗡然一片。她的唇发白,心底的疼比刀割更深。可她仍维持着体面,俯身,拾起桌上的银簪。

她的指尖被割破,血珠渗出,落在簪花上。她抬起头,平静地递还给他。

刘承泽迟疑了片刻,没接,只冷冷转身,背影僵硬。

“时辰不早了,”他淡声道,“你也喝了酒,我送你回寝院吧。”

子墨怔了怔,那句“送你回去”让她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希望。然而下一句,却将她彻底推入冰冷的湖底:“往后山上的茅屋,你就莫再去了。”

那是他们曾共居的地方。

她怔立片刻,喉间的气息都似冻结。

夜色深处,两人隔着十步,松涛翻涌。风卷着火星,将烛火吹得摇摇欲灭。

子墨轻声问:“你爱上别人了?”

他淡淡回:“没有。”

“那为何要这样?”她的声音几乎被风掠走。她很想知道,昨夜那个温柔体贴、与她嬉笑怒骂的刘承泽,为何一日之间,竟变成这副模样。

刘承泽沉默片刻,冷声:“你看看你做的事。你和白术有说有笑,还邀请他一同吃酒。”

子墨说:“你知道我与他清清白白……”

“我该忍的都忍了。”刘承泽眼底的怒意像积雪崩塌,“你与我共处三载,用我的马来拉车,你只管坐在马车上。可这马车一出山,是不是总载着你和你的好友?我自己的挚交,可曾有过一回?”

子墨垂眸,神情复杂。刘承泽口中的“友人”,正是贾氏夫妇。那夫妇俩守旧世俗,在镇上盘下店铺,虽不算体面,却靠贩些“花样货色”赚些糊口银钱。

他逼近一步,冷笑道:“还有那笔马料钱,我也收到了。三载光阴,你用着我的马我的车,就只付了那点钱。”

刘承泽口中的那笔马料钱,子墨倒没有付过。那所谓的“马料钱”是贾氏夫妇大婚时的事。

子墨从幼年时便被家中阿玛教导不做俗礼,即便是世交作喜事,大家也只挑用心的物件赠人,罕送银钱。可为了顾及刘承泽在友人之间的颜面,她挪出月例银子,又不好直说是想贴补刘承泽,故此找了个说辞,说是“给坐骑添鞍缰”的马料银子。

她为了顾全他在友人面前的颜面,找的借口,在他眼中,却不过是她的吝啬。

刘承泽那一头已先于子墨走到值房院落门口,他抬手一把推开院门:“你又召灵苏一同前往镇上,我呢?我从未邀过友人同去。”

子墨急声道:“我以为,无论是你的挚友,还是我的友人,大家相伴在一起,都是个缘分。若你不喜欢,我们也能商量——毕竟,你我要共度一生,有何不能说清?”

刘承泽不耐:“你我虽称夫妻,没行礼,说分开便分开。”

子墨怔住,声音发颤:“你方才说什么?”

“明日,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送下山。别来扰我。”

她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微弱如丝:“你平日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谈谈吗?”

她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望他。那是她熟悉的气息,带着山雪与铁锈的清冷。她胸口一阵阵发紧,却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刘承泽推开她,语气冷硬:“行了。”

灯光下,他的眼底似有一丝湿意,却被厌倦掩尽。

“你进去吧。”

院门被风吹上,铜环撞击木板,发出沉闷冷响。

子墨手中银簪冰凉如霜,指尖被割破仍不放开。

她站在院外,只觉月光似昨夜般皎洁,风声却变得凛冽。她抬眼望向山头,松涛沙沙,四野如墨。

她深吸一口气,朝断崖上的茅屋走去。

那是他们的屋。

曾有灯火,曾有笑语,如今只剩夜色漫长。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