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从和奈奈美的交往中得到了什么教训,那就是不要相信这家伙的任何一句话。
我看着蹲在我家门口一边哭泣,一边吃我披萨的男人想。
“喂……虽然我对外卖员的期望很低,但至少你偷吃的时候不要让我看见啊。”我看着只剩一半的披萨。
服部全藏抬起头来,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下的披萨塞进嘴里,扑过来抓住我的手:“你是爱洛美斯的朋友吧?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她现在应该在数你钱包里的钱……我心里想着,但没说出来:“我不知道啊,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服部捂着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哪怕她长得那么好看,我也准备克服自己的癖好和她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癖好啊。
“为什么……你要把我口袋里的栓剂也带走啊……这是那家公司生产的最后一批老药了!后来的新货药效都大打折扣啊!”现在服部不仅捂着自己的眼睛,还捂着自己的屁股。
奈奈美,不愧是你,做事还是那么绝。
我张望了一下四周。天已经很晚了,他再哭下去我就要被邻居投诉。
“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下?”我闭上眼睛,无奈地说。
服部从善如流,一转眼就坐在我家的餐桌前了。
“啊,抱歉吃了你的披萨。我刚才太伤心了。”他抹着眼泪说。
抱歉的话就不要吃人家的东西啊!
其实还挺让人惊讶的。我以为忍者是那种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的大脑里除了任务和痔疮之外真的会对人动心。在这个领域里奈奈美真是无敌啊。
“服部先生,被人骗了感情一定非常难受吧。我能理解你,真的。”因为我也被骗过。被同一个混蛋。
服部吸了吸鼻子,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不,也不只是爱洛美斯的事。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叠在一起就……真不好意思。”
我说没事,你想和我说说吗?
服部感恩地看了我一眼——或者说可能看了我一眼,因为我到现在为止没有见过他的眼睛——然后斟酌词句:“前些天……我的父亲去世了。”
我想起前些天忍者学校校长去世的讣告。人家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么?奈奈美你这家伙真不是人啊。
“而且,本来我有个更加稳定的工作……类似于警局的保镖吧?可是前两天被那个小偷乌鸦,当着我的面偷走了宝物。被裁了……现在我和我的手下只能送外卖勉强谋生。”服部越说声音越小,好像感觉很丢脸似的。
我也真不是个人啊……不对,也不能怪我吧。怪这个世道啊混蛋!
啊啊,哭得让人心烦。
“走。”我站起来和他说。
“走?去哪?”服部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女性家里。他有些僵硬地站起来,“我还要去送外卖。”
“别送了,你一会儿再给人家吃掉一半,像话吗?”我披了件外套,打开门等他。
服部有点犹豫。但他也不好意思再站在我家,就跟了出来。
“可可小姐,我们这是要去……”
“都怪你,吃了我的夜宵。我本来准备晕碳到天亮的。”此乃谎言,我一般不到天亮不睡觉,“所以你要陪我,直到我困。”
服部愣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哼笑了两声。他在我身边,走路很轻盈,像一只猫一样。可惜,不然你和奈奈美还挺配的。
“这是……?”我们来到了一家破旧的小店面前。店门上写着“24小时营业”,里面的灯光是粉紫色的。服部往后退了两步:“可可小姐,我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刚刚被女孩拒绝了,也不会……”
我直接推门进去,叫老板开一间包间。
服部追在我后面:“可可小姐,这种事情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哦是这种事情啊。”
我脱鞋进屋,捡起地上的手柄:“哈啊?没来过游戏厅吗?”
服部站在我身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我刚要回头看看怎么了,只听见他重重地在我旁边坐下,把手柄认真地端在身前。
他坐得离我很近,衣角摩擦,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这人看起来很轻,坐在我身边还是挺大一只的。
“玩《jump大乱斗》吧。”我说。最近新出了角色四枫院夜一,我想玩一下。
服部的喉结动了一下。
喂喂,只是一个格斗游戏,你挽起袖子干嘛?!而且连袖子都挽起来了,为什么不把挡眼睛的头发梳理一下啊!
好好好,既然这样,那就战!
我舔了一下嘴唇:“吃我一记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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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人类是需要睡觉这件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忍者不愧是忍者,刚连赢了我两把,把比分扳平,精神抖擞地准备开下一局。
“这把我来玩乔鲁诺·乔巴那!你……”他转过头来,意识到我困了,“啊,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
我俩刚开始玩时气势很足,打起来发现都不是啥游戏高手,在这儿菜鸡互啄了五个小时,实在有点够了。当然,玩家越菜,游戏越好玩,忍者现在明显精神起来,出包厢的时候还在津津有味地复盘自己的操作。
“嘿,吃早饭吗?”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服部说。
“还真是吃早饭的点了……”如果现在去便利店的话,可以吃到凌晨刚进货的便当。
服部帮我的便当也付了钱。我俩蹲在街头,拿勺子吃鸡排饭。
“可可桑,你和爱洛美斯很熟吗?”服部嘴里鼓鼓囊囊的都是鸡排。
我说一般,不是那种一起逛街的关系。
“那,你和爱洛美斯相像吗?”服部还是口齿不清地说。
我心中警铃大作:不会察觉我俩的职业了吧?当即冷冷一笑:“你这个问题很冒犯哎。哪有问女孩子和别人像不像的?”
服部紧张地咽下口中的饭:“不是,我的意思是今天可可桑这样安慰我,对我很好……”
“对你好一点,你就担心我和爱洛美斯一样骗你?是这个意思吗?”我佯装生气,把饭盒一盖,站起来就要走。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可桑……”
背后是男人慌乱站起的脚步,服部全藏一闪身挡在了我的面前——喂,这种时候有必要用忍者的步伐吗!
按照我刚才气冲冲的速度,我将一头撞在他的怀里。那可不行啊,那我怀里的那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都让人家感受到了吗?寻常女孩子撞上去是不会有金属质感的啊!
我一个急停,扭开身子,险而又险地避开了相撞。
我的躲避显然被服部理解成了嫌弃。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挥舞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想动手动脚:“可可桑,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怀疑你要骗我,实际上,我非常感谢你今天的陪伴!刚才打游戏的那几个小时,是我最近除了读《周刊jump》之外最快乐的时光……”
“下次再见吧,服部先生。”我说。
服部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我绕过他离开,剩下一个明显无助的忍者站在原地。他也没有再追上来。
我依旧用外套搂着自己,遇到一个转角躲进去,终于敢掏出在怀里震动了很久的手机,打开就冲里面大骂:“你真不是人啊奈奈美!”
奈奈美好像很高兴:“我就知道你这个点还没睡。太好了,我和你讲,我刚才一起喝完酒的那个男人……”
“你先别好。”我困得头皮发麻,徒生一股怨气,“你和那个痔疮忍者怎么回事?”
“服部全藏?”
“嗯啊。”
“他已经是个过去了。”奈奈美很无所谓地说。
我狠狠按住太阳穴:“对你来说是过去,对我来说是残局啊。”
奈奈美很不真诚地表达了歉意。
“这样吧,作为补偿,我把我的线人介绍给你呀?”她轻巧地说。
“什么线人,搜集好骗纯情男的那种线人吗?我身边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我面无表情地说。
“不是啊不是啊,肯定是超——有价值的线人。好像……”奈奈美压低了声音,“是在府里的哦。”
真的假的,将军府吗?奈奈美居然还能认识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不是。不是那种权贵,对方好像还是个小女孩呢,超级缺人聊天,稍微说两句话就黏着人不放!”
奈奈美请停止你的魅惑。为什么连小女孩都不放过?
“虽然是小孩,但消息特别灵。将军府里丢了什么东西,她比黑市还早两天知道,过来求我帮她找回去。还要给我一大笔佣金!”我都可以想象奈奈美在对面一边说话,一边摇尾巴的样子了。真得意。
“那你帮她找了吗?”我问。
“多麻烦的事,我才没空找呢。”对面传来她弹指甲的啪嗒声,“我有约会啊约会。”
“奈奈美,你要下地狱的。”我没什么情绪地说。
“地狱也有很涩的恶魔。再说了,她说一只独角仙价值连城,怎么可能?估计只是小孩的玩笑话。”
独角仙吗?
奈奈美还在听筒里喋喋不休地讲她新目标的事。我一路应付她到家,见到床的那一刻,按灭电话一头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