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要怎么出去?”
触及到些许线索对于眼下的情况毫无意义,江逾白一筹莫展地蹙紧眉,看着河面上浮起的密密麻麻的浮尸,不禁感到头疼。
浮尸怕光和火,一开始他们确实尝试过点燃黄符驱散浮尸,但是光凭几张黄符和提灯,与这条深不见底的河相比,起到的作用微不可察。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祝凛说着,他的手突然被江逾白攥住了。
他定定地看向江逾白,后者却朝他摇头:“不行。”
祝凛笑出声,神情柔和下来:“我都没说我要做什么呢。”
他不说江逾白也清楚,祝凛的血可以作为制作药尸、吸引尸体的药引,同时也可以和朱砂一样,成为驱散尸体和鬼物的武器。
江逾白毫不怀疑,可是,祝凛放血能放到他们离开洞穴,离开这条河流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办法,江逾白索性往竹筏上随意一坐,曲着腿休息,见祝凛背对着他摸索着竹篮中的东西,便拿出手机看。
他发现手机能接受到信号了,刷新后剧本更新了。
【祝凛走的这条路并不是他们来时的路,江逾白跟着队伍的最后面,突然感到背后一凉,耳边传来一阵呼呼作响的风声。
在风声中,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稳婆(以鬼传音)■■■,■逾白——
稳婆(抬起头看向剧本另一边的江逾白)■你在■看■■吗?
——幕落】
霎时间,江逾白头皮炸开,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定定地看着那行布满黑框框的文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股对于屏幕后被人窥视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可以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幕中,并没有出现过稳婆这个人物,以及这句话。
他几乎是下一瞬就知道了那句话的原话是什么。
——【你在看着我吗?】
——【我在看着你。】
第一幕的剧情到此结束,江逾白顺着剧本继续往下看,发现第二幕的剧本只出现了剧本信息,连幕启都没有。
【第二幕.埋尸】
【时间 ■■■■年■■月■日,夜幕。
地点 ■■寨
人物江逾白 ■■ ■■ ■■ ■■ ■■■■■
幕启 ■■■■■■■■■■■■■■■■■■■■■■■■■■】
幕启的字被数十个黑漆漆的方框替代,江逾白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时他突然折返回去看剧本《埋尸》的信息,突然发现上面的字变了。
【恐怖悬疑片《埋尸》剧本
导演:Z
演绎时长:■■■小时
拍摄地点:湘■■疆寨 ■■■■■■■■■
参演人员:江逾白林黯安冉余示陈尘■■■■■■■■■■】
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这时才发现自己喉咙传来刀割似的剧痛。
“你在看什么?”祝凛冷不丁的问话打断了江逾白的思绪,“你的脸色很难看,是看到了什么吗?”
江逾白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没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颤抖。
如果这时江逾白抬起头,他就能发现祝凛脸上的笑意早已烟消云散,他用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眼神看着江逾白……
不,应该是江逾白紧握着的手机。
几乎是下一瞬,他收起那陌生的神情,重新换上了江逾白那熟悉的笑意,他缓缓蹲下身,朝着面色苍白的江逾白伸出手。
江逾白微微抬起眼帘。
——那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清香的甜饼。
“吃点?”祝凛歪头问道,头上的银饰随着这一细微的动作铃铃作响。
“谢谢。”江逾白接过甜饼后,后知后觉自己好久没吃饭了,可是他竟然感觉不到半点饥饿,就连现在也是。
他吃着甜饼,心却猛然一沉。
死人不需要休息,死人不需要进食。
甜饼的酥皮沾在他嘴唇,江逾白用指腹擦去粉末后,这才发现甜饼的馅料和他以前吃过的截然不同。
“馅料是玫瑰花吗?”江逾白歪着头问身旁挨着他坐的祝凛。
“是啊,”祝凛手中也拿着用油纸包着的甜饼细嚼慢咽,“是鲜花饼。”
口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和甜丝丝的味道。
“很好吃。”江逾白由衷地称赞,他本以为会味如嚼蜡,但并不是。
休息片刻后,江逾白突然问:“你还有纸钱吗?”
“纸钱?”祝凛拿出纸钱放入江逾白手中,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叠纸人,”江逾白说道,几张铜钱形状的纸在手中反复折叠几次后,变成了一个小纸人,“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我叫不上名,但有点印象。”
江逾白说着,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给小纸人点上了眼睛。
“再给我烧张黄符呗。”
祝凛娴熟地烧了黄符,将纸灰碾碎在手心。
江逾白淌着鲜血的指尖从他手中捻起部分纸灰,让那纸灰与自己的血混合,紧接着他用手指在纸人的背面画着什么。
祝凛没能看清。
“我以前看过几本书,其中一本是有关于纸人的,上面有提及一种用纸钱叠纸人的诅咒,如你所见……”
江逾白将手中的纸人抛入黑漆漆的河水中。
纸人掉入河里时溅起细小的水花,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红色从纸人的背后渗出,开始朝着周围的河水弥漫扩散。
那些森白的浮尸被翻涌而起的血浪吞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但被浓重到呛人的血腥味覆盖住了。
“你不是说,你什么也不会吗?”祝凛意味深长地看他。
“当然了,”江逾白眯着眼睛,眉眼带笑,“我只是看了很多书,懂得一些非常道的东西,记忆比较好而已,理论以外我什么也不会。”
不知怎么的,祝凛觉得面前的江逾白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很久,最终在两人的沉默中结束。
祝凛重新撑起竹篙,脚下的竹筏缓慢地向上游划去。
不过多时竹筏驶出洞穴,最终停靠在一处碎石滩。
祝凛解开两人身上相连的绳索:“顺着这条路往上走,那是苗疆寨的方向。”
他一边说着,一边唤药尸排成赶尸的队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莫约十几分钟的路程,远远地,江逾白便瞥见苗疆寨的寨门。
寨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直到他们走近后,江逾白才发现站在寨门口的正是苗疆女甲乙。
她们穿着不久前才见过的苗服,一深一浅,身上戴着昂贵的银饰,走起路来铃铃作响,和她们的笑声一样清脆。
祝凛停在苗疆女甲乙面前,借着手中提灯的光亮,江逾白看过去——
只是简单的一瞥,那种久违的一眼惊鸿的感觉便再次浮上心头。
祝凛微微低头,眼帘低垂,露出的半张侧脸在微光中越发昳丽凛冽,最终模糊在江逾白的视野中。
“呀!”苗疆女甲这一兴致勃勃的喊声唤回了江逾白的思绪,他这才发现自己远远地看着祝凛的侧脸看得眼神失焦,还好祝凛没有发现他的失态。
他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心想道。
“好俊的阿哥阿姐,初来乍到苗疆寨,来尝尝我们自家酿制的米酒呀!”
苗疆女甲的台词和之前一模一样,改都不改。
这是因为赶尸的队伍中有女性药尸吗?江逾白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却发现两个苗疆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她们……为什么会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江逾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径直走上前来。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来苗疆寨,你说对吧,阿白阿姐?”祝凛冒出个古灵精怪的想法,笑着朝江逾白打趣。
“是啊阿凛阿哥。”江逾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两位苗疆女为面前的十二碗空荡荡的酒蛊倒上米酒,将其中两碗递到了祝凛和江逾白手中。
“你在纸人背后画的,是碗底的图案吧?”祝凛冷不丁地说。
耳边苗疆女念祝福词的声音逐渐远去,江逾白抬起头,与祝凛平静地对视。
“你看她们手腕的图案,熟悉吗?”
祝凛眯着眼笑,将手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一道久刚西,二道久拉秀,三道久刚安,四道■■■。”
江逾白重新将视线放在面前的两个苗疆女身上,果然在她们的手腕上发现了那一圈鲜红色的图案。
她们的皮肤是苍白色的,在微弱的光下显得有些森然,江逾白仔细看她们倒酒的动作,发觉她们手腕的关节是笔直的,这就导致她们倒酒时必须直挺挺得地拿着酒壶,半折着身子去倒。
她们曲着身子的幅度很奇怪,像是……
像将纸半折起来。
江逾白心下一沉,他意识到面前的两个苗疆女不是人,她们是纸人。
“■■■■■■,■■■■■■。”
苗疆女甲乙说完了她们的台词,目光笔直僵硬地落在江逾白身上。
“你为什么不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