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立于护士站中央,指尖无意识地在染尘的桌面上敲击着二进制节奏,大脑飞速处理着刚刚获取的档案信息与萦的存在所带来的变量。萦静立在他身侧,藤紫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弱的光泽,如同一个沉默而美丽的幽灵。
骤然间,异变突生!
毫无预兆地,一条仿佛由凝固的暗影与冰冷数据流交织而成的锁链,凭空出现,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猛地缠上了萦纤细苍白的脖颈!锁链骤然收紧,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将他整个人狠狠拽离地面,悬吊在半空之中!
“呃……!”
萦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本能地抓住颈间那致命的束缚,双腿无力地蹬动。他那张与谢萦相似的脸上,因窒息而迅速失去血色,水晶紫的瞳孔因剧烈的痛苦而收缩。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股如同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浩瀚无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这压迫感并非作用于□□,而是直接碾压灵魂,令人产生一种自身存在即将被彻底抹除的大恐惧。护士站内所有的灯光在刹那间彻底熄灭,陷入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直播信号中断】
【错误:未知干扰……】
无限回廊的直播大厅内,所有正在观看谢萦频道的屏幕瞬间被刺眼的雪花和错误提示覆盖,引起一片哗然。
黑暗中,谢萦的紫罗兰色瞳孔瞬间缩紧,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他强行压下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精神力丝线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环绕周身,冷冷地扫视着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在这片绝对的黑寂与压迫中,一个身影,如同从虚无中凝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首先“看”向的,是被吊在半空、痛苦挣扎的萦。
黎渊伸出手,指尖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瓷器,极其轻柔地抚过萦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
“欢迎回‘家’,”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却冰冷得不含一丝人类情感,“我的裁决。你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萦扯着脖子上那几乎要勒断他颈骨的锁链,紫眸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怒,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间一字一顿地挤出那个名字:“放……我……下来……终末。”
黎渊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痛苦,他的目光终于转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谢萦。那纯粹的墨黑色眼眸,如同深渊,平静地倒映出谢萦的身影。
“你好。萦的转世,谢萦。”他用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优雅腔调,“我是终末的执行官。”
谢萦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面对绝对力量时应有的恐惧或敬畏,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你好,执行官。”他的声音同样听不出情绪,“寒暄就免了吧。把他放下来,他是我的财产。死了,你得赔。”
黎渊听了谢萦那句“死了,你得赔”,眼底最深处,星辰湮灭般的暗金色碎光骤然加速流转,他那线条清晰的薄唇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愉悦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空中痛苦挣扎的萦,嘴角那抹愉悦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你放心,他,死不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谢萦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只要你没事,他就死不了。”
他不再看谢萦,仿佛谢萦的意见无关紧要。他抬起手,并非去解开锁链,而是用指尖,轻轻点在了萦因缺氧而冷汗涔涔的眉心。
一点暗金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没入萦的灵体。
“他很危险,而且这副样子也不好跟着你。”黎渊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给他一具新的身体。”
随着他的话语,萦悬在半空的身影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锁链依旧缠绕在他的脖颈,但他的身体从虚幻的残魂状态迅速凝实,藤紫色的长发瞬间生长、垂落,甚至有一部分逶迤在地,失去了部分星尘般的光泽,变得黯淡。一件单薄的、如雾如纱的纯白色长袍取代了他之前模糊的形态,松垮地挂在他骤然变得清瘦单薄的身体上,领口微敞,露出苍白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然而,最刺目的,是那三道清晰无比的“枷锁”:
一条极细的、由凝固暗金星光与黑色数据流交织而成的项链,紧紧贴合着他苍白的脖颈,中央坠着一枚小小的、倾斜的银色天秤。在他左侧锁骨下方,心脏上方,一个繁复精致的、如同用燃烧灰烬烙印上去的暗红色图腾灼灼生辉,图案是凋零的紫罗兰与破碎星辰环绕着终结符号。在他纤细的右脚踝上,一条轻盈的暗影星光脚链扣在那里,坠着一个微小的、同色系的精致铃铛。
“好了。”黎渊的声音依旧优雅,完成了某种残酷的仪式般,轻轻一挥手。那冰冷的符文锁链应声消散。
拥有实体的萦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坠落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单薄的白袍在尘埃中铺开,愈发衬得他脆弱不堪。黎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柔地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诛心:“别试图破坏它,裁决。你知道后果。”
他微微俯身,凝视着萦因痛苦和屈辱而蒙上水光的紫眸:“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我的裁决?”
“记住,”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那种神祇般的冷漠,“你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我的宽容。”
“现在,你可以继续‘引导’他了——”他的目光扫过一旁面无表情的谢萦,最终落回萦身上,“在我为你划定的牢笼里。”
而萦,他跪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抬起那双蒙尘的紫眸,直视黎渊。他没有愤怒地嘶吼,也没有卑微地乞求。他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疲惫的语调,轻声回答:
“……你还真是……‘体贴’啊,终末。”
然后,他转向谢萦,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近乎自嘲的弧度:“看,这就是我曾经的‘搭档’。”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萦猛地抬手,他紫色眼底银色的符文骤然亮起,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但一股极其强大、强大到令空间都开始扭曲震颤的毁灭性能量,已如同出鞘的利剑,悍然攻向黎渊!
黎渊似乎有些意外,身形微动,以一种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闪避。然而,那攻击太快太凌厉,一道无形的锋刃依旧擦着他的脸颊掠过,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他停下动作,冰冷的指尖轻轻抹过脸颊,看到了那抹刺目的鲜红。他眼底的暗金色碎光瞬间变得危险而冰冷。
几乎在同一时刻,萦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涌出,那血液中,竟混杂着点点金闪闪的、如同熔融金属般的物质!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极速的虚弱让他刚凭借一股狠劲站起,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单薄的身体在白袍中瑟瑟发抖。
“这样都能攻击我。”黎渊的目光转向谢萦,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在展示一件物品的特性,“看到了吧?我说过他很危险。”他的目光落回蜷缩在地的萦身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但没事,这次过后,他应该就不敢了。”
说着,他伸出手,如同抚摸宠物般,轻轻揉了揉萦那黯淡的藤紫色长发。
然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谢萦,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好好保管我的藏品”。
“期待下次见面,谢萦。”
话音落下,他与那末日般的压迫感一同,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护士站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重新亮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跪坐在地的萦,他脖颈上冰冷的项链,锁骨下灼热的烙印,脚踝上精致的铃铛,以及他脸上未曾有过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的神情,都在昭示着刚才发生的、残酷的真实。
谢萦站在原地,紫眸中的冰冷几乎要凝结成实质。他看着跪坐在地、狼狈不堪的萦,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强行闯入、践踏他规则的“终末”。
(终末执行官……)
他心中的名单上,悄然刻下了一个必须超越和……摧毁的名字。
(你的东西?不,从现在起,他是我的……战利品。)
他走到萦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那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淬毒的嘲讽:
“啧,之前在我脑子里,不是一副尽在掌握、高深莫测的样子吗?”他的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刮过萦岌岌可危的尊严,“现在这副样子……你这副新身体,还真是**裸的羞辱,连我看着,都替你感到难堪。”
萦垂着头,长长的、黯淡的藤紫色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
谢萦并不需要他的回应,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问道:“刚才那个自称执行官的男人说,你以后不敢了。”他微微俯身,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关切,只有纯粹的评估与利用,“那么,告诉我,你还能动用力量为我所用吗?如果不能……”他顿了顿,吐出残忍的字眼,“你也就没必要跟着我了。”
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唇边沾着缕缕金红色血丝的脸。那双水晶紫的眸子里,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疲惫与隐忍,但深处,却依旧有一点不灭的冷光。
他迎着谢萦审视的目光,艰难地扯动嘴角,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笃定:
“当然可以。”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牵扯着内脏的剧痛,“而且威力……和刚才的差不多。”他微微喘了口气,紫眸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需要我……现在给你证明一下吗?”
谢萦凝视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痛苦、屈辱与不甘的火焰,沉默了数秒。
“不必。”他直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保留你的力量,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那具美丽而残破的“囚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
“跟上。”他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迈步走向护士站外更深的黑暗。
萦看着他那冷漠决绝的背影,沾染血污的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弱的、混杂着痛楚与一丝扭曲兴味的弧度。他用手背用力擦去唇边的血迹,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拖着那身象征着无尽屈辱的枷锁与那逶迤在地的黯淡长发,一步一步,沉默地跟了上去。
黑暗吞噬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地上那几滴混杂着金色的鲜血,如同破碎的星辰,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神罚级的占有与一个灵魂永不屈服的、绝望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