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代号魂2 第12章 彼此梦魇（1）

眼前的人貌似失忆了，甚至将他们的经历全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猜到这层关系的可能性，高峻寒没敢声张，只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尽眼底。

眼睁睁地看到她上前靠近，他仅仅退了一步，没有再动作。

心想至少还能在这种鬼地方遇到她，也不会那么无聊。

“诶，你是人是阿飘？托梦给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

罗清野冷淡的一两句问话，打得他的脑瓜嗡嗡作响，猝不及防。

仿佛刚才被什么东西恶狠狠地拍了下后脑勺，惊得高峻寒一个激灵：“你不记得我了？”

“……你谁？”她紧盯着对方被黑雾笼罩的脑袋，挑眉质问，“我又没见过你……哦～你是想套出我的名字，然后把我带走的某个‘无常’？”

“无常？”高峻寒依旧不理解她口中的那些“流行语”，他盯着她那张模糊的的五官，蹙眉反问，“你真不记得我了？我刚才还见过你。”

“有吗……”罗清野撇嘴质疑，随后自我和解，“算了，梦到就梦到，反正梦到了还能找人聊天。”

“梦？你现在是在做梦？”听出她的嗓音变得青涩，没了一开始清脆的天真感，之前带口音的腔调也变得正常许多。

他把听到的信息快速分析后，疑惑也随之脱口而出。

“对啊，我现在在做梦啊。”罗清野抬起头回应，似乎对自己竟然做梦了——也能与他对答如流这件事浑然不觉，“我不确定醒来之后能不能记起来，但肯定会忘掉很多。

“所以，聊呗，来聊聊人生也好，感情也好，反正我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憋了一肚子火也没地方撒。”

高峻寒的右手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抬起，下意识对她弹了下额头：“白痴，怎么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聊感情。”

“干嘛不行？”额头上一点痛感都没有，她走上前，踮起脚尖伸着头，企图让他再来一遍。

结果对方无动于衷，放下手后就盘腿坐在地上，还拍了拍碰不到一点水汽的地面，目睹他的手边泛起一阵涟漪，用行动示意她一块落座。

看着对方学着他的样子一块盘腿，甚至毫无坐姿地弯腰撑着脑袋，高峻寒乐了：“干嘛这么坐？”

“模仿你啊。”罗清野支着下巴，风轻云淡说着，“看你好像比我大……叫你哥，你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与她面对面，他将盘着的腿耸起，一同撑着脸：“随便你怎么称呼，我都行。”

“太好了。”她眯起眼笑了笑，“那哥，咱俩为啥会出现在这里？我一般做梦都没梦到过这里的。”

这话应该是他问她才对。

毕竟他也搞不懂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何况前不久的她能利用念力还是想象力，创造出以空气为载体的“椅子”。总之不是现实。

沉默了一阵，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奥秘，他姗姗答：“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可以当是我们两个隔空的秘密基地。”

“好呀，那我只要再次出现在这里，你一定要陪我聊天，我都不知道该跟什么人聊心里的事。”罗清野换了个坐姿，抱着膝盖撑着脑袋，来回不停地轻轻摇晃。

看她摇头晃脑的，还晃着身子打瞌睡，就和小时候的那个她一样。

高峻寒盯着对方隐约能看出闭上双眼的人脸，眯起眼满脸笑意。

罗清野偏着脑袋晃了没多久，就对他语气恹恹地提问：

“诶，你知道怎么没钱也能逃避家里吗？

“我还是未成年，没办法出去打工，工厂我也不想去，但是我爸妈巴不得我早点嫁人……”

“哼，我才不要呢，我要读书，我要自己挣钱读书，读一辈子书！”不等他提问，她自顾自说地解释了他的疑惑。

空旷得一无是处的地盘上，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在寂寥的世界里漠然沉默良久，高峻寒也同样十分苦恼：“我也是未成年，我待的地方可能更没办法找工作，所以我也没办法给你提供有用的帮助。”

他也想出去打工挣点钱，但并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逃离这个压抑的学校。

他想回国考大学，他并不想呆在东瀛读书。

不然他也不会向学校申请跳级，更不会被高一届的山野浪伤害到——意识这么久都没回到身体，反而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许久都没能从现实里苏醒过一次。

在心底兀自思考没多久，就听到罗清野闷闷不乐的声音，在这片独属于他们的天地悠悠回荡：“那你几岁？你个子看起来好高。”

“我十六。”他把目光投向她，却依旧看不清她的长相。

一得知他才十六岁，罗清野诧异不已，瞪大眼再次确认：“你十六？！你才十六？！十六岁就那么高？！比我高那么多……三十公分？！”

她一边张大嘴说，一边站起来比划。

手忙脚乱比划完了，她又重新坐回地上，垂眸冷哼一声揶揄：“我要是能长到你那么高就好了，那我也可以帮家里挣钱……哇——那这么说，你家里人也长的很高喽？”

他至始至终都盯着她看，而她总是有各种俏皮的小习惯和小动作。

现在的她，又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抵着下巴晃来晃去。

“对啊……”被她搞笑的反应逗乐，高峻寒也询问起她的年龄，“你呢，你多大了？”

“周岁也十六，虚岁十八。”她的回答随口就来。

一听她这话，高峻寒也拔高了音量震惊：“十八——？你这哪门子的十八——你那怎么算的十八岁？不应该最多算一岁吗。”

“别问，问就是我们那的传统。”她烦躁嘟囔，“我们那就是这个习俗，你到了我们那也是这么算的。”

语噎片刻，高峻寒也是对此败下阵来。

他把话题重新牵引，转换到其他事物上：“你身体方面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的地方？”

被他这么一问，才察觉到对方的身上，穿的还是在医院里才穿的病号服。

一想到刚才的自己，十分唐突地调侃他是不是黑白无常里的其中一位。

罗清野悻悻撇了撇嘴：“我还好啦。就是你怎么样？你生病了？”

高峻寒意识到自己的衣服至今都未曾换过，而对方都从小孩儿一下子转变成了与他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他下意识地回复：“我是被人打进医院的。”

“啥？！”她咋咋呼呼地凑上前，却没看到对方身上有哪些伤，“严不严重？你怎么会被人打啊……不说也没关系，不过说了好像也没用，因为我一觉醒来就肯定会忘了。”

“没事的。只要我还能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目睹她的魂体，在不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你是不是快醒了……那我们得说再见了。”

“……好，再见。”她抬手挥了挥，满眼不舍。

空荡荡的一片天地，又双叒叕没了可以陪同他一起打发时间的人，就和他那空荡荡的心里一样，寂寞又冷清。

但他笃定她还会再次出现。只要一想到还能与她见上面，就不会觉得等待的时间里会太过无聊了。

果然，没过多久，刚才出去没多久的罗清野，隔了短短几分钟后又一次出现了。

只见她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不少，似乎她所处的那边，已经是放凉或者回暖的季节。

“好久不见。”她笑脸盈盈地对他道，“我可没有忘记你哦。”

虽然她的语气十分轻松，可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明显的伤痕。她的嘴角淤青了一片，太阳穴旁边也有点伤口。

安慰的话语被迫卡在喉咙，哽咽得他只能用频繁眨眼，来缓解想流泪的双眼。

“你还好吗？”但他还是于心不忍，压抑的话语从咽喉中哽出，喉结像是被人勒过一样，疼得难受。

“我每天都在期待回到这个梦里跟你见面。”她没有回答，而是习以为常地坐在他面前，“我这个呀，也是被打出来的呢……不过没关系，它会好起来的。”

他不说话，她就自言自语地叙述：

“我害怕把你忘了，所以我写了日记，还好醒来后剧情没有忘记，不然我现在就会不记得你是谁了。

“你知道吗，我跟我爸说我不想结婚，我想读书，读一辈子书……

“还把我十四岁那年，表哥差点扒我裤子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他就打了我……”

说到后边，罗清野有些哽咽了，可她还是强忍着泪水，把这些话说给眼前这个不认识的无脸男听：“妈妈他们很忙，得做生意，我们家是卖茶叶的……

“我才十六诶，我才不是十八。人为什么一定要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去结婚呢？我不想什么都让着我弟，我明明也是小孩子。

“可是家里的亲戚一看到我，就说‘清野啊，你再过一两年，是不是也得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之类的……

“我才不要。我看了新闻，也看了很多书，我还太小，我不想那么早就被困在家庭里……”

高峻寒几次想搭话，可他却无从回答，也无法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只有闭口不谈，和一味地沉默。

而她一直消极地呢喃，试图把胸口里憋闷许久的伤感，控诉给一个梦里见不到长相的陌生人，好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

“我看到电视上的一个阿姨说，她不想被困在家里没书读，没电视机看，还要一直一刻不停地做家务……

“一看到这些，再想到我妈年轻时候，为了照顾总是生病的我，那么累，那么辛苦。”

“所以我不想变得跟妈妈一样……而且我讨厌自己是女生的身体，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

“就不会被家里的亲戚总是问什么时候找男朋友，更不会被表哥那样……”

听到哭声，高峻寒诧异抬起头，就看到她搂着膝盖，将头埋藏在臂怀之中，情难自禁地抽噎。

他抬起手，想抚摸咫尺之近的她，却亲眼目睹自己的手指，竟直直穿过了她的肩膀。

不知怎的，有一瞬间似乎看见了罗清野脑海中的部分记忆，连带强烈的情绪直冲灵魂，一股脑地涌入激起涟漪的心灵。

被吓得猛地抽回手，他见她未曾察觉，张开嘴哑然片刻，才慢慢问出心中的郁闷：“你现在还在读书吗？读几年级？”

“我才高一……”她抬起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怎么办……每天都好累，而且我的身体还那么差，我以后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学校里的同学还拿我的名字嘲笑我，还说我是戏精……可是我那几次在学校昏倒，又不是我要晕的，我从小就身体那么差……”

“要……要我抱抱吗？”高峻寒忐忑说着。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拥抱安慰疗法，这是他初中毕业时候，田川大叔的妻子——惠子阿姨教他的。

只要遇到难过的事情了，她就会搂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安慰。

惠子阿姨还说，只要静静地感受背后传来“加油打气”的安抚，一切坏心情一定会像被驱逐的怪物一样，被微风带走，随风烟消云散。

听闻这话，罗清野错愕地看向他，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子，猛地扑向他的怀里。

明明刚才还触碰不到对方，如今却被沉重的感觉抵压住胸口，高峻寒只觉得呼吸一滞。

可他现在也只不过是虚无的意识形态，真正的身躯实体还躺在东瀛医院的病房里，至今未醒。

一想到自己都很久没回到身体里苏醒，他紧紧搂着她，也想从她那里获得一丁点的安慰。

“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他拍抚着她的背后，轻声细语，“都会好起来的。”

罗清野听着耳边那令人犯困的嗓音，青涩酥麻，惹得她对面前的人心生几分甜蜜的感情。

“如果，你真的在我身边就好了……”她淡淡道，“但我知道，一觉醒来就会忘了你长什么样。

“对不起……我要醒了，下次见。”

“嗯……再见。”高峻寒缓缓抬起眼皮，还没看见她，怀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看着自己悬浮的双手，他却无比苦涩。

他也希望她是真的存在于他身边的人，而不是用这样脆弱的方式去与她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