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 第15章 15

很多时候我都不认为我在治病，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死去，已经远离阳间，我是一只小鬼，在阴曹地府受酷刑，以此偿还生前犯下的罪孽。虽我自认是一个好人，但我必定在许多不经意的时刻，成了某些祸事的帮凶而不自知，伤害了一些人而不自知。活着的时候会与无数人和事产生联系，自己所作所为的影响会扩散到多远根本不可预知，我就是在为这种不自知的罪孽受刑。

吃进嘴里的食物是香炉前的贡品，无法提供生存的养料，我的躯体已逝，我不得不依附在一瓶瓶针水里，靠着那些昂贵的死物才能拥有缥缈的形体，熬过一天又一天的酷刑。

我很痛苦，但我从未想过要放弃。

只第一次去住院时细看了肿瘤病区的模样，后来再去我就有意识地忽略一切外物。我让自己死去，对阳间的万事万物无能为力，所以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痛苦都是虚妄的，它们笼罩着我，而我可以穿透它们。

也不去仔细辨别每一个人的眼神，同情的、伤感的、好奇的、不满的、反对的、欲言又止的、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全都杂糅在一起，像倾盆大雨一般落下，我躲在阴冷的檐下，不想被它们沾湿。

就是要这样把眼睛闭上，把耳朵捂住，把心扔掉，把意识清空，把前半生的记忆抹除，把自己当作是一匹被蒙住眼睛和耳朵的战马，义无反顾地往前奔跑，无所畏惧地跨过刀山火海，才可以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才有胜利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