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月光 第2章 第 2 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不久前下过的雨将整个城市洗刷得澄澈透亮，连阳光都显得格外干净。

沈砚在公寓楼下停顿了很久，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他抬头，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玻璃幕墙，望向顶楼的方向——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有三天了。

这三天，他用高强度的工作将自己填满，像鸵鸟一样逃避着，逃避着面对江林。

一直到今天，江林率先给他发发消息：今天周末，过来吃饭嘛？

这短短的消息出现两人的聊天界面上，这是除了打招呼之外的，唯一一条消息。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该回什么？“好”？还是“有事，不过去”？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回。

但身体却比理智更诚实。等沈砚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公寓楼下。

“啊——”沈砚忍不住低声呻吟，有些失态地蹲下身，抓乱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昂贵的西装也因此有了皱褶。

他像个胆怯的士兵，在奔赴一场明知会丢盔弃甲的战斗前，进行着徒劳的挣扎。

最后，沈砚还是踏入顶层公寓。

“嘀”的一声轻响，指纹锁解开。沈砚推开门。

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混杂着极淡的、属于江林的茉莉花信息素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带来的微凉。

公寓里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暖意。

沈砚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像一只踏入陌生领地的猫。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客厅比他上次来时多了些生活气息。沙发上的薄毯叠放整齐，茶几上的剧本合上了，旁边放着一副阅读用的金丝眼镜——他见过江林戴眼镜的样子，但是在采访节目上。

而餐厅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白色的骨瓷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似乎知道他会来。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咕嘟咕嘟的声响，是汤在锅里翻滚的声音。

沈砚不由自主地朝厨房走去。

他停在厨房门口，看到了那个身影。

江林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米白色毛衣，柔软的布料勾勒出他宽阔而流畅的肩线。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尝汤的咸淡，侧脸线条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

这一幕，过于家常，过于温暖，与沈砚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场景都不同。它美好得不像真实，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反而让沈砚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像一家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江林猛地回过头。

看到站在门口的沈砚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那讶异迅速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沈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紧张。

但是沈砚又觉得，应该还是有点期待的吧。

“沈总。”江林微微点头，语气里有的只是平淡的恭敬。

沈砚“嗯”了一声，迈步走进厨房。他的目光扫过料理台，上面摆放着几道已经做好的菜，色泽诱人，香气浓郁。都是些家常菜式，但看起来手艺相当不错：“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我以为江老爷子说什么都不会让自己的alpha孙子下厨。”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

“我没有被认回去。”江林不甚在意。

那需要我帮你多家产嘛？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沈砚没有，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在这里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开了厨房。

重新回到客厅，沈砚在沙发上坐下。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切菜声、水流声、锅铲碰撞声。

像一首陌生却奇异地安抚人心的协奏曲，一点点填满这间过于空旷的公寓。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Alpha执着娶Omega了。

不久，江林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解下围裙：“可以吃饭了。”

沈砚在江林对面的位置坐下。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将餐桌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几道家常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彼此间一部分视线。

这场景太过寻常，寻常到似乎只是一对普通的AO夫夫。

江林盛了一碗汤，放在沈砚面前，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已演练过无数次。“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沈砚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汤是简单的菌菇汤，味道却意外地鲜醇，温度也恰到好处：“不错。”

两个字，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夸赞，更像是一种礼貌的敷衍

江林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开始低头用餐。

餐桌上陷入一阵沉默，只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空气仿佛凝滞，那份诡异的温馨感在沉默中迅速褪去，只剩下无处遁形的尴尬。

沈砚吃得不多，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疏离。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对面的江林，看他安静进食的样子，看他低垂的、显得异常温顺的眉眼。这样的江林，与荧幕上那个光芒四射的影帝，与他记忆中那个即使落魄也脊背挺直的Alpha，都相去甚远。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再次涌上沈砚心头。他宁愿江林对他冷漠，对他抗拒，也好过现在这样，用一种近乎“贤惠”的姿态，将他置于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这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用金钱购买陪伴和服务的丑陋角色。

“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李秘书跟你对接了吗？”沈砚放下筷子，找了个最安全、也最伤人的话题。他需要用工作，用协议，来划清这模糊的界限。

江林握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松开。他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平静：“对接了。下周进组，王导的戏。”

“嗯。”沈砚点头。

“我会的，谢谢沈总关心。”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着江林，忽然很想撕破对方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他想问，你为什么要发那条信息？为什么要做饭？为什么要摆出这副仿佛很期待我来的样子？是因为协议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他不敢问。

他怕听到那个让他更难堪的答案。

最终，沈砚只是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我吃好了。你慢慢用。”

饭后，沈砚将碗筷收拾好，这个举动让江林有些意外，他只是解释到这是之前作为联姻对象学的。

将最后一只洗净的骨瓷碗放入沥水架，水流声停止，厨房里只剩下安静。

他转身，用旁边挂着的擦手巾擦拭着手指，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仿佛刚才沾染的不是清水，而是什么难以清除的污渍。

江林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晦暗。

沈砚那句轻飘飘的“之前作为联姻对象学的”，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方才在暖光与饭菜香气中生出的一丝妄想。

原来，这种看似亲密的“家务分担”，也不过是眼前这位沈总，为了匹配某个门当户对的Alpha而学习的、诸多技能中的一项。

沈砚擦干手，将毛巾挂回原处，动作优雅。他抬眼，对上江林复杂难辨的目光，心头莫名一紧，却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无波。

“沈总。”江林看着他。沈砚也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今晚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