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蜕·胭脂出鞘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云端初航

长白山采风的日子终于尘埃落定。出发的清晨，天边刚透出蟹壳青，城市还在沉睡，“薪火·根脉”工作室门前却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拉杆箱轮子在水泥地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背包碰撞，夹杂着年轻同事们压低的兴奋交谈和哈欠声。

张怡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冲锋衣裤，长发利落地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推着自己那只半旧的行李箱，镜片后的眼神沉静，努力维持着御姐的干练表象，但胸腔里却像揣了一窝刚出壳的雏鸟，扑棱棱地躁动不安。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人群中心——陈锐正和阿哲核对设备清单，他今天也穿着同色系的户外装束，身姿挺拔，侧脸在清冷的晨光中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整装待发的锐气。

周岚裹着一条厚实的羊毛披肩，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大家忙碌。张怡深吸一口气，假装不经意地挪到周岚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易察觉的紧张：“周老师…那个…我第一次坐飞机，有点…不太懂流程。”

周岚闻言，转过头，睿智温和的目光在张怡看似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掠过她微微抿紧的唇角和闪烁的眼神。那眼神里仿佛藏着洞悉一切的笑意，她拍了拍张怡的手臂，声音不高，却带着了然和鼓励：“傻孩子，这有什么难的？待会儿到了机场，值机托运行李的时候，你就跟陈锐说一声，让他帮你一起办了。把你的身份证直接给他就行。小锐这孩子心细，会照顾好的。”

张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加速！周岚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她心底那个隐秘的期盼盒子。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背包带子，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前往机场的大巴上，张怡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苏醒的城市街景，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她能感觉到斜后方陈锐和阿哲他们低声讨论行程的声音，那清朗的声线像羽毛，一下下搔刮着她的神经。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巨大穹顶下，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屏滚动着航班信息，广播声此起彼伏。前所未有的喧嚣和庞大空间带来的陌生感，让张怡这个第一次踏入机场的人本能地感到一丝无所适从的渺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行李箱拉杆。

“大家跟着我，先去值机柜台托运行李。”陈锐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他自然地接过团队的指挥棒，动作利落地引导着众人走向指定的航空公司柜台。

张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就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周岚的“指点”，在队伍快排到他们时，脚步略显迟疑地挪到陈锐身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努力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新手”的茫然和无措，声音比平时轻软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锐…那个…我第一次坐飞机，不太懂…值机…”她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起弄一下？” 她的指尖在递出身份证时微微颤抖了一下，泄露了心底的紧张，目光却勇敢地、带着一丝恳求地望着他。

陈锐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护照，闻言立刻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张怡脸上，掠过她镜片后那刻意营造的、带着点无助的眼神，又落在她递过来的身份证上。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了然的温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当然。”他非常自然地接过那张小小的卡片，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微凉的指尖。那瞬间的接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张怡的心猛地一缩。陈锐的语气轻松而笃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小事，交给我。你把行李箱也给我，一起托运。”他顺手就接过了她手中那个半旧的箱子，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再平常不过。

看着他拿着自己的证件和行李，走向柜台，和工作人员熟练地沟通，张怡站在队伍里，悄悄松了口气，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瞬间淹没了她！成功了！他答应了！而且，那么自然，那么体贴！

托运完行李，过安检。张怡看着前面的人脱外套、放包、过闸机，努力模仿着，动作难免带着新手的笨拙。当金属探测门在她通过时发出“嘀嘀”的轻响，她瞬间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安检员示意她抬手检查。就在这时，旁边传来陈锐清朗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没事，放松点，可能是皮带扣或者拉链。”他就在几步之外看着她，眼神温和，没有任何催促。那眼神像定心丸，让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终于登机。巨大的机舱，狭窄的过道，密密麻麻的座椅，对张怡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她拿着登机牌，对照着座位号，有些迟疑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陈锐就在她身后。

“你是…靠窗？”陈锐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登机牌，很自然地指了指靠窗的一个座位，“这里。”他侧身让她先进去。

张怡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按捺住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低声道了句“谢谢”，侧身挤进靠窗的座位。陈锐则在她旁边的过道位置坐了下来！

一股清冽好闻的雪松混合着阳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那是属于陈锐的气息，此刻如此清晰而近距离地萦绕着她。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浪潮般拍打着她的心房，几乎让她眩晕。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人，他正将随身的小包塞进前方座椅下方，侧脸线条利落好看。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加大，机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张怡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第一次体验这种加速带来的推背感和轻微的失重，让她有些紧张，指尖微微发白。

“别紧张，起飞时有点噪音和颠簸是正常的。”陈锐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侧过头看着她，眼神带着安抚，“把安全带系好。”

“哦…好。”张怡连忙低头，手忙脚乱地去摸索座位两侧的安全带。金属卡扣在她手中似乎变得格外不听话，怎么也插不进锁扣里。越急越乱，她的鼻尖甚至沁出了一点细汗，脸颊也因为窘迫而微微泛红。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雪松气息，轻轻覆盖在她略显慌乱的手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让张怡全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我来。”陈锐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就在她耳畔。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专注地拿起她手中那根安全带插片，另一只手稳稳地捏住座椅边缘的锁扣。他的动作流畅而专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被稳稳地扣入锁扣。

“好了。”他抬起头，距离近得张怡几乎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清澈的眼瞳，和他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他并没有立刻退开，而是顺手帮她把肩带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肩头冲锋衣的布料。

那瞬间的靠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角，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张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从被他触碰的手背和肩头瞬间炸开，直冲头顶！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有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动。

“起飞和降落时，咀嚼或者吞咽动作可以缓解耳压不适。等会儿空姐会发饮料，喝点水也行。”陈锐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然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一边系好自己的安全带，一边细心地叮嘱着注意事项，声音平稳，“要是觉得耳朵不舒服，就捏住鼻子鼓气，像这样…”他还示范了一下动作。

张怡僵硬地点点头，根本不敢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紧扣在膝盖上的双手，仿佛那里有全世界最吸引人的东西。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胸腔里的鼓点震耳欲聋。安全带稳稳地束缚在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力量。

就在这时，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加速感陡然增强！机身昂首，冲向蔚蓝的天空！强烈的推背感和失重感让张怡本能地轻呼一声，身体微微后仰，下意识地再次抓紧了扶手。

“看外面！”陈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张怡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向小小的舷窗。

奇迹在眼前展开！

巨大的钢铁之翼划破云层，地面的一切——纵横交错的公路、火柴盒般的房屋、蜿蜒如带的河流——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缩小、远离，最终被一层棉花糖般洁白蓬松的云海温柔地覆盖、吞噬。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将云海染成一片无边无际、耀眼夺目的金色海洋！蔚蓝的天空纯净得如同最上等的宝石，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哇……”张怡忘记了紧张，忘记了羞涩，忘记了所有的心跳和悸动。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纯粹的、充满惊叹的轻呼，身体微微前倾，整张脸都贴在了冰冷的舷窗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孩子般的新奇、震撼和纯粹的喜悦！

窗外的云海在翻涌，金色的阳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跳跃。那层包裹了她太久的、坚硬冰冷的御姐外壳，在这一刻被这云端奇景彻底融化、剥落。她微微张着嘴，脸上绽放出久违的、毫无防备的、属于少女的纯粹笑容，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童真光彩。那笑容点亮了她的眉眼，也毫无保留地落入了身旁陈锐的眼中。

陈锐没有看窗外，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张怡的侧脸上。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星辰般的光芒，看着她唇角那抹毫无阴霾、纯净得如同初雪的灿烂笑容。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嘴角那抹惯常的玩味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

机舱内引擎声依旧轰鸣，却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在舷窗边那张被金色阳光和纯粹喜悦点亮的笑脸上，也凝固在身旁那道温柔凝视的目光里。云端之上，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张怡眼前展开，而一种全新的、更加汹涌的情愫，也在两人之间悄然升腾，冲破了万米高空的稀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