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约定 第16章 第十六章

李承立在原地，紧紧捏着手机，看着齐清朝自己奔来。

她的身影，像是和许多年前重合，刚才积压的情绪，好像就在这一刻，哪怕她什么都没说，哪怕只是碰见朝他走来，消失不见了。

许多年前就这样。

李承抬步，朝齐清走去。

这时，一道温和的喊声：“齐清。”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抬眼望去，白望来了。

李承目光暗了下去，迈出去的右脚，缓缓收了回来。

齐清先是一愣。

齐清看见白望，总会下意识紧张，也许是太过在乎白望的想法，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总是小心翼翼，希望得到白望的认可，存在着自认为不可实际的幻想。

可现在幻想打破了，再次遇见他，齐清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和白望说话，但齐清发现，现在她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反正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了。几秒后，她扬起笑容，朝白望走过去。

白望脸上永远挂着让人舒适的笑意，一件灰色羊绒长大衣，银边半框眼镜，人看上去成熟又稳重。

李承看着两人走近，冰冷的空气像冰冷彻骨的凉水，一下一下浇下来。

他嘲弄般一笑，想起来，这种场景他好像经历过无数次，小时候，看着所有大人满意喜爱地看着白望，自己站在一旁，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哪怕是他先出现的。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亦或者是其他所有的长辈，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表哥。

长大了，这些人都不在了，可这样的事，还是发生……好像自己怎么做，永远都只能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中，从小到大，改变不了。

手里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李承捏紧手机，又松开，最后，他挂断电话，转身离开。

一只手拉住自己的手腕，拦住他离开。

“你要走了吗？这么快？能不能等我一会，我和学长说几句话，我们一起回去。”

齐清仰着头，急切地看着他，生怕他不等她离开。

她的手紧紧握着李承的手腕，手心温暖的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李承的皮肤。李承手指微微蜷缩。

李承望着她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很喜欢白望？看见白望，应该是很珍惜，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多说话，多待在一起。

又怎么会急切地想要和自己离开。

“你确定？”李承问，是选择和他离开，而不是珍惜与白望见面的机会。

“嗯。”齐清怕李承抛下自己跑了，拉着他的手，拖着李承整个人来到白望面前，“学长，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白望看着齐清，觉得今日她看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份平静和坦然，和前几日的躲闪、紧张不一样，他又看了李承一眼。

李承眸光冷冷瞥向另一旁。

白望笑了笑，道：“没事，你和小承离开吧，刚好我也有事。”

一个小男孩和小伙伴玩着篮球，一不小心球滚到了李承的脚下。

小男孩一看，倒霉，怎么又是刚刚撞上的哥哥，他好可怕。

小孩腿发着抖，不敢上前捡。

李承挑了挑眉，弯下腰，轻轻抛了过去，“接着。”

小男孩瞪大眼，接住就跑，不忘说声“谢谢”，还挺有礼貌。

一边跑一边想，这个哥哥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凶了，幸好。

齐清和李承并肩走在路上。想好措辞，齐清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下午没能陪你，你事情忙完了吗？还需要我帮忙吗？”

李承嗓音低沉，面容看不出情绪，低声应了一句：“嗯。”

“那就好。”

走到某一处地方，李承脚步忽然一停，齐清差点没刹住脚，撞上李承。

李承看着她，停了很久，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齐清看了看四周，周边是一些人工栽种的树木，是公园的角落，除了人少有些偏僻外，没什么特别的。

“这个地方怎么了？”

李承预料到她的回答。他看着四周，如果和齐清提十几年的事，她是否能想起来。

她应该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忘了他，忘了当初那个约定，忘得一干二净。这么多年过去，提当初的承诺，似乎有些可笑。

齐清今天没有出现在这里，李承决定彻底忘记约定，偏偏她今天出现了，遇见了白望，选择和自己一起离开。

这好像变成一股力量和冲动，一直怂恿李承说出口。

安静很久，齐清看着李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对她道：“你六……”

话没说完，一个人喊道：“哟，李承？”

几个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染着一头黄毛，夹着烟，一看就是社会不良青年。他们看清李承的脸，露出嘲意，哈哈笑道：“还真是他，这么多年，又见面了。”

一看见他们，李承脸色立刻冷下来，懒得多说一句，拉起齐清的手离开。

那几个混混不怀好意堵住。

“走什么呀？”王岭顶了顶腮帮，不爽李承的冷脸，“这么久了，把兄弟几个都忘了，初高中的时候，忘记兄弟怎么照顾你的了？”

方山吐了口痰，大笑：“哈哈哈，他哪敢忘，挨了我们那么多次打，想忘都忘不了吧。”

齐清对他们的话震惊，李承挨他们的打？什么意思，李承小时候被这群人欺负过吗？

她看向李承，李承眼眸黑黢黢的，深不见底，对他们道：“滚开。”

王岭骂道：“我呸！没人要的东西！当初老子看你打黑工，给你个机会让你加入我们，结果你说我们是什么？垃圾？好啊，你觉得老子是垃圾，老子就当垃圾给你看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一辈子都别想逃。”

方山附和骂道：“狗娘养的东西，不知好歹，亲爹亲妈都不要，屁都没有，拽什么拽啊。”

齐清听着这些话，有块巨石在心里堵着，她知道李承小时候的一些情况，直到今日，才觉得自己猜测的太轻了，李承的生活，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的多。

李承眼眸深如黑井，看垃圾样看着他们，反而笑了，“我说的果然没错，今天你们果然还是垃圾。”

“你说什么？”王岭怒目而睁，“没人要的东西，老子……”

齐清下意识张开手臂，拦在李承身前，冷声道：“这四周都是人，不远处还有警察，你们赶紧离开。”

李承皱眉，想要拉开齐清，齐清回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承怔了怔，手顿在半空。

几人看着齐清，白嫩的皮肤，圆圆的小脸，清澈的一双鹿眼，看上去太好欺负了，哈哈大笑，“李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越来越没用了，现在还需要女人来保护了？还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哈哈哈……”

齐清的脊背挺得很直，她的身形娇小，却牢牢挡在李承身前，面对三个黄毛混混，一点儿也不害怕，语气不卑不亢：“李承说的没错，你们真可怜，从小到大，都只会在别人这里找存在感。”

三个混混毫不在意齐清的话，猥琐地盯着她，方山摸着下巴，油腻的目光扫射齐清：“这么清纯，肯定还是个没破的，哥哥带你……”

话没说完，李承猛地一脚踹了过去，方山捂着肚子闷哼，脸涨得通红。

李承将齐清拽到身后，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挡住齐清，他眸光阴沉狠戾，冷得似冰，仿佛对面再多说一句，他会直接杀了他们。

几个人莫名被吓住，喉咙卡了卡，很快反应过来，王岭骂了一句，一拳揍过来，与此同时，方山扑向齐清，李承拉开齐清，踢开方山，挡开王岭的拳头，另个胖子乘机而上，拳头袭过来，李承来不及躲避，嘴角被拳头打中，渗出鲜血。

胖子怒不可遏，又是一拳袭来，李承想要推开齐清，齐清冷冷抬眼，忽然一个旋风踢，一脚踹开高个子。

这一脚的力道着实不轻，胖子直接摔在地上，捂住肚子蜷缩，看起来很疼。

所有人都很震惊，齐清个子娇小，谁也没想到她力道如此之大，出手既狠又快。

齐清扫视他们的脸 ，沉声道：“滚不滚？”

“你……”

“跆拳道黑段，没和你们说吗？”

三人都有些退缩，可就这样走了，未免也太没有面子，恰在这时，一群路人散步经过此处，三人见机离开，临走前啐了李承一口：“李承，你可真没用，要靠女人保护。”

再度安静下来，齐清松了口气，看了看李承的嘴角，还在流血，她皱了皱眉，拉起李承的手，带他去找药店。

从进药店再到出来，李承一语未发，任由她拉着，视线深深落在她身上。

直到齐清要给他擦药时，他轻轻推开齐清的手，脸色苍白道：“不用了。”站起身想要离开 。

齐清拉住他，“不行，受伤了必须得擦药。”

齐清不管他抗议，强行为他上药。

她动作很轻，很怕弄疼他，涂完了药，她收拾药瓶。

一直安静的李承开口道：“他们胡说八道的，你别相信。”

齐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李承说的是那三个小混混说的话。

其实从李承的反应中，齐清猜出，他们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齐清知道被人当面揭开伤疤的那种感觉，尤其是一直想要隐藏遗忘的过去，道：“放心，我才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担心李承不相信，她转移话题，道：“药涂好了，我们回家吧。”

齐清收拾好药物，起身，手机忽然响了，王洗洗打来电话。

两人这时靠得很近，王洗洗嗓门又大，电话那头的声音同时传入两人耳中，“我靠，清清，我刚得知一个重大消息，你一定要感谢我！”她顿了顿，故作神秘：“——白望学长是单身！他没有女朋友，是我们误会了，他亲口和我说的！”

齐清一脸尴尬，她知道李承肯定听见了，说了一声知道，立刻就挂了。

“哎呀，这个洗洗真是的，还打电话给我说这个，哈哈。”

齐清瞄了眼李承，见他表情淡漠，也不说话了。齐清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无需解释什么，李承不想其他他，他也不会好奇别人的事，也不会记住别人的事。

自己也不用再尴尬了。

一路无话到楼下，李承停下脚步，“我在这里坐一会，你先上去。”

齐清看着他神情憔悴，又受了伤，知道万万不可以，拉住他，说：“不可以。”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每次这个时候，她就会表现出与她平时不一样的强硬。

齐清拽着他往上走，李承没有反抗，反而乖乖地跟着她走，齐清心里有些窃喜。

下一秒，就听李承道：“你喜欢白望，对吧？”

齐清动作一顿，震惊回头。

李承深深看着她，她站在上面，也要比李承矮半个头。

那几个混混的出现，让李承想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拥有那种历史的人，有什么脸说其他的事。

齐清喜欢的是白望，一直以来被所有人追捧的白望。

可是，电话那头王洗洗的话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埋在他心里。

没有脸又如何，比不上白望又如何。

他不想因为任何原因放过她。

李承漆黑的眸子凝视着 齐清的眼睛：“你不是问我去那里干什么吗？”

齐清点了点头。

“我去那里，是为了见一个人，一个等了十五年的人。”

齐清困惑，想问是谁，值得他等了这么多年。

可是对上李承的眼睛，仿佛心灵感应，她想到什么，睁大眼睛，李承问：“你呢？你去那里，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