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的小时光 第5章 是谁表演这场戏

清意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电影中某个狂欢庆祝的场景正好是身为这场戏主演的父亲过世的那一刻拍的。主演接过家里打来的电话后，只是像往常一样‘嗯’‘哦’了几声。他瞒着剧组所有人员，以最自然的高兴姿态把那场戏完美的完成了。她以前是不怎么喜欢这位演技浮夸，不出三句台词便把头发到脚趾甲都要写满我很帅的年轻演员。但自那部戏后，她开始对他大为改观。去年一次因缘巧合下，她接下了对他的采访。当问起这件事时，他的答案简单真切，角色使然。因为那时候对他的角色定位是久别重逢后的狂欢，那他只有认真去想象自己快乐的状态是什么。

五六岁的小朋友可以像大人照顾自己一样给洋娃娃穿衣、喂奶、换尿布，因为他们在扮演爸妈的角色。其实从小孩子开始，我们就学会了表演。清意记得第一次看《霸王别姬》是李碧华的小说版的，程蝶衣像电影里一样无疑是入戏太深，把表演的虞姬和现实的自己混为一谈。我们生活又何尝不是个大舞台，身为戏子的我们扮演着需要时常快乐的角色，所以假装久了也就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快乐，也不再去追究自己到底快不快乐。

每天清意像个没事人一样上班下班，水墨画般的笑容在脸上一挂就是一天。这天她在楼下等电梯，她瞥了眼是去往高层的无力地缩了缩肩膀，下一秒尚在恍惚中未反应过来就被林泽拖进高层的电梯里。林泽摁着电梯门，电梯里面的人素来都知道这位太子爷不好惹，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走出电梯。

“怎么，准备把我灭口了？”清意靠在墙上扯了下嘴唇，“我不喜欢太优柔寡断的，你就手起刀落好吗？”

“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最好别敷衍我。”林泽直直的盯着清意。

“我能有什么事，既没有结婚，也未恋爱，而且不存在爸妈多方面施压。”清意语气洒脱，神态却黯然。

“我说过别打算瞒我，你听不懂吗？”林泽眼里冒着丝丝寒光。

“主编，你还在找那个人吗？其实，有时候找到了还不如维持现状，至少还可以去希望。”清意抬头用从来都没有的认真看着林泽。

“那个人回来了？”林泽皱起眉头，“如果需要我去证明什么，我可以去。”

“我们又不是蓝胖子，谁也没有时光机。现实生活是不会像动画片那样的，不然哪来那么多动漫迷啊！”清意摇了摇头。

“我想说那封信我不是故意不帮你转交的。”他接着说，“当时我相机被抢，追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客栈了。”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这可不是你林少爷的风格哦！”清意笑着继续摇头。

在他人眼里，项清意和林泽素来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却没有人知道，六年前《芒》刚刚成立之初，第一任也是第一位编辑就是项清意。这些年清意让自己去表演那个忘掉过去的人，年少的她确实恨过林泽没有把她回去参加葬礼的信交给慕皓轩。然而，当时他们只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而他也不是故意这样做。

说起故意，黎昕这天本是和梦琪、清意约好一起吃晚餐的，却为对面走来的男人改了主意。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再次遇到慕皓轩。在酒吧醉的不省人事的慕皓轩，拉着同样不省人事的他说，我再也不会回国，我已经是死了的人啊！

黎昕紧紧抱着慕皓轩，不用去想这画面该多容易把人带进想入非非的国度里驰骋。两个大男人，在暖黄的灯光下紧紧抱在一起。慕皓轩显然在这种突然袭击下练就了处变不惊的能力。他笑着锤了锤黎昕的背，幽幽的说，“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轻浮，一见本少就投怀送抱。”

黎昕玩味的舔了舔嘴唇，挑起慕皓轩的下巴，“来，妞给爷亲一个。”

慕皓轩随即大笑，“好吧，薛少，是小的太贱了。”

旁人看到这场景纷纷逃窜，无疑他们已成为他人眼中的一对璧人。

两人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勾肩搭背的走进一旁的会所，但从表象来看当今社会大龄剩女如此之多又找到新的原因了。黎昕和慕皓轩身高不相上下，外貌上也是各有春秋。当初两人在巴黎勾肩搭背出现的时候，还真吸引了不少外国女孩投怀送抱。黎昕当时是已经从剑桥休学，临时决定回国前去游一下国际时尚之都，大概是磁场相吸，很快两人成了好友。

“哥，你怎么还不来？”梦琪质问她哥那可谓底气十足到羡煞旁人。

“你猜猜我碰到谁了？”黎昕咧嘴笑问。

“如果是一个旧情人肯定不至于这么高兴，那就是遇到一个足球队的旧情人咯。”梦琪语气尽显认真。

“薛梦琪，你肯定不是我亲妹妹。”黎昕见慕皓轩手里的珍藏洋酒快要见底，便急着把电话挂了。

“阿意，你说我哥可恶不可恶，居然为了他的旧情人放了我们俩的鸽子。”梦琪冲清意抱怨着。

“黎昕哥才不是那样的人。”清意声音里透着兴致不高四个字。

“对了，我哥说你又去医院拿药了。失眠严重吗？”

“最近阿跳晚上总爱闹腾，我用来喂它的。”

“阿意，你怎么可以向对待精神病人一样对待我们家阿跳呢！”

清意夹了片水煮鱼，辣乎乎的汤汁激得脸部神经变得柔和起来了。她微笑着不断往梦琪碗里夹鱼片。梦琪知道，她这是想堵她的嘴，可怜的阿跳啊！

几杯酒下肚，黎昕和慕皓轩开始说起两人一起喝醉那件事。

“大设计师慕，说好的不再回国呢？”黎昕扬了扬嘴角。

“失意的醉汉说的话你还真信了？”慕皓轩晃动着酒杯。

黎昕当时的醉话也是以‘我再也不会’开头的，不过他的话从字面上来说是和某个人有关的。你再也不回国，那我就再也不回到那个人身边。这句话他记忆犹新。

“大设计师，你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难道黎少还坚持着当年的醉话？”

“当然。”说完，黎昕仰头猛的灌下一满杯的酒，火辣辣的滋味直刺全身。

慕皓轩的手机接连着响了三次，他没有挂断，也不打算接。继续和黎昕说着当年的傻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

“怎么了，小情人的电话？你接吧，我不会吃醋的。”黎昕对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而仍旧无动于衷的慕皓轩说。

“你以为我是那种有了新欢就忘了就爱的人么？”慕皓轩调侃气十足，但他还是接起了电话。“怎么了，有事？”

“皓轩，我没事就不能打给你吗？”周忆一改平日骄傲形象。

“没事我挂了。”慕皓轩沉着气息说。

“你还在为上次服装的事生气？”周忆语气尽显可怜，“好吧，我道歉。”

“这高冷总裁风太到位了，你为什么没在巴黎学表演呢？”黎昕见慕皓轩挂了电话，咧嘴大笑。“你这小情人也真是温顺。”

周忆在娱乐圈可是出了名的孤傲，也正是这份孤傲把她捧到今天这个高度。

“你这次回国是因为她？”黎昕接着问。

“你觉得呢？”慕皓轩反问。

“我知道你是为我回来的，可为什么偏偏要我说出口呢？”

“真不知道你家大酒店总经理还是不是你本尊，也太没个正行了。”

“当然，我们员工就爱我这样的。”黎昕在苦笑，虽然低着头，但那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何冰来接慕皓轩的时候，看到的是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两人。他和服务员把两人抬上车后，又回来找他们的外套。他上了车，直直的盯着坐在后座上的两人，过了一会才缓缓启动车子。

黎昕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便翻了个身，不想却压到慕皓轩身上。慕皓轩厌恶的将他一推，他又靠了过来。黎昕本来就是酒量极好的人，这一推一撞要不醒都难。

他有点诧异自己身处何方，知道明显在车上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椅背上斜躺着。时间过去了几分钟，他望向窗外叫嚣着的灯红酒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老爷子自从病了以后就由他接管酒店，对他辍学的怨气也因为酒店的日益发展而减了不少。那些老董事们都不敢相信，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家伙居然可以像个职业经理人一样把林氏酒店管理的有模有样。他突然坐直身体，声音如清冷的月光，和平日那个对待酒店服务员都要微笑的男人判若两人“送我去中心区的黎氏酒店，前面右拐。”

何冰一直专心于开车，深夜路上车辆也少，速度自然比平时要快。听到他说话，他紧急刹车，这下把慕皓轩也跌醒了。

“这是在哪？”慕皓轩皱了皱眉，这样可以把小女孩的尖叫吓出来的急刹车他还是头一次碰到，眼神里多了份疑惑。

“送你们回去的路上。”何冰回头看着慕皓轩，长长的眼睫毛在他的克制下还剧烈的颤抖着。

“送我去酒店，我不想再说一遍。”黎昕声音愈加清冷。

慕皓轩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他虽然刚刚酒醒，但也是玲珑剔透之辈，不可能看不出黎昕的异常。那个嘻嘻哈哈的黎昕就像是在别人面前的慕皓轩一样，贴满了许多社会标签。

而此刻的黎昕已经脱掉那件沉重的戏服，不再是那个用力表演的演员。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连笑都扯不出来。一到酒店，他抓起副驾驶座上的西装外套朝慕皓轩轻点了头就走了。值夜班的工作人员，看见他进来纷纷微笑着，而他什么都没看见直直走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