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画廊的接待员五条铃音,视线就没从这位银发访客身上移开过
画展开展半小时,对方已在《苍天之瞳》前驻足三次,指尖几乎要碰到画框里那抹苍蓝,却总在触到木质边框前轻轻收回。
“您好,看您在这里站了很久,您很喜欢这幅画吗?”
终于,铃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得体。
“是画的六眼吗?”
银发女人缓缓回头,鸽血红的眼瞳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浸在蜜里的宝石。
画布中央是双苍蓝色的眼睛,笔触饱满得像要溢出来,却终究少了几分实物的通透。
“嗯,是苍天之瞳,六月雪老师画的想象中五条悟的眼睛。”铃音走近了些才发现,对方看着高挑,其实是黑色修身正装衬得身形纤长,她并不是很高,看起来有些孱弱,肩线削瘦,露在袖口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展厅东侧还有好几幅同主题作品呢,说实话,画家们都拼尽全力了,但还是描摹不出悟大人万分之一的帅气。”
她脸颊在微微发烫,作为五条悟粉丝团二团团长,提起偶像就忍不住带了点雀跃。
“你喜欢他?”
女人的声音微微沙哑,冷冽得像山涧刚融的冰,却和她周身沉静的气场莫名契合,她问话时眼睫垂着,看不见她眼底情绪。
“他是我们的英雄,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铃音眼里瞬间亮起星星
“我还是粉丝团二团团长呢,手里有好多悟大人的谷子,要是您不介意,稍后可以拿给您分享。”
作为现在的咒术界的传说级人物,这场画展是为了他而办的,粉丝自发举办,虽然那个人知道了大概也是毫不害羞的全盘接受这种崇拜。
五条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她作为守旧的传统派她直到现在还是难适应咒术界的“追星潮”。
但看着五条铃音眼里的光,忽然懂了,二战后作为战败国的日本太需要一个“不败神话”,五条悟恰好成了那束最亮的光。
咒术不再是秘密后,他便成了全民追捧的符号,就像当年的织田信长,只是这份追捧里多了些饭圈的鲜活热闹。
“我不喜欢这双眼睛。”
在这双眼睛面前,自己没有任何的秘密。
“唉?可我看您在这附近徘徊了好久……”
五条铃音的星星眼被这句话打击成了灰色,如果不喜欢,何必一次次驻足停下来观看呢?
“因为这幅画,画的还有点像,其他的,简直没眼看。”
纤细的手指划过画框的精致木纹,冷白色的皮肤在暖色调的灯光下透着一丝说不出的细腻,那双鸽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从某一个角度就像是和苍天之瞳截然相反的地狱之眼,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神秘。
铃音忽然察觉到什么,试探着问:“您是咒术师吗?”
日本咒术界不算大,这样气质独特的女咒术师,她怎么从没听过。
“嗯。”
五条絮微微歪头,冷冽的气场散了些,竟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纯粹。
“我叫夏日絮。你呢?”
这副模样让铃音彻底放下戒心,连忙欠身回应:“您好,夏日小姐!我叫五条铃音。”
“五条?”五条絮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你也是咒术师?”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资质。”
五条铃音耳尖有点红。五条家如今虽没了从前的陈腐规矩,但作为家族偏远分支里没咒力的孩子,说起这个话题还是觉得底气不足。
“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难免还有些守旧的观念……”
她顿了顿补充道:“现在也就禅院家想守旧都守不起来了,他们家人剩得太少,全靠家主伏黑惠撑着。”他和虎杖悠仁先生一样,都是年纪轻轻就评上四大特级的厉害人物呢。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没有资质,是很痛苦的事情吗?”
宝石一样的眼睛深邃的一眼望不到底,透出几份关切的同情
“夏日家族到时没这么多规矩,可能你们御三家还是要严一些吧。柳日和我说过画廊里的最可爱的那个接待员小姐有些自卑,你这么的可爱,不做咒术师也有很多路可以走下去,并且应该可以做的很好,不是吗。”
“咦。”
五条铃音的眼睛忽的亮了,柳日经理的上级吗?
“那你是这个画廊的老板?!”
天哪,原来星月画廊的老板是这么的年轻的吗?可是老板不是位先生吗,难道是老板娘?
“想什么呢。”
五条絮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逗得弯了弯眼,软软的笑意从眼中折射而出。
“我是唯一股东,这就是我的画廊。柳日那家伙天天喊着‘老板快来救场’,我这不是来监工了。”
她往前半步,朝铃音伸出手,指尖带着点咒力残留的微凉:。
重新认识一下,夏日絮,星月画廊的老板,夏日一族的长女兼下任家主。”
铃音连忙回握,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时,忽然想起没有记错的话,夏日一族是千年前曾经的咒术师大家族少有的存在了整整几千年的大家族,没有御三家那么张扬,而是低调的除了御三家几乎没有人知道。
“原来夏日家族的人是这么的温柔的吗?”
和传闻中的冷漠嗜杀分格截然不同的样子吗?而且他们似乎没有看不起非咒术师的传统观念。
与此同时,咒术高专的庭院里,五条悟正死死按住一个不安分的“白毛小魔丸”——他的女儿五条彤羽。
这丫头年纪不大,力气却大得惊人,刚才正把亲弟弟黑羽按在草地上揍,下手半点不留情。
五条悟一手制住女儿,一手把手机贴在耳边,语气漫不经心:“夏日家族?消息确认了吗?”
电话那头的庵歌姬语气满是烦躁:“确认了,为了查这事儿我跑断了腿。”
她详细解释道:“根据夏日家族现任当家人的说法,那枚神秘宝石是千年前为压制宿傩临死前的反扑而设的净化结界核心,全靠天元大人的力量才一直隐藏于世。”
庵歌姬无奈叹气:“你也知道,现在天元大人不在了,这些东西自然就暴露了。他们特别强调,非夏日家族血脉绝对不能碰,否则咒术师会被直接净化成普通人。”
“哦。”五条悟对上女儿喷火的眼睛,手上力道丝毫不松,“辛苦你了,歌姬。”
“别告诉我你已经碰过那宝石了?”庵歌姬的语气瞬间警惕,“你这白毛混蛋仗着本事大什么都敢干,该不会是碰出问题了才想起找我调查吧?”
“那倒没有。”五条悟顺手把彤羽从黑羽手里抢来的小金铃揣进口袋,严肃地警告,“这东西有风险,你们俩都不能碰。”
“什么风险?”庵歌姬突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让哪个孩子去取那宝石了吧?”她太了解五条悟,这种不靠谱的事他真做得出来。
“放心,那东西还没找人处理。”五条悟说着,又按住试图扑上来抢铃铛的彤羽,“我试过靠近,那宝石会侵蚀无下限术式的范围。换作以前我或许会试试,但现在……”他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我已经让惠他们去设下过结界了。夏日家族那边说什么时候派人来处理了吗?”
“他们家的少族长专门从国外赶回来处理,毕竟天元大人会出事,他们也没料到。”庵歌姬的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奶声奶气的抗议,“把铃铛还给我!妈妈在的时候,根本不会拦着我们玩这个!”
“我可不信,除非你拿证据。”五条悟一本正经地和女儿抬杠。
“爸爸是大坏蛋!!!”彤羽的小奶音气得失了调。天知道没有五条絮在,五条悟欺负起自家孩子来根本毫无顾忌。
“我的天,五条悟你能不能成熟点?怎么还抢孩子的东西?”庵歌姬彻底无奈,“话说阿絮不在,你不放心孩子单独待在五条家老宅,怎么不直接把他们带到高专?”
“我现在就在高专啊。黑羽被惠带去玩了,我在和彤羽‘谈心’呢。”五条悟按着女儿的脑袋,看着小家伙张牙舞爪的模样,眉梢挑起一抹笑意,“等夏日家族的人动手,记得通知我。”
挂了电话,五条悟低头看向怀里气鼓鼓的彤羽,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再闹,就把你扔给伏黑哥哥带。”
“不要!”彤羽虽然还在生气,却下意识抱紧五条悟的腰,黏糊糊地撒娇,“我就要爸爸!不过你把铃铛还给我嘛,妈妈以前真的给我们玩过的。”
“妈妈给你们玩的,是这种装满咒力的危险铃铛?”五条悟挑眉,戳穿女儿的小谎言,“小鬼,你骗谁呢。”
彤羽被堵得说不出话,松开手背过身不理他,小声嘟囔:“是黑羽去祭库拿的,这铃铛和妈妈的很像,我才想要的。”她偷偷瞥了眼五条悟,小声提条件,“你给我买草莓大福,我就不跟你要铃铛了。”
“唉,可我觉得毛豆味的喜久福更好吃。”五条悟故意逗她,“难道彤羽没吃过?该不会是妈妈不让你吃外面的甜食吧?”
“妈妈会做!”彤羽立刻反驳,又有些底气不足,“我、我就是没吃过外面的……爸爸你会做吗?我从来没见你做过饭。”
“做饭有什么难的?”五条悟揉了揉女儿软乎乎的头发,“等着,爸爸这就去做喜久福。”他按住试图跑开的彤羽,让她转过身看着自己,语气认真起来,“不过先说清楚,只能吃一颗。还有,等黑羽回来,你必须跟他道歉,你今天不该动手打弟弟。”
“哼,我又没用力!”彤羽余光扫过父亲的眼罩,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道歉就道歉!我肯定道歉啦!”
而此时的星月画廊深处,藏着一处奇特空间——半边沉于浓墨般的纯黑,半边浸在宣纸似的纯白,空旷又深邃。黑白交界的中线处,黑色区域里立着神圣端庄的神像,白色区域中矗着妖艳妩媚的魔像,二者背对背静立,双眼皆闭,周身萦绕着沉寂的气场。神像的右手与魔像的左手齐齐抬起,在交界线上稳稳相扣,五条絮便撑在这两只交扣的石掌中央,双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她脸上的虚幻伪装正一寸寸淡去,最终显露出宛若少女般纯净剔透的容颜。
“阿絮,你到底要做什么?”男人的声音裹着化不开的沧桑。血脉真是奇妙——他的外甥女继承了姐姐勾魂摄魄的绮丽容颜,心思却深如寒潭,让人望不见底,与她母亲当年的单纯温软截然不同。
“舅舅没必要知道。”她抬眼望向黑白交界的虚空,声音清冷得像浸过寒泉的玉石,尾音裹着化不开的悠远与疏离“姥爷有说让我一定告诉你吗?”声音清冷,透着说不出来的悠远冷漠,不同于在五条铃音面前的温柔。
“阿絮,你终究还是回家了!你灵魂上的那道禁制,我们定会拼尽全力化解,不必再孤身涉险。若是放心不下孩子,我们也能悄悄把他们偷回来,好好护着……”话音未落,一股刺骨的杀意骤然缠上他周身,那咒力黏稠如四周涌过来的沥青,一层层渗进他的毛孔,将四肢百骸都缠得发紧,剩下的话瞬间被堵在喉咙里,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偷?舅舅这字用得真是刺耳。”纵使心性藏着几分冷暗,五条絮终究是五条一族精心教养的贵女,骨血里的高傲从不会褪色。“我的孩子,是五条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难道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窝着苟活?舅舅究竟是怎么想的?凭什么要让他们以后受母亲之前受过的委屈?”
“阿…阿絮,我不是…那个意思……”喉间被咒力攥得发紧,舅舅的话磕磕绊绊,每一个字都透着滞涩的痛苦。
这就是阿絮的领域?他猛地反应过来——不是完全成熟的领域,是还没有成熟的生得领域。家族正因她尚未完全掌控这份力量,才派我来贴身照拂。可仅仅是未完全掌控的生得领域,便有如此骇人威压,那真正领悟领域不过是时间问题。她真的需要我们插手保护?老爹是不是太过忧心了?
指尖轻旋,她将那股溢散着戾气的咒力尽数收束,顺着掌心导引入神圣的神像之中。手腕微微发力,身形从高台轻跃而下,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弧线,宛若一只矫捷的灵猫,落地时悄无声息。脚掌触地的瞬间,那张绮丽张扬的面容再度覆上伪装,变回了夏日絮清冷的模样。
“你回去吧,”她抬眼看向舅舅,语气不容置喙,“告诉姥爷,我这边能自己解决,用不着你们插手。”
“阿絮,等等!”嗓音被咒力撕咬得嘶哑变形,男人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在她转身要走、二人即将擦肩而过的刹那,猛地攥住她瓷白的手腕,“我们已经痛失了你母亲,绝不能再失去你!夏日一族对不起你们母女,你可以不管夏日一族,但只是为了你姥爷吧,请务必活着回来。”
“知道了。”她猛地抽回手,尾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就在五条絮踏出房门的瞬间,整个空间像被抽走魂魄的旧画般迅速褪色,方才那鬼魅又神圣的幽深氛围荡然无存,彻底褪成了一间陈设普通的VIP接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