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的后果,就是被早已起床的乖小孩亲自叫醒。
雪涛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懵懵的,一时没完全清醒,只是呆呆地盯着某一处发愣。
五条悟已经洗漱完毕,贴心地拿来用凉水浸湿的毛巾递给她。把脸埋进毛巾里,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睡意。
“唔……谢谢。”雪涛拨开头发,仔细地擦完脸,将毛巾递还给他,随即下床洗漱换衣。
昨晚临睡前她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清洗,烘干后晾了一夜,今早正好能穿。而那孩子早已整装待发,安静地等在一边。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雪涛忽然想起刚才瞥见那孩子身上的浴衣似乎有些皱巴巴的痕迹——那种看上去就很贵的料子,本该送到专门的店里护理吧?直接丢进洗衣机里搅,难怪会皱。
看来这小少爷还挺自力更生的嘛,原来也不只是个妈宝男啊。
倒是让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洗漱换衣刚结束,她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五条悟打电话,下一秒,铃声就从一门之隔的门外响了。
“早上想吃什么~?”
五条悟那欢快又略带轻佻的嗓音同时从门外和手机听筒中传来,重叠在一起。
看来这个大的五条悟是个典型的高能量,估计还是那种能让身边人不知不觉就陷入他节奏的超外向型人格。
再对比自己身边这个略显安静的内向仔……
唔,不对。仔细想想,这个小家伙偶尔也能看出些活泼的影子——只是得妈妈陪着才行。
好粘人。
“咸粥,煎肉,甜茶。”还没等雪涛决定早餐吃什么,男孩已经说出了她的喜好。
五条悟低头瞥他一眼,对这小子见缝插针刷存在感的绿茶行为表示不齿。
“还要别的吗?”
说不定妈妈年轻时的口味变了呢?
“粥就算了,多吃点肉吧,以后体力消耗会很大。”粥不顶饿,偶尔吃可以,长期还是得靠实在的。
“就是就是,多吃点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五条悟一边领着他俩下楼,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雪涛别再像昨天那样熬夜。
“昨天是意外。悠仁醒了?”雪涛对此并不意外。她受伤未愈的事,估计是五条悟从悠仁那儿问来的——总不至于他连夜去查她个人信息吧?
“就在楼下,一起去吃早饭。”男女有别,他一个教师带着男学生来女生宿舍像什么样子,所以就让悠仁在下面等着了。
小六眼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直到五条悟提起雪涛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试图找出她究竟哪里受了伤,小脸绷得紧紧的。
“皐月!这里——!”悠仁正蹲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树下,面朝楼梯口,一脸认真地盯着。一看到有人下来,立刻跳起来用力挥手打招呼。
一大早就这么活力四射,看来昨晚的事一点也没打击到他。
“身体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出院之后,就属他最清楚皐月的身体状况了。每天还抽空陪她锻炼,今早听说五条老师提起皐月昨晚出门找他,担心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老样子,还不错。”简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悠仁这才放下心来,转而注意到她身边的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好贵气。
“我儿子。”
嗯?嗯嗯嗯????!!
这玩笑可开不得啊!你才十五六岁,哪来这么大的孩子!
“情况有些复杂,但他确实是我儿子,亲生的。”她一句话概括了全部,却又掐头去尾,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可爱吧?还很听话,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雪涛将这孩子轻轻向前一推,双手搭在他肩侧,像每一个以孩子为傲的母亲那样向人介绍。
男孩也适时露出礼貌的微笑,只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纯粹是客套。
“你好!我是虎杖悠仁!”少年屈膝俯身,友好地伸出手——这是一个握手的邀请。
男孩垂眸看向这只手,雪色的睫毛掩住了苍蓝眼眸中的情绪,叫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思绪。
虎杖悠仁,他曾经的学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轻轻握住那只手,触之即分。
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感觉这孩子好早熟啊。虎杖悠仁收回手,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他比较害羞,还粘人。”雪涛捏捏他的脸,双手顺势搭在他胸前,悄然扯开话题,和悠仁聊起了别的事。
“噗嗤——”五条悟突然捂嘴笑出声。
害羞?哈哈哈哈!五条悟居然会害羞?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女人。”突然间,毫无预兆地,悠仁脸上冒出了另一张嘴巴,还呲牙咧嘴地发出声音。
什么东西?
啪——
虎杖悠仁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捂着脸向她道歉:“抱歉,别理他。”
“女人,让我吃掉吧。”他另一半脸上又冒出一张嘴巴,口出狂言、毫无礼貌。
啪——
这一次,扇巴掌的是雪涛。
“悠仁,这么脏的东西你是怎么下得去嘴的?”她甩了下有些发麻的手,男孩立刻握住,轻轻为她揉捏。
“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啦。”悠仁无所谓地揉揉脸,转眼又恢复了活力,“去吃饭吧!”
像悠仁这样的笨蛋要是再多一些,世界上哪还会有多谋杀与战争。
新的一天开始,除了镜中自己赏心悦目的美貌,大概也只有活力满满的悠仁能让雪涛心情真正愉悦起来。
雪涛从未刻意遮掩这份偏爱,只是悠仁的情商还有待提升——他一直没发现,只要自己一出现,她的脸上就总是带着笑意。
他以为那是礼貌和涵养。
两个六眼几乎同时察觉到了那份微妙的差别对待。在他们眼中,这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这小子的命可真好啊。
一大一小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咋舌,表面上却仍装作若无其事,只是暗中默默观察。
“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虎杖悠仁左右张望了下,只见小的那个目不斜视、姿态风雅,而五条老师则一脸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机。
是错觉吗?
注意到悠仁的反应,雪涛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发顶,示意他收敛一点眼神。
啧。偏心。
男孩那副乖巧的表象顿时裂开一道缝隙,他不满地轻啧一声。
“悠仁最近有什么新目标吗?”雪涛捏捏他脸上的软肉,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让他注意礼节。
“……”
凭什么啊!你都没对我笑得这么开心过?
他只敢在心里不满,却不敢真的问出口。
他清楚,在雪涛心里,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远远比不上那个救了她性命、还从不求回报的虎杖悠仁。
人与人之间本就有地位高低之分。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曾经在母亲心中占据第一的他,如今却连号都排不上了
不仅排不上号,还不能插队。
想插队的还有另一个六眼。
——这是让他最烦躁的。
“新目标?唔……说实话没什么实感。大概就是把宿傩的手指全部吃掉,然后在死之前尽可能多救一些人吧?”
双手揣在兜里,随几人去吃早饭。虎杖悠仁仍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超现实。但既然他的性命已经不再由自己掌控,再加上爷爷那句“要去救更多人”的遗言……
总的来说,他接下来的目标已经二合一了。
反正他注定要死。
“后面那句可以去掉。”雪涛揉着男孩柔软的白发,试图纠正悠仁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扛的坏毛病。
“你觉得考东大比吃宿傩、救人更难?你是认真的吗?”
这根本就是厌学,要不得。
“难道不是吗?”宿傩的手指只要张嘴咽下去就行了,救人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你是笨蛋吗?”雪涛简直被他的认知刷新了三观。宿傩的手指可是特级咒物,不能因为你侥幸吃了没死,就把它当成寻常事啊!
更何况,救人哪有那么轻松?那是会送命的。
“悠仁,拯救是有代价的。有些拯救,必须建立在让另一方痛苦的基础上。”她与悠仁四目相对,神色淡然却无比认真。
“会很痛苦的。”——就像吃下宿傩手指的你,正是承受痛苦的那一方。
“但是……救人的那一刻所带来的喜悦,会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少年朝她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就像我救下皐月的那天一样。”
年幼的六眼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妈妈的手突然攥紧了他的头发。
都因为悠仁刚才那句话。
他发现,妈妈似乎很容易被笨蛋吸引,尤其是那种天然呆类型的。
“是吗。”雪涛垂下眼睫,轻轻揉了揉男孩刚才被自己揪痛的地方。
她依然认为,像悠仁这样的人不该死。
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的视线轻轻扫过少年眼下的咒印,只一瞬便移开。
宿傩,必须死。
但悠仁要活下去。她会想办法,解除他们之间的联系。
“那皐月呢?啊不对,现在该叫你雪涛才对。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虎杖悠仁忽然想起五条老师提过的那个名字,但平时叫惯了皐月,一时还有些拗不过来。
“雪涛,皐月,随你喜欢,叫哪个都可以。”她并不太在意名字的区别,只要知道是在叫自己就行。
“一点头绪都没有。就连儿子找上门来,都是他自己说的,老师也一副很确信的样子。”这两位知情人士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目标么……先活下去吧。”
她现在光是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愿望和目标。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危机始终笼罩着她——不仅仅是她这位儿子所带来的杀机。还有别的、未知的、一直在暗处窥视着她的……
……变态?
“宝宝,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雪涛这句话一出口,另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有人是因为那声宝宝,有人则是为了后面那句话。
“没有。”
年幼的六眼迅速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行迹可疑的人。五条悟也朝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怎么了?”他有些担忧,轻轻拉了拉雪涛的指尖。
“可能……我有被害妄想症?”
总觉得离开五条悟就会死于非命的感觉。
雪涛:宝宝,你是一款捏捏乐
年幼六眼:……(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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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