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少女和她的野犬 第12章 第十二章

“我去，这位叫陆秋鸣的同学动作还挺迅速。”

陈放拿起桌上的可乐罐，仰头灌了一口，不动声色地瞥向还在低头盯着屏幕的顾缜。

银色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但从对方静默的姿态来看，这人周身都萦绕着一顾冷肃的气息，似乎在告诉别人——

他现在很不高兴。

陈放咂了咂嘴，口腔里跳动的碳酸气泡让他反应过来是不是刚才他说话没收着点让他不开心了？

但是应该不是吧。

凭他们从小穿同一条开裆裤的交情，顾缜犯不着因为两句话就和他置气。

“小缜缜……”

陈放话还没说完，顾缜突然一个抬头视线和他撞上。

顾缜的眼睫敛着，脸上没什么特别不爽的表情，语气也很淡，但莫名比平常多了些严肃的意味，不像是他一贯的风格。

“你能查到那些匿名账号都是谁吗？”

“呃，有点难度。”陈放把可乐罐放回茶几上，神情也认真起来，“匿名账号本来就是用来保护学生用户的**，不会关联学生的个人身份信息，一般很难查到。不过嘛——”

陈放扬起唇角，带着调侃的笑容，“只要钱给的够多，什么不能办成？再说了，主要范围也就在你那些小迷妹中。”

顾缜听得不耐烦，拿起旁边的靠枕朝前面扔了过去，语气幽沉，“这个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我也是受害人好吧。无缘无故被人摔了一跤，又被发到论坛围观。本来想帮对方解释一通，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被网暴，而是反驳我能不能打得过她。我特么有病啊当初就不应该捡那部手机！噢不对，应该怪你当时就不应该让她来帮你压腿！”

“……”

陈放无语凝噎。

叶思源目瞪口呆。

他俩什么时候见过顾缜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

关键对方还是一副像极了被贬到辛者库的深宫怨妇样。

陈放和叶思源大眼对小眼，刚准备坐到顾缜身边安慰他一下，结果就看到顾·深宫怨妇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留下一道孤独的背影拉开门出去了。

……

叶思源瞅了眼顾缜离开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对陈放说，“我怎么觉得缜哥对那个女生有意思啊？”

“谁？”陈放问。

“就谢君祺啊。那女生莫名其妙让缜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他竟然不生气，还要帮她找造谣的人？他以前明明不喜欢所管闲事的啊。”

“造谣这事本来就和顾缜脱不了关系，他负责也是应该的。至于为什么不找谢君祺的麻烦，难道不是因为他打不过吗？”

“……”叶思源思考片刻，点点头，“说的也是。”

“反正我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位谢同学了。下次我要向她请教请教那个能把顾缜放倒的招式哈哈。”

“……”

*

晚自习结束，谢君祺和郑小薇、周颖道过别后就往学校门口走。

走之前周颖还不放心地和她说了句“别放在心上，神马皆浮云”。

谢君祺无奈地笑笑，明明最在意的是她好不好。

此刻的校园十分热闹，秋风微凉，路边铺了一层金色的桂花花瓣，一轮圆月清清淡淡地挂在深蓝幕布般的夜空中。

操场上聚集了很多正在为十月的运动会训练的学生。

除此之外，每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摆在路边的社团招新宣传立牌。

谢君祺背着书包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谢君祺同学！”

她转过身去，看见陆秋鸣正快步向她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还没等她开口和他打招呼，对方便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谢君祺思考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应该是校园论坛的事。

没想到这件事发酵得还挺火。

谢君祺笑着抬头看他，神情淡定，语气也没什么波澜，“没事，我没太在意。”

陆秋鸣看着眼前的女生，清泠泠的月光映照在她脸上，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她更加温柔平静。

虽然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两人偶尔也会在微信上讨论一些共同看过的书籍和爱好。

在对方的言辞间，陆秋鸣能感觉到她是个思想成熟、热爱生活的人，甚至她偶尔显露的神情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多了一丝沉稳和深邃。

“论坛我已经暂时关闭了，那些帖子我会尽快删除的。”陆秋鸣和谢君祺一齐朝着校门口走去。

谢君祺偏过头看他，“你是管理员吗？”

她在晚自习听周颖说过，校园论坛是由每一届的大一新生代表负责管理的。

“嗯。”陆秋鸣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谢君祺目视前方，没再说话。

她并不是很想追究那几个学生的言论，毕竟那些话语并没有给她带来实际性的伤害。

再加上她们匿名发言的行为，本身就证明了她们不敢公开和她对峙，只是通过论坛发泄自己的不满罢了。

但看到她们的发言，谢君祺难免有些惆怅。以后尽量还是少和那个叫顾缜的少年走得太近比较好。

她也浅浅算是个追星人？粉丝嘛，总归是有几个不理智的。

临近校门口，谢君祺和陆秋鸣道过再见，就看见对方拐了个弯去了图书馆一楼的停车场。

谢君祺望着停车场的方向，突发奇想自己要不要也去考个驾照。但又想到目前她根本买不起车，过两年再学也不迟。

谢君祺很快收回视线，刚准备转身离开时，余光就瞥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谢亦然。

谢亦然今天穿了一条纯白色的短款连衣裙，上身搭了一件淡粉色薄款针织开衫，看起来十分青春靓丽。站在柔和的月光下，衬得她更加楚楚动人。

只不过此刻的她脸色并不太好。

谢君祺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自之前晨跑时的那次对话后，两人没再进行过任何交流。

即使每天晚自习结束她们还是会坐同一辆车回家，但她们都十分礼貌地不发出一点声响打扰司机开车。

她们甚至很少有眼神上的交流。

所以此刻看着对方气鼓鼓的脸颊和直射过来的带着“审判”的目光，再联想到刚才和陆秋鸣走在一起的场景，谢君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在吃醋。

谢君祺第一次知道“吃醋”这个动词竟然可以用作表达一种感情的时候，觉得特别有趣。

但此刻她感受到的不是有趣，而是无奈。

无论是陆秋鸣还是顾缜，都是她无意招惹的人。

只是没想到仅仅是和他们萍水相逢的关系，都会产生不小的波澜。

看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爱情都是最难解的题啊！

谢君祺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无波无澜地回视谢亦然一眼，随即转身走出了校门。

等到两人都坐进车里，随着车子启动远离喧嚣的内环道，车内氛围瞬间沉寂了下来。

安静得出奇。

司机陈叔不动声色地看向后视镜，两个女生隔得十分远，一个靠着左窗低头看手机，一个靠着右窗抬头看风景。

中间像隔着楚河汉界似的。

一个星期前两人的关系不还是挺好的吗？

虽然也说不上太亲密，但至少表面上你来我往的也算和谐。

现在这是……？

司机陈叔在谢家当了五六年的司机，对谢家真千金的事也有所耳闻。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这位真千金待人温和，懂礼貌识大体，是个让人喜爱的姑娘。

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她始终和谢先生谢夫人或者说是谢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可能是因为十几年的分离导致的吧。陈叔暗自想。

至于这两位小姐的关系，他从一开始就没担心过。

一方面，亦然小姐的性格虽然有些骄傲，但对自己特别严苛，是那种100分的试卷考了99分都会难过一整天的人。所以她对优秀的人十分崇拜，即使她傲娇的性格不允许她轻易地在表面显露出来。

另一方面，君祺小姐寡言少语，性格内敛，但温柔的外表下蕴藏着令人惊讶的魄力。连续十来天，谢家别墅的佣人都会看到君祺小姐很早起来去晨跑，回来还会在花园里继续晨练。

陈叔觉得这两位小姐的性格正好互补很适合做朋友。

刚开始亦然小姐对君祺小姐也很热情，君祺小姐虽然话少但也句句有回应。

他们下人管不着这些豪门关系的真真假假，但至少在表面上，两位小姐都会给足对方面子。

而现在的情形就像给人一种“其实我们俩的关系根本就不怎么样，之前的亲密都是装出来的”感觉。

陈叔将视线从后视镜收回，默默叹了口气。

*

车窗外的街景影影绰绰地向后倒退，路灯投射的光线照映在昏暗的车窗内。

谢君祺盯着车窗一动不动，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一闪而过。

这个新世界足够吸引她令她着迷，但她的亲人、朋友、战友却都不在她的身边。

即使她有能力交到新朋友，但她偶尔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孤独、思念。

没有人可以分享她的故事，或者说，没有人能够理解她。

按现代人的说法，谢君祺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她一边想要热烈的生活方式，一边又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

她想要摒弃现代“谢君祺”的身份生活，但她脑海里存留着的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却提醒她，“谢君祺”一直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能够再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所以她不能这么自私，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却要和这个身份割席。

这一个月来，谢君祺尽量使自己融入这个家庭。

谢父谢母对“谢君祺”很好，除了物质上的满足，空闲时也会待在家里陪着两个女儿嘘寒问暖。

他们担心谢君祺不适应圈子里的社交场合，所以从来不强迫她去参加聚会。

谢父谢母对女儿的关心，谢君祺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时常会为身体里的另一个女孩感到开心。她会在意识里告诉她，你的父母其实很爱你。

车子缓缓开进别墅区，四周静谧无声。昏黄的路灯下，婆娑树影微微晃动。

谢君祺还在盯着窗外发呆，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君祺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提醒，点进微信页面——

是顾缜发来的信息。

【gz：明天有时间吗？】

谢君祺的视线先在对方的头像上停留了两秒。

前几天他的头像还是一片黑色，现在换成了一副简笔画。几笔凌乱的线条勾勒成一个卡通图案，但谢君祺分辨不出那是什么角色，只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呆。

谢君祺又看向顾缜发来的消息，不太明白对方问这句话的意思。

她斟酌着打字：【有的。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很快回复：【我想请你帮个忙。】

谢君祺等待对方把话说完，结果顾缜迟迟没再发消息过来。

谢君祺不明所以，只好主动问他：【什么忙啊？】

【gz：你会射击吗？】

谢君祺思考片刻，回复他：【不太会。】

随即一连串的消息从左边冒了出来。

【gz：噢。】

【gz：不太会也没事。】

【gz：是这样的，我和朋友开了家射击馆，下个月有场双人赛，一男一女的组合，你能做我搭档吗？】

【gz：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就是一场友谊赛，随便玩玩。】

【gz：你不用担心拖我后腿，我保证能在半个月内教会你基本技巧。】

【gz：明天你来我先带你熟悉熟悉。】

“……”

谢君祺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他。

其实她还蛮想再体验一次握着枪的感觉。

没等她考虑好，对面又发来了条消息——

【gz：你同意的话，比赛赢了可以无限次免费来我的射击馆玩。】

【gz：没赢也行。】

谢君祺着实心动了，纠结了会儿最终抿唇回复了一个“好”。

对面又安静了将近一分钟，接着发来一条链接。

【gz：这是射击馆的位置，距离市区比较远。】

谢君祺正准备点开链接，页面突然显示「消息已被对方撤回」。

接着手机又响起一声震动。

谢君祺退回聊天界面，看到顾缜最新发来的消息——

【gz：这位置比较偏，有点儿难找，我明天来接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