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老旧的窗棂,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雾岛莲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横滨,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染开模糊的光斑。
她刚刚结束与田中小姐的道别,那位好心的后勤部成员安排了人送她回到这个临时的、散发着霉湿气味的栖身之所。
“雾岛小姐,这是中原干部特意交代给您的临时安置费。”
送她回来的年轻成员将一个不算太厚但足以支撑一段时间的信封放在摇摇欲坠的小桌上,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干部说,让您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后续的抚恤和正式的住房安排,组织会尽快处理。”
雾岛莲垂下眼帘,双手接过信封,指尖微微发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受宠若惊与不安:“这……这怎么敢当……请您务必替我感谢中原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我会转达的。”成员点点头。
这位年轻的男人,尚且带着一丝柔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不过,雾岛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请说。”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横滨……不比乡下,水很深。尤其您现在身份特殊,是牺牲成员的未亡人。最近外面不太平,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专挑我们港口Mafia关联的、落单的人下手,以此挑衅。”
年轻男人,语言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担心刺痛她敏感的神经,组织着措词“您……尽量少出门为好,尤其是晚上和非核心区域。这,也是中原干部的意思。”
雾岛莲适时地露出惊慌的神色,手指绞紧了洗得发白的衣角:“我、我明白了……谢谢您提醒。我只是……有时候心里堵得慌,忍不住想去卓也他……最后工作过、走过的地方看看,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哽咽。
将一个思念亡者、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危险的柔弱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成员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同情,语气也柔和了些:“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还是安全第一。如果需要什么,可以联系后勤部,我们会尽量安排人送来。”
送走港口Mafia的成员,雾岛莲关上门,背靠着冰冷而粗糙的门板,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脆弱无助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以及一丝计划初步得逞的光茫。
“限制出行?”
雾岛莲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中也‘大人’,您的责任心和保护欲果然和预料中一样强呢……但这可不行。”
她的剧本,需要“偶然”,需要“意外”。
需要在不经意间一次次闯入他的视野,加深印象,激发更深层次的情感。
被困在这小小的旅馆里,如同被折翼的鸟,剧本就无法上演。
接下来的几天,雾岛莲表面上完全遵从了“建议”,表现得像个乖巧的、沉浸在悲伤中的未亡人,只除了偶尔在固定几条路线出行,轻易不踏足别的地界。
每天清晨,她在狭窄的房间里醒来,晨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坐起身,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具身体还在适应阶段,每一次轮回都像是一次灵魂的重铸,伴随着精神与□□的双重排异反应。
“不能再等了。”
雾岛莲对着空气中弥漫的霉味轻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是她最奢侈也最匮乏的资源。
预留了一段时间作缓冲期,她也该行动起来了。
雾岛莲再次,小心翼翼地询问过旅馆老板,略带心疼地支付新的费用,充满珍重爱惜的,打开那台二手电脑。
而无人关注的角落,她的眼底是一片冰封的、毫无波澜的湖面。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倘若有人关注会发现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一位来自偏远地域的“乡下女人”应该具备的能力。
错开下楼的其它客人,她在另一个邮箱里投递出一份简历,伪装成应聘的模样。
错失了葬礼上与中原中也的直接对话机会,又意外引起了太宰治的注意。
雾岛莲靠在休息室冰凉的沙发靠背上时,就清楚必须加速,也必须更谨慎。
凭借着某个周目获取的、关于港口Mafia内部数据流动规律和特定文职人员操作习惯的记忆碎片,她并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容易触发警报的篡改。
而是选择,像一个最高明的古籍修复师,精心选择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存在于系统边缘的“数据缝隙”或“记录模糊地带”。
她所做的,更像是在现有的、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记录之间,建立了几条微弱但逻辑上能自洽的“关联性”。
这种手法,极容易被事后解释为系统本身在信息录入、整合或跨部门传递过程中可能产生的、微不足道的误差或延迟,而非来自外部的、恶意的、精准的入侵。
“港口Mafia西区三号仓库据点,后天下午……例行巡查……”
她检索着记忆碎片,其中关于港口Mafia外围据点活动规律的信息,并与她入侵系统后查询到的,明显经过“润色”的日程片段来进行交叉验证。
“敌对小型组织‘青焰组’……近期摩擦升级,有小规模冲突风险……”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需要一场“英雄救美”式的偶遇。
一场,能让她以最自然、最无法被质疑的受害者兼坚强未亡人姿态,深刻映入中原中也视野的意外。
地点、时间、人物、动机,都必须无懈可击。
雾岛莲若有所思地在心里谋算,表面却怯懦地询问老板,借了抹布将桌面归置,又将使用后的电脑板凳都擦拭一遍。
然后,在假装不知有□□暗哨关注的情况下,例行外出。
而武装侦探社内,气氛却远没有这般风暴前夕压抑的平静。
“太——宰——!”
国木田独步的怒吼几乎能震落窗户上的灰尘,他手中的“理想”手账被捏得咯吱作响,“你这周已经是第四次无故早退了!上周的工作报告甚至一个字都没写!你究竟把侦探社的纪律当成了什么?!”
太宰治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猫,慵懒地瘫在会客用的沙发上,如同流动的液体摆出奇怪的姿势。
他用那本封面诡异的《完全**》盖着脸,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令人火大的悠闲:“国木田君,呼吸这么急促,血压升高,可是会严重影响寿命,背离你‘理想’中的健康生活的哦~至于我,当然是在进行非常重要的外部情报收集与潜在风险评估工作。”
“情报收集?风险评估?”国木田一把抢过他脸上的书,气得额头爆出青筋。
“你所谓的收集情报,就是每天像个幽灵一样在港口Mafia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外围据点附近徘徊,或者在河里飘着等路过的女士把你捞起来讨论殉情吗?!”
与谢野晶子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那柄寒光闪闪的柴刀,闻言头也不抬地冷笑一声:“国木田,你还不了解他吗?我看他是又找到了什么新的‘理想入水点’。
“或者……发现了什么能让他那颗腐朽心脏感到片刻愉悦的、有趣的‘戏剧’主角吧。”她的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与谢野医生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呢~”太宰治慢悠悠地坐起身,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光芒,那光芒深处,却藏着一丝更复杂的、探究性的兴味。
“不过这次,我发现了一朵非常、非常特别的‘花’哦。不是在河里,而是在一场……略显沉闷的葬礼上。”
太宰治扫视不存在的某位名侦探,深刻地觉得他错过一场好戏让人格外遗憾。
谷崎直美立刻从她兄长谷崎润一郎的身后探出头来,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的光芒:“诶?!是什么样的女性?能让太宰先生用‘特别’来形容,一定非常美丽吧!”
“一位自称从遥远的青森来的、刚刚失去未婚夫的、楚楚可怜的‘未亡人’小姐。”太宰治笑眯眯地,用吟咏般的语调说道,目光却扫过办公室内的众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而且,围绕着这朵看似娇弱无助、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花,可是盘旋着不止一只意图不明、或者说……被莫名吸引的‘蜜蜂’呢。”
国木田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说人话!”
“简单来说,”太宰治伸了个懒腰,姿态随意,但眼神锐利。
“港口Mafia的那位矮个子重力使先生,似乎对她展现出了超出常规的、近乎本能的关照。”
“而另一位……嗯,看起来像是迷途羔羊一样的年轻警官先生,也几乎每天都像个忠诚的卫兵,在她居住的那家廉价旅馆附近徘徊,想靠近又不敢,那副犹豫不决、内心挣扎的样子,真是充满了青春的酸涩感啊~”
“警察?”国木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怎么能确定是警察?而且警察为什么会关注一个港口Mafia牺牲成员的未婚妻?”他提出合理的质疑,直线的思维让他难以理解其中的关键点。
“那种经过长期纪律训练形成的标准站姿、观察环境时的习惯性眼神,以及面对潜在‘需要帮助的民众’与‘可能涉及□□’的复杂情况时,那种职业本能与个人情感产生的矛盾性犹豫……”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列举着,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职业病,在懂行的人眼里,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鲜明哦。”他随即拿出手机,指尖在上面轻点了几下。
“而且,我们可靠的安吾先生,刚刚给我发来了一点……嗯,算是侧面印证的信息哦。”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坂口安吾发来的简短讯息:
【目标A,警视厅**部门,现处于年假休假期。背景干净,无异常活动记录。另:你要查的‘雾岛莲’,青森户籍记录存在,表面无瑕疵,但其与港口Mafia内部档案的‘关联性’建立过程存在时间逻辑上的微小疑点,需进一步核实。谨慎。】
“看吧,”太宰治收回手机,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愉悦。
但那愉悦之下是冰冷的分析,“连我们那位谨慎到近乎刻板的安吾都说了‘需进一步核实’呢。这位雾岛莲小姐,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纯粹的乡下姑娘。”
谷崎润一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有些担忧地问:“太宰先生,就算她身份有疑点,但这毕竟是港口Mafia的内部事务,我们这样插手关注,会不会……”
“这个嘛…”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极了发现线头的猫。
“因为这位雾岛小姐的演技,实在过于‘完美’了。完美的、带着泥土与苹果芬芳的青森口音,完美的、如同被骤然抽走所有希望的悲伤,完美的、在绝望中努力挣扎求存的坚强……完美得,简直像严格按照一本《完美未亡人扮演指南》在表演,每一个表情,每一滴眼泪,都落在最精准的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体,既有艺术鉴赏般的赞叹,又有解剖师般的冷酷。
“而这种‘完美’,对于我这样热爱观察人性、尤其是人性中‘不自然’部分的观众来说,实在是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呢。”太宰治眼里闪烁着色彩,整个人都扭曲着像一株被精准命中的海草,洋溢着非凡的活力。
直美双手捧心,眼睛闪闪发光:“兄长大人!听起来好浪漫啊!就像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
“不过太宰,”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恢复了严肃。
“如果这件事真的同时牵扯到港口Mafia和警方的人员,其复杂程度可能超出预期。在缺乏明确委托和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赞成侦探社过度介入。你个人也最好谨慎行事,不要引火烧身。”他继续伏案写作,语气严谨又透着略带无力的劝阻。
显然,某些恶劣天性毫不遮掩的搭档,让他深知以对方的行事风格,多半不会听进去。
“放心啦国木田君~”太宰治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沙色风衣的领口,仿佛准备赴一场盛宴。
“我只是个热爱观察人性、寻找文学素材的闲散人员而已。而且…”他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投向窗外横滨阴沉的天空,“那位看似处于风暴中心的莲小姐,可不见得是任人摆布的柔弱花朵呢。或许,她才是那个正在编织蛛网的……狩猎者。”
太宰治看向窗外的街景,嘴边噙着莫测的笑意,仿佛预见了什么有趣的场景。
而横滨的街头,隔着离侦探社不远的角落,细雨依旧缠绵不休,将城市的喧嚣蒙上一层压抑的薄膜。
一个穿着休闲服、试图掩盖职业特征但身姿依旧挺拔的年轻男人,撑着一把普通的黑色雨伞,再次站在了雾岛莲居住的“海鸥旅馆”对面的街角。
他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将近一小时,内心充满了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焦灼与矛盾。
那天,他本是利用难得的年假,来横滨参加警校时期一位同期生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鬼使神差地,他想在这座与东京氛围迥异的城市多停留几天。
也正是在那场堪称仓促简陋的葬礼外,他隔着雨幕,惊鸿一瞥,看到了那个苍白脆弱、强忍悲伤的黑色身影。
这位青年警官立刻被某种难以言欲的情绪击中,愣在当场。
他轻轻捂住心口,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种强烈的、莫名的保护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与悸动,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
青年警官甚至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觉得那道身影,那双盈满水汽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的眼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至少……无法就此离开。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潜意识在疯狂叫嚣着“重要”,却又找不到任何现实的依据。
“只是……确保她的安全。”
他试图用职业本能来解释这份过于执着的关注,反复对自己强调,“一个刚刚失去依靠、孤身一人的年轻女性,住在鱼龙混杂的廉价旅馆,很容易成为目标。这符合警察的职责。”
然而,当他看到明显是港口Mafia成员的人进出她的旅馆,送上所谓的“安置费”时,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沉重。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清楚告诉他,一个尽管看起来柔弱,但与极道组织牵扯不清的人是极度危险的,不仅对于他警察的身份,更对于她自身。
但每次下定决心要转身离开,那个雨中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仿佛一旦离开就会失去某种极其重要之物的恐慌感,让他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无法移动。
他留着精心打理的中长发,发尾在颈后随意地翘起,眼神随时漾起笑意,声线清亮,语调轻快而上扬,本该让人觉得是一位多情的花花公子,只是,他焦虑的踱步,语言有礼带着克制,让人明显觉察出他与外在形象相反,靠谱的一面。
“上前打个招呼?就以……问路或者了解附近治安情况的名义?”他喃喃自语,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随即,男人焦虑的立刻否定,“不行,太唐突了,而且用什么身份?警察?只会吓到她,甚至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倍感挫败。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在警视厅的好友。
“喂?”
“你这家伙,不是说在横滨参加婚礼顺便休假吗?这都几天了,怎么声音听起来还这么魂不守舍的?遇到麻烦了?”好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常。
“没什么……只是,遇到一个有点……在意的人。”他斟酌着用词,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扇窗户。
“哦?”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充满了兴趣,“能让我们的精英先生在休假期间还这么挂心,看来不简单啊。是位女性?”
“……嗯。”
“那就去认识一下啊!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她……她和港口Mafia有关,是其中一个牺牲成员的未婚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气氛陡然变得严肃:“……港口Mafia?你听我说,这很危险。我知道你责任心强,但这不是普通的民事案件。极道组织的事务,尤其是涉及他们内部成员家属的,水太深了。你一个休假的警察,没有授权,没有后援,贸然介入可能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
“我明白。”他的声音带着苦涩,“我只是……放心不下。”那种莫名的牵绊感,让他无法用简单的“责任心”来解释。
“赶紧回来吧。”好友劝道,“横滨那边,自然有他们本地的警方处理。你别惹祸上身。”
挂断电话,年轻的男人感到一阵无力。
好友的话句句在理,如同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
他再次望向那扇始终没有亮起预期中温暖灯光的窗户,少女苍白的面容和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雨季忧郁的眼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最终,理智与那无法言说的情感拉扯之下,他还是像前几次一样,在被任何人察觉之前,带着满腹的困惑、一丝不甘和强烈的失落感,如同一个失败的逃兵,转身融入了横滨街头的雨幕与人流之中。
他告诉自己,再观察一天,就一天。
这种近乎偏执的关注,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却无法控制。
雾岛莲对这两道来自不同方向、性质迥异的视线,亳无察觉。
至少,在表面上浑然不觉。
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舞台”的最终搭建上。
计划执行日的下午。
天空依旧阴沉,街上行人往来并不热闹。
雾岛莲,仿佛格外胆怯一如既往的远离着人,像往常一样出门“散心”,撑着那把廉价的透明雨伞,穿着那身显眼的、象征丧偶的素黑连衣裙,刻意选择了那条会途径港口Mafia西区据点边缘的小路。
细雨中的横滨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只有零星几个裹紧外套匆匆赶路的行人,无人留意这个看似漫无目的、神情哀戚的少女。
在经过一家熟悉的便利店时,她习惯性地走了进去,完成日常“角色扮演”的一部分。
“请问……今天有没有,打折的饭团或者面包?”她小声地问着值班的店员,声音里带着浓重而自然的青森口音,手指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衣角,眼神怯怯地扫过货架上的价格标签,流露出与经济状况不符的渴望。
店员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叔,似乎已经认识了她,看了看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和单薄的身形,叹了口气,从身后的临期食品篮里拿出一个金枪鱼饭团:“小姑娘,又是你啊。喏,这个口味刚好今天到期,算你半价吧。”
“真、真的吗?太感谢您了!”雾岛莲抬起头,眼中迸发出真实的、因为节省了开支而产生的惊喜光芒,但那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
她低声道谢,接过那个用透明薄膜包裹的饭团时,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将其郑重地放入那个看起来空荡荡的帆布包里。
“那个……大叔,”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怯生生地补充道,眼神里满是期盼与更深的不安。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招工?什么活我都可以做的,洗碗、打扫……我、我很能吃苦的……”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种走投无路般的试探。
大叔摇摇头,脸上露出同情又无奈的表情:“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啊。特别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又刚经历……唉。”
他欲言又止,显然知道她的“丧事”,“要不,你去中华街那边的餐馆问问看?他们那边有时候会需要临时帮忙洗碗洗菜的,虽然工钱不高……”
“谢、谢谢您……”
雾岛莲深深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带着显而易见的、沉重的失落,像一朵被雨水打蔫的花,慢慢转身离开便利店。
这一切表象,从经济窘迫到努力寻找工作维持生计,都完美地符合她“失去未婚夫、无依无靠、努力求存的乡下姑娘”的设定。
少女的表演细腻入微,情感真挚,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足以骗过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位好心的店员大叔。
然而,在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凭借建筑物阴影完美隐匿身形的太宰治,趁着国木田没注意的空档又溜了出去,此时,正悠闲地倚在潮湿的墙壁上,将这一幕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他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没错过某个稍纵即逝的瞬间。
当雾岛莲转身离开便利店门口,踏入雨幕的刹那。
她的目光并非茫然或悲伤,而是迅疾如电地扫过街对面某个不起眼的、属于市政的交通监控摄像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评估与计算般的锐利。
这格外淡漠锐利地眼神,与刚才那个在便利店里为半个饭团而感激涕零、为找不到工作而失魂落魄的怯生生乡下姑娘,判若两人。
“真是……深入骨髓的‘谨慎’啊。”太宰治无声地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充满了发现关键线索的愉悦。
“连出门怀念亡夫、购买打折食物这种小事,都要下意识地规划视线死角,评估监控范围……这种近乎本能的避险与情报收集习惯,可不像个普通的、来自青森乡下的苹果园姑娘呢。”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化在雨声中。
“莲小姐,你身上违和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了。这出戏,也越来越有趣了。”
太宰治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那个刚刚黯然离去的年轻警察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雾岛莲消失的巷口,鸢色的眼底兴趣愈发浓厚。
“港口Mafia的干部,休假的警察,还有身份成谜的未亡人……再加上我这个热心的观众。”
太宰治轻轻哼起了那首不成调的自杀小曲,愉悦的咏叹道,“横滨的雨天,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呢。”
【小剧场·全员重置中】
雾岛莲合上《前周目废案集》:“过期男主,拒收。”
某警官抱紧警察手册眼汨汪汪:“可是我的心脏说我们上辈子约好的!”
太宰治蹲在河边沉思:“居然有人比我先拿到重生剧本...”
作者嗑着瓜子:“攻略失败的男人只配当背景板。嘿嘿,修罗场加载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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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她的舞台与不请自来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