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尚年少 第10章 第 10 章

进入五月，京城慢慢热了起来，卿和怕晒，遂整日窝在府里不出门，有她陪着，荀夫人的病情又稳定了些，孟文德向来端肃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招福寺之行后，卿和和李凤池的关系也进了一步，这些日子，李凤池依旧住在雅园后院，有时候公务都在内书房处理，卿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孟府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

这日午间，卿和闲来无事去找褚夫人和孟徽说话，正好碰见褚夫人在指导孟徽练字。卿和觉得有趣也凑了上去，这一看，好家伙，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半文盲，这满篇的繁体字，没几个认识的！

“大嫂，徽儿这字已经很好了，还要练啊？”

“你可别惯着她，她这手字跟你比起来那可差的远了，还有得练呢！”

卿和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对啊，正愁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入李凤池的书房探知究竟，这不就有理由了吗？

她面带惭愧地说道：“大嫂，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如今都不记得了。”

褚夫人闻言脸色也颇为遗憾，“也是，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无妨，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不如这样吧，以后我和徽儿一起练吧，总不能就这么下去吧？”

“也好，正好明日休沐，你以前都是临得慎之的帖子，明日让他给你多写几张，以后你可以和徽儿一起练。”

果然如此，卿和心道，这孟清和得有多爱李凤池啊，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带着李凤池的痕迹，她这个母单实在是理解不能。

说干就干，次日用过早膳，卿和便抱着一沓宣纸去了前院的外书房。李凤池正在看书，见卿和进来，忙放下书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宣纸放在桌上，眼里带着疑惑看向她。

“大嫂说清和的字写得很好，是临得你的帖子，我既然占了名，总不好还一手狗爬字给你丢脸吧，所以我想让你给我写几个帖子，我也来练练字。”卿和故意不看他，一来怕被他发现什么，二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李凤池低头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他抿着唇露出一丝笑意，还是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当年找自己要字帖就是这副表情，这么多年也没学会收敛。卿卿啊，你这样单纯，我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

他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头顶，卿和猛地抬起头，“你揉我头发干什么？到底行不行，你给句话啊！”

“可以，我一会儿就写，写完了给你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还有一事，那个……我那个书房太小了，以后我练字可以来这里吗？”她转了转眼珠，又接着问道。

李凤池的眉眼更加柔和，“当然，卿卿，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用问我！”

“那就好，这次谢啦，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达到清和以前的水平，绝不给你丢脸！”说完，还拍了拍李凤池的肩膀，这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李凤池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越来越弯，他的卿卿，越发的鲜活灵动了。直到那抹倩影完全消失，他才回身又往桌后去，落座时，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玄色的文士袍，动作一顿，第一次觉得玄色如此碍眼。

次日李凤池上值后，卿和便以练字为由进了外院的书房。她悄悄打听过了，当年李凤池刚和孟清和成婚时，他还只是翰林院一个七品编修，李家自他父亲去后便败落了，仅靠他的俸禄自是买不起京城的房子。于是成婚后两人依旧住在孟府，这个书房从那时候开始便是李凤池专用的。

卿和打量着书房，三开间，约莫四十来平的样子，一进门明间是一张矮几，上面放着茶具，两侧分别放着坐榻，显然是平时李凤池用来待客的地方。右手侧是两组博古架，也充当隔断，穿过博古架，里间靠窗放着一张长桌，长桌后面挨着墙是一整排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

明间左侧是碧纱橱隔断，穿过去里面是一张小榻，一张小圆桌并几个凳子，相比另外两间，陈设简单不少。卿和想起李凤池一个人在这住了不少日子，心里暗想，之前好像对他好像是有点冷漠哈，心里生出几分愧疚。

李凤池向来心思缜密，卿和第一次来也不敢妄动，转了几圈摸清楚了布局，便歇了心思，专心练起字来。

李凤池下值回来，便看见卿和鼓着腮帮子，正趴在桌上和手中的笔斗智斗勇，桌上散着不少纸团。零星几张没有揉在一起的宣纸上，满是颤颤巍巍的笔画，他抚了抚额，轻叹一声，缓缓蹲下身，将废纸都收了起来。

“练字讲究心平气和，卿卿，你这样急躁，是练不好的。”

卿和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眼疾手快地将面前的宣纸藏在身后，，“谁说我急躁了？”

李凤池也不点破，从她身后抽走已经捏的皱皱巴巴的宣纸，又将笔放在她手中，“练字不可弯腰驼背，要站直，执笔要指实、掌虚，笔锋垂于纸面，手腕要悬空放平，”他伸手给她调整好握笔姿势。

卿和正要继续写，却被他阻止，随后他的大掌覆了上来，带着她的手，在纸上落笔，“起笔藏锋，收笔回锋，横平竖直，下笔要稳。”话音刚落，一个“十”字落于纸上，力透纸背。

卿和早在他的手覆上来时就愣住了，她全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呆呆地看着他落在她脸侧的下巴，如此刻的笔锋，利落、凌厉。

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成年男性这么亲近，他掌心的温热，落在她脖颈间的鼻息，以及几乎笼住她身体的胸怀，都让她的心控制不住地悸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李凤池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卿和却全然入不了耳，她只觉得自己被清冽的男性气息所笼罩，让她沉溺其中。

“你才刚开始，先练习控笔吧，什么时候能画出粗细一样的横竖，再开始临帖吧。卿卿......卿卿......”

卿和猛地回神，正对上李凤池关心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迅速升温，烫的她再也不想待下去，她紧抿着嘴推开李凤池就跑了出去。

被晚风吹了一路，回到卧房，她才觉得好受了些，把头蒙进被子，想着自己方才的花痴样，懊恼地直捶床。

书房里，李凤池手指摩挲着掌心，似还在贪恋方才的细腻触感，他与孟清和一起长大，方才卿和一跑出去，他便明白了内里，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住。

卿和整晚都没睡好，一直做着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是自己和李凤池假戏真做，生儿育女；一会儿是孟清和回来了，骂她勾引李凤池；一会儿又是自己粘着李凤池，却又被他冷漠地推开......

她从梦里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梦到李凤池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梦到的都是自己喜欢李凤池的情景？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她伸手覆上自己的心口，不敢细想！

睁眼到了天明，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身，如意给她梳妆时，用脂粉在眼下扑了又扑，才勉强遮住。早膳时，她也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夹错了菜，如意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晚间李凤池回到后院，见卿和依旧情绪不佳，书房里也没有她去过的痕迹，试探着问道：“今日怎地没去练字？看着脸色也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卿和没接话，屋里一阵诡异的安静，过了许久，卿和淡淡的声音响起，“李凤池，你是不是很爱孟清和？”

李凤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猝不及防，回答脱口而出，“当然，我说过，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那你是不是把我当她的替身？”

李凤池矢口否认。

卿和依旧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请你明白，我是我，她是她，我虽然现在顶着她的名字，可我不是她，我不会也不愿去做她的替身，日后，请你跟我保持距离！你既然爱她，就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说完，起身把次间榻上的被褥卷起来，塞进他的怀里，将他推出门外，利落地落了门栓。

李凤池看着紧闭的房门，一头雾水，昨个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一夜回到原点了？

而屋内的卿和，心情同样很复杂，她白天想了一天，最后觉得都怪李凤池，若不是他举止没有分寸，她的心怎么会乱了？她还要查清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找到回去的方法，可不能吊死在李凤池身上。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和李凤池保持距离比较好，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中，以后各取所需，事情结束后，她也好全身而退。

李凤池抱着被褥回到书房，向来算无遗策的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心里有些慌乱。是的，卿和来书房练字并不仅仅是她临时起意这么简单，而是他诱导的结果。

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知道她一旦起了疑，便不会轻易放弃，她想要调查，他的书房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就算不是练字，也还可以是看书，练画，总之多得是理由。

只要她肯迈出这一步，日子久了，他总能让她软化的，昨天卿和的反应还让他信心满满，可今日……

他难得没有板正地坐着，而是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看着房梁发呆，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可是，十年的时间鸿沟又让他不得不急，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光阴，难道余生都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她吗？他心有不甘！

月亮逐渐爬上中天，月光穿过窗户钻了进来，投在桌上刚赶出来的几件衣服上，都是些月色、青色、玉色之类的浅色料子，那都是她最爱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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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