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折磨。
绝对是折磨。
她故意的!
月下樱躺在床上干咳了两声,很难想象她刚才差点被那一碗水直接呛死。
不是这小巫女错了,是她错了!
她就不应该从天上路过!
不然也就没有这许多事了!
月下樱躺在床上,任凭枫将她嘴角的水渍擦干,闭上眼冷静了一下,总算将这些烦心事都强行压了下去。
她决定岔开话题,将那些初次见面时的不愉快全都抛到脑后。
她可是个大度的人,找点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
月下樱看着天花板,假装没看见站在门口的巫女,悄悄地流下两滴冷汗。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月下樱深谙此道,早早地就修炼出了一副极厚的脸皮。
饶是如此,这会儿也觉得劫后余生。
天知道她刚才才准备咆哮小小地发泄一番自己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脚步声本能地向门口望去,被那巫女身上蓬勃的灵光差点闪瞎了眼睛的时候,心脏停跳了多少拍。
作为巫女的学徒,尽管椿是个黑巫女,但她也是整个巫女行业中顶尖的存在,月下樱再清楚不过那种蓬勃的灵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站在门口的那个巫女水平和她的师傅竟然不相上下!
孰强孰弱甚至都不一定……
那一瞬间她差点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已经被巫女体内磅礴的灵光灼伤了。
鹰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眼神清澈了许多,连脾气也好了不少,方才的那一股怒气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人意外的平和。
还好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我的鸟呢?”
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安,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说些什么不容易引起误会和争论的话,灵光一现就想到了被她抱走的小鸟。
那本来是她离开师傅独自外出的主要目的,也是这场要命误会的根源。
伤也受了,罪也遭了,她总不能连这点成果也没有了吧?
那她岂不是纯纯白费力气生生遭罪了吗?
“嗯?”话题的骤然转变让原本还要和鹰继续聊天的枫愣了一下,随即道:“都好好着呢,我还天天抓小虫子喂她们呢!”
一说到虫子枫又皱起了眉,她搓了搓胳膊,想起了这些天费的辛苦,抱怨了两句抓虫子吓人,就转身出去提过来一个篮子。
“喏。”
她将篮子摆在枫的枕边,稍稍倾斜了一下,让她开了一眼篮子里面两个贴在一起甚至还胖了不少的小鸟。
“可能吃了!我一天都要喂上四五遍才行!”
她为了让月下樱体会到自己试图弥补过错的决心,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两只小鸟,惹得它们两个精神头十足地鸣叫。
“你瞧,它们俩可精神的很呢!”
听着两只小鸟精神头十足的叫声,以及门口渐渐离去的脚步声,鹰也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还好还好,她还活着,这俩小鸟也还活着。
月下樱怎么瞧着两只鸟怎么觉得满意,对枫的喂养技术非常欣赏,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幼鸟依旧比较秃的头顶,已经想象到了日后有人帮忙梳理羽毛的享受场景。
但她今天的磨难似乎还没有结束。
枫看着她这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目光在她和小鸟之间来回转移,有点疑惑的对比了月下樱身上棕红色的羽毛和小鸟身上灰黑的羽毛。
难道她小时候竟然是这个颜色的毛吗?
“这两个是你的孩子吗?”
枫踌躇地问,之前给月下樱包扎的时候她摸着骨骼便知道月下樱的年岁比她大不了几岁,这会儿见她竟然有了孩子,不免有些惊讶。
妖怪寿命漫长,半妖也比人类长许多,可在这样的年纪里,哪怕是人类离成婚的年龄也还差一截呢。
可她却连孩子都有了。
真的不伤身吗?
难道说下蛋的就是比直接生的省力?
枫满脑子都是问号,对妖怪尤其是半妖的世界产生了极大好奇。
2.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月下樱震惊极了,抚摸小鸟的手猛地一颤,手指不受控制地怼了那只小鸟的脑壳一下,将它怼的一歪,张着翅膀控诉的对着月下樱大声叫唤,甚至还要咬她的手指一口。
她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指,转而指向枫,棕红色的瞳孔都在颤抖,更别提她的声音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月下樱指了指小鸟身上发黑的羽毛,又掰过自己的翅膀摸了摸棕红色的羽毛,已经破防,“你是色盲吗?这两种颜色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这小姑娘怕不是天神派下来折磨她的吧?
怎么自打遇见她之后要么受伤要么受到精神冲击呢?
月下樱难以置信,连呼吸都有一点急促,“我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而且,我才多大!”她把自己的手硬塞进枫的手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去摸她的骨骼。
“你摸!”她强硬地说,“我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月下樱总是在师傅面前强调自己已经长大,在委托人面前更是不愿意被人家当成还没长成的学徒,内心也希望别人认为她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
但就事实来讲,她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怎么就在别人的嘴里直接当妈了!
“就算别的且不提,哪怕我只是个半妖,生出来的孩子怎么说也得有点妖怪的血脉吧?”
月下樱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对着不停冲她示威性鸣叫的小鸟呲牙,“这两个一看就是普通的鸟类,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枫能感受到她的怒火,尴尬地摆了摆手试图让她冷静一点。
“对不起!”
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那个……你还伤着,用力大了妖力调用的太多会伤的更重的。”
枫试探性地伸手拍了拍月下樱的肩膀,见她没有直接推开她才松了口气。
这可真不妙。
枫思索着,感觉她和月下樱之间总是很容易出现误会,她得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判断。
“真的很对不起!我看你抚摸小鸟的样子想起了母亲摸我头的样子。”
“再加上之前你把她们两个抱在襁褓里飞在天上,醒来了又第一时间问她们两个的状况。”
枫站起身,很是认真的对着月下樱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这一回吧,都是我不了解半妖们,自顾自地下了错误的决断,还冒犯了你。”
她悄悄抬起头去看月下樱的表情,“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月下樱见惯了绝不认错死鸭子嘴硬的人,这还是头一回见到向枫这种认错认得极快要极认真的人。
她能感觉到枫是真心觉得很抱歉,连那双眼睛中好像都带了点水雾。
她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月下樱不太确定地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人平白增了辈分真的有些不爽。
但这会儿瞧着枫这种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分。
眼见着月下樱的表情有些缓和,身上沸腾的妖力也趋于平缓,枫暗自松了口气,鼓起勇气伸手扯了扯月下樱伸出来的翅膀。
“你……若是再生气,骂我两句好了,你身体还虚着,得好好养着呢。”
“咳咳。”
月下樱对枫突如其来的动作很是错愕,微微张开了嘴。
这这这。
她们两个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可以直接撒娇的程度吧?
而且翅膀对她这种鸟妖来说真的已经算是私密器官了!
月下樱的脸一下就红了,触觉敏锐的翅膀就这样被枫的小手抓着羽毛轻摇,她觉得那根羽毛痒极了。
连带着生着羽毛的翅膀也开始瘙痒,比起生长羽毛还要让她难以忍耐。
她真是病了,体温好像都有些上升了。
月下樱很不适应地猛地抖了一下翅膀甩掉了枫的手,然后在枫有点诧异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挪开了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果然有点热了,她需要休息。
“好了。”她有点受不了枫那种很像是受伤的表情,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占理的受害者,但也破天荒地头一回出声安慰人。
“我原谅你了。”她这样说着,马上就看见枫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反正、反正是你不懂我们嘛,以后再有不懂的,直接问我就好了。”
“方才那样……不要再有了。”
“嗯!”
枫使劲点了点头,月下樱甚至从她身后幻视出了一条不停摇晃的尾巴。
不是,她们俩到底谁才是那个带有妖怪特征的半妖啊!
3.
一天短暂的误会被解除之后两个人之间又重新陷入了沉默,月下樱不太适应这种热情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躲避。
枫倒是心情很好一直笑着,可眼神却不曾离开月下樱轻颤的翅膀。
她是个知错能改学习力极强的人,把自己每一个错误得到的经验都记得牢牢的。
包括月下樱方才说的话。
于是她仔细地观察那翅膀,果断开口。
“你的翅膀怎么了?她为什么一直在颤抖?”
枫联想到月下樱的身体状况,目光不由得放在被她箭射出来的伤口上。
那伤口被她包扎的好好的,里面也裹上了草药,据姐姐说恢复的状况不错。
但这会儿翅膀不停轻颤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情况。
不问一问她恐怕睡觉都得想着这事儿。
“……”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月下樱浑身一僵,连同还发痒发热的翅膀一起,整个半妖恍似都变成了一个石像。
这小姑娘的观察能力就这么强吗?
她已经在努力控制着翅膀不要颤抖的太过分了,竟然还被她发现了!
月下樱不免有些难堪,也无法直视枫那种担忧的眼神。
这种情况她能怎么说?
说她被枫摸了敏感部位这会儿还痒着呢吗?
多少有些难为情了吧。
她嘴唇颤动着,脑子转的飞快,试图套出来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回答。
不然就说伤口还痛好了!
月下樱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可枫永远比她快一步。
“你的伤口又痛了吗?”她伸出手想拉着月下樱的翅膀检查一下绷带下的伤口恢复的如何了,却被警惕的月下樱一把握住了手腕。
月下樱的心险些都要蹦出来了,她嗓音干涩地问,“这又是要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翅膀抖成这个样子,不能是发炎了吧?”
枫很有责任心,她知道月下樱身上的伤都来源于她的失误,没见到它翅膀恢复健康是不可能安心的。
“不是那么一回事。”
月下樱连忙解释,她不知道为什么翅膀对枫触摸的反应要大那么多,但也本能地抗拒她再摸她的翅膀。
“和伤口没关系,你的药很好用,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大痛了。”月下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不那么紧张。
“……”她努力掩饰情绪,“对于鸟妖来说……翅膀是生活战斗的重要工具。”
“我们用羽翼来感受枫流,才能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这也就意味着对我们来说翅膀是一种重要的感觉器官。”
“所有鸟类妖怪的翅膀都……很敏感。”
月下樱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方才我的翅膀在抖是因为,你摸上去……它很痒。”
她十分艰难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了,眼睁睁的看着枫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莫名地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尴尬了。
有些东西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现在轮到枫陷入了沉默。
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两只小鸟都叫得累了窝在一起准备睡觉。
死脑子,快点想做点什么能打破这种局面啊?
月下樱两眼发直地盯着那两只小鸟,忽地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