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绿柳见她那绝望模样却是笑了,“现在才知道后悔呀?青萝,你当年狠心抛下我离去,任由我苦苦找寻你二十余年,你可想过我有多绝望?多心痛?”
“绿柳姐姐,我以后都听你了,求你别说了。”宁青萝苦苦哀求,晏初鹤觉得还有什么大事,急忙追问,“你说啊,还有什么?反正我已经在这儿了,有什么不能说?”
可秋绿柳被宁青萝求得心软,便闭嘴没再说。
晏初鹤笑道:“我明白了,是假的,是谎话,你故意编来骗我的。”他冲过去拉住宁青萝右手腕,“娘,别理她,反正宾客中高手众多,要杀五毒鬼母也不是难事,只要她死了,就再也没人能让你难受了。”
宁青萝看向晏初鹤的眸光透露出一丝犹豫,而就是这一丝犹豫让秋绿柳冷下脸,“归元谷?哈哈哈,晏初鹤,你不会以为你是晏飞云的亲生儿子吧?”
“你有病啊?先是造谣我娘,现在又要拿我爹编谎话吗?死者为大,他和你也没仇没怨。”晏初鹤大怒,总感觉她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秋绿柳不怒反笑,“怎么会没仇没怨呢?他这样伤害我的青萝,我恨不得拿他喂我养得五毒呢?晏初鹤,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晏飞云的亲儿子,你爹是谁,就连你娘都不知道。”
晏初鹤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在后山,整个人懵懵懂懂犹如丢了魂儿,全然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出母亲院落,又是怎么来到后山的,只记得五毒鬼母那锥心之语。
‘晏飞云乃是天阉,但为了不让你们母子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以防你们日后私心,他不但杀死了那个男人,而且那一段时间不止一个男人。哈,你母亲啊一向总认为能与人斗智,实则却是自作聪明,冒充了渔村遗孤,跟随晏飞云入归元谷,以为攀上大树,还能拿到兜罗绵手,实则是晏飞云看她生的不错,又是孤儿,无依无靠,她呀,反被晏飞云算计了。所以呀,你就别想着为晏飞云报仇了,反正他不是你亲爹。’
难怪,难怪爹对他总是淡淡的,淡的仿佛他是个寄居的穷亲戚。
戚雾晚原本只是想听金银赌场的事,顺便听听周夫人还有没有其它见不得光的收入,没曾想竟然听了一耳光绝密消息。她强撑控制心脏别跳太快,生怕被五毒鬼母发现。
她悄悄走回客房,走廊上看见徐霜月,她道:“都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可就要启程离开咯。”
“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徐霜月问。
“故地重游。”戚雾晚敷衍了一句,走进屋,却是突然关门,差点将徐霜月鼻子给撞平了。
戚雾晚躺上床叹息,这晏家……挺乱的。
绿茜躺在床上左等右等,却就是等不来人,忍不住爬起身,却被一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磕得疼,她心中本就烦,现在更烦了,气呼呼地胡乱抓了一把往地上丢,吩咐丫鬟,“你去前头看看,初鹤怎么还没来?”
可是晏初鹤失踪了,绿茜等得心急,干脆自己去找,反正她知道晏初鹤最喜欢待的地方。
最终,她在后山找到晏初鹤。
他坐在地上,曲起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双臂抱着小腿,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初鹤。”绿茜忧心忡忡扑过去,可人却像是魂魄离体一般,无法给她任何回应,他已是一具木偶了。
浓雾掩藏归元谷,纵然天明也照不穿。
戚雾晚走在还算熟悉的小路上,这条小路其他宾客不会走,只因偏僻。她突然停住脚步,笑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浓雾中,徐霜月破雾行来,平静道:“哦?因为我们两清了,所以连话也不能说了?”
“你似乎很希望我没有还清。”戚雾晚好笑,“晏初鹤去京城找安平王,或许的确是被五毒鬼母逼急了,但他只知道我要去京城找戚家那一份,并不知道那一份在何处,缘何他能这般精准猜到安平王府呢?我觉得相国寺更有可能,甚至我爹在京城也还有几个朋友。”
徐霜月半阖着眼,眸光比这浓雾还要缥缈。
见他沉默不语,戚雾晚笑道:“是你告诉安平王的吧!但这不算秘密,佛家为了完成佛国大愿早就投靠庙堂,你就算告知我,是你提前告诉安平王,我也不会生气。”她抱起双臂,斜抱佩刀,目光看向前方浓雾。
白雾太浓了,一丈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雪白。
“你根本就不是三摩提神尼的弟子,而是三摩提神尼与安平王的儿子。”戚雾晚道。
徐霜月看向置身雾中的戚雾晚,半实半虚,再配上她残忍的笑容,真像是遇见鬼了。他笑了,“我真庆幸,你母亲没有如你父亲一般早死,若不然,谁来牵制你?”
“这很难猜吗?”戚雾晚好笑,“凭什么安平王会答应你们?都是大人了,谁还会信一张嘴?只要转换立场,站在男人角度去想,这几乎不费脑子。男人,只相信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这也是为何密室中听雪庵的武功是一片空白,因为安平王早就得到了。你,就是佛家给安平王的投诚礼物。难怪四大家中,唯有三摩提神尼愿意什么都告诉弟子,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哼,难怪千叶上人看不起你们。”
“所以你觉得千叶是很高尚的人?”徐霜月反问。
戚雾晚道:“的确。”她认真点头,“他反对佛国,这才辞去西域数国国师身份。而你更是两头吃。”
徐霜月沉默许久,突然笑了,“原来你这样厌恶我啊?所以你早就想明白了我的身世。”
“我说过,这并不难。”戚雾晚看向浓浓白雾,语气随意。
徐霜月呢喃着,“是啊,你很聪明。”好一会儿,他笑道:“那我应该猜错了,你久久未报复晏初鹤,只怕不仅仅是忌惮归元谷内高手吧?”
“我有告诉你的必要么?”戚雾晚歪着头笑看他。
“你不怕我告诉安平王么?”徐霜月同样笑着看她。
“尽管去啊,我又没拦着你。”戚雾晚转身走进白雾中,毫无畏惧。
四个月后,戚雾晚接到安平王给她的任务。她并未如第一次执行任务那般心中抗拒,如同出门游玩一般出关。
北方一个小部落却自称国家的哈刹,是火勒国下一个归属小国,每年都会上贡牛羊皮毛以及女奴,而这些女奴大多都是汉人。
十八名女奴挤在一辆战车内,十分拥挤。戚雾晚坐在东北方的角落,和另外十六名女奴一般弓着身子低着头,但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正前方隔了一个女子的女人身上。
这名女子很奇怪,一路上就像游玩一般欣赏风景,哪怕这大草原上只有看不见边际的长满绿草的山坡。她的笑脸和双眼中的喜悦是毫不掩饰的,让戚雾晚有一种她是要去当皇后了的感觉。
她身上的衣裳和其她女子不一样,她一身火勒大汗妻妾的穿着,左手食指戴着镶嵌绿松石的戒指,双腕和脖子都戴着贝壳和绿松石穿成的项链手镯,若非知道这一车女子的身份,戚雾晚真要以为她是火勒大汗的妻妾了。
“你不害怕吗?”戚雾晚小声问。
“我为什么要害怕?”女子扭头不悦瞪着戚雾晚,见她蓬头垢面,身上穿的衣裳是和另外十六名女奴一般的深色粗布,抿唇时翻了个白眼,“我是要去做火勒国大汗的女人,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害怕?”
戚雾晚心中不解,“我听你口音,是关内的吧?”
“是啊。”女子道:“我是清水城人。”
戚雾晚道:“十一年前,火勒国南下,攻破清水城,入城后烧杀抢劫,掳走金银珠宝和牲畜,还掳走许多女子,对于孩童老人及男人,那是见到就杀啊。”
“是啊。”女子叹道:“不过这也不怪火勒,那一年雪灾,冻死了火勒牛羊,若不南下抢劫,他们就会被饿死冻死的。”
戚雾晚皱了皱眉,一旁一个女子道:“既然你是清水城人,那你的家人,只怕也有死在火勒人手中的吧?”
“是啊,我家人都被火勒人杀了。”做火勒大汗妻妾打扮的女子道。
问话的女子气道:“既如此,那火勒就是你的仇人,你现在被送给仇人,这么高兴做什么?”
戚雾晚问道:“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叫阿莱。”
那做火勒大汗妻妾的女子道:“我叫玲奴。”她笑了看向说话的女子,“你这么不服气,那你去杀了火勒大汗报仇啊?”见女子说不出话来,她笑了道:“人生一世,享受胜过一切。”
戚雾晚道:“所以你选择嫁给火勒大汗?以你的美貌,在关内也能找个富家翁啊。”
“哎哟,你懂什么?”玲奴鄙夷一瞥戚雾晚,“当年火勒大汗率兵杀入清水城,我就躲在池塘内,我从未见过他那样高大威猛的男人。我这次特意出关,本来是想直接去火勒的,没曾想半路上被哈刹给抓走,气死我了。”她脸上愤怒突然转为笑意,“不过幸好,他们见我长得这样好看,不敢享用,将我当做贡品送给火勒大汗。虽然中间转了个弯,但幸好我还是达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