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眠 第4章 方案

秦墨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灵魂已被炙烤出裂痕的人，唯一能救赎他的就是Alpha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那个Alpha的信息素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蕴含着安抚的力量，如同潮湿的暗流悄然漫过他裂开的感官。他本能地朝着信息素的源头靠近，那是他一切的痛苦与渴望。他极度期望对方能给予更多的信息素和安抚，驱散他骨髓里的躁动不安。

他无意识地微微仰头，探出一段如天鹅般纤细脆弱的白皙脖颈，将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展示给对方。这是刻在Omega基因里的本能，通过示弱得到Alpha的垂怜与保护。

尽管被特殊的眼罩隔绝了视线，他依旧能感知到站在他面前的Alpha，是个强大可靠的人。

闾烽站在医疗舱内，垂眸看着医疗床上被束缚带固定着的身体，看着Omega摆出的依赖与邀请的姿态，唇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心想：人类啊，剥开文明的外衣，终归不过是受本能驱使的动物。

眼前这个叫秦墨的Omega，这副讨好般迫不及待渴求他信息素的样子，像极了动物园里为了乞食作出乖巧姿态的小动物。

“放松。”闾烽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按照医生的先前指导，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释放出适量的信息素。

富有侵略性的烈酒信息素将秦墨包裹。闾烽能感觉到这具青涩的身体猛地僵住，似乎在排斥他的信息素，但很快秦末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开始发出细微的战栗，甚至不自觉地在那束缚衣里微微扭动。

闾烽看着监控仪器上起伏剧烈的心率曲线逐渐变得平缓，按照医嘱，他留下了足够浓度的信息素样本。医院会利用这些样本，复刻出对应的人工信息素，以备在联系不上闾烽本人时，用于缓解秦墨的突发状况。

然而即使是在这帝国最高等的医疗机构，提取并完美复刻一个顶级阿尔法的信息素也绝非易事，耗时至少半年以上，而且费用高昂到绝非秦墨这样一个普通Omega所能承担的。

医生递过来的治疗要求苛刻：在秦墨腺体稳定初期，需要闾烽每天到场，进行将近一小时的信息素安抚。这对于一个刚刚执掌庞大集团，日程以分钟计算的年轻总裁来说言，无疑是巨大的麻烦。可在Omega保护协会的强制要求下，他必须保证这名因他导致腺体受伤，信息素紊乱的Omega恢复健康。

闾烽蹙眉，看着医疗舱内那个脆弱的身影，心中掠过一丝烦躁。他还不如直接解决掉那个被唆使来算计他的Omega。医生告诉他，如果配合治疗，秦墨的腺体基础功能有望在三个月内初步稳定，但后续仍需漫长的调理。

在闾烽离开后，秦墨被护士取下了眼罩。刺眼的光芒让他瞬间涌出生理性泪水，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刚刚被那强大Alpha的信息素包裹的感觉确实带来了片刻的安宁，但此刻回味起来，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

一旁的医生温和地安慰他：“没事的，刚开始都这样。你的腺体发育不完全，无法自主产生足够的信息素，对阿尔法信息素的接纳也需要一个过程，慢慢就会好的。”

秦墨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紧紧裹着那件还残留着浓烈刺鼻信息素的束缚衣，除了必要的营养液摄入和进食，他将自己完全困在束缚袋里，仿佛这狭小的空间，以及衣服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气息，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安全港湾。

接下来的几天，闾烽准时在傍晚处理完公司事务后来到医院。

秦墨的反应起初仍是挣扎与排斥，但很快身体的本能压过了意志的抵抗。当闾烽的信息素弥漫开来时，他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想要拥抱那气息的源头的念想。

尽管秦墨戴着厚重的眼罩，只露出下半张脸，那略显苍白却形状优美的柔软嘴唇，以及光洁的下巴和脖颈，闾烽也能断定，这只Omega的容貌，至少不会令人失望。

在医生的再次建议下，闾烽尝试延长了安抚时间，并增加了肢体接触的范围，仅限于胳膊和肩头这类非敏感区域。

随着治疗的深入，秦墨的身体不再剧烈抗拒，反而开始诚实地表达舒适。医生拆除了他口腔里的防咬器。当闾烽的手指带着信息素轻抚秦墨的肩膀时，秦墨的喉间会溢出一种极小极压抑的哼唧声，像被顺毛抚摸到极舒服处的小动物，带着点难耐的鼻音，又似某种甜腻的呜咽。秦墨被眼罩遮住的脸上，那原本紧抿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出温热的气息喷在闾烽的手臂上，脸颊也泛起一层薄红，流露出全然迷醉的神情。

这个声音……闾烽呼吸微微一滞，耳廓有些莫名的发热。他恍惚记起，很久以前无意中点开过某些限制级的影像，里面的Omega在情动时，就会发出类似这种甜腻得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这个联想让他猛地收敛了正在释放的信息素。

正沉溺于舒适浪潮中的秦墨，骤然感觉那令他安心又渴望的信息素被瞬间抽离。他戴着眼罩的脸茫然地仰了仰，微微张开的殷红唇瓣还保持着方才放松的姿态，像极了口中含着的棒棒糖被人突然夺走，露出懵懂的惊讶与无措。监控仪器上原本维持在一个良好水平的数值戛然而止，心率从较高水平瞬间跌回更低值。

观察的医生立刻示意闾烽再次释放信息素。然而，无论闾烽再如何尝试安抚，都无法再让秦墨的生理指标恢复到中断前的状态，将近半小时的后续治疗几乎无效。

医生不满地摇了摇头，再次严肃警告：“闾先生，这种治疗最忌中途打断。就像今天，一旦半途而废，后续再怎么弥补，效果也大打折扣了。”

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秦墨的腺体终于得到了相对稳定的控制。他被允许解除了束缚衣和眼罩的桎梏。重获视觉和一定自由的同时，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记忆也纷至沓来。他想起了在酒店实习时那场不堪的遭遇。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淹没了他，他颤抖着联系了当时的主管。主管语气诚恳地道歉，但话里话外却暗示着，那位“重要客人”身份显赫，财力雄厚，希望他能保守秘密，对方会给予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秦墨啊，你在高级酒店也实习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主管的声音压得更低，“有些名流，脾气不好。如果他们铁了心要整治一个人，像你这样无父无母、毫无背景的孤儿，别说留在帝星，恐怕连二三线星球都待不下去，只能回到那些法律都管不到的边缘星域去。”

秦墨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就是从那个混乱贫瘠毫无保障的边缘星球，拼尽全力才来到这文明与秩序的帝国首都星。他渴望在这里扎根，他从未想过，在这里也会遭遇如此不公和可怕的事情。如果因为得罪权贵而被遣返……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他失去了勇气，不敢再联系一直关照他的学长。学长已经帮了他太多，在他初来帝星，为他介绍了不少轻松高薪的兼职。他如何能开口，诉说这件如此不光彩难以启齿的遭遇？

最终他给学长编辑了一条长长的感谢信息，并用自己攒下的一半工资，买了一份精致的袖扣托人送给学长作为感谢礼物。他记得以前在学生会办公室，学长的桌面上总是摆放着一些品味很好的小物件。

学长的回复很快，他客气地接受了感谢，并祝他未来顺利。

秦墨握着通讯器，指尖冰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刻意的距离感。学长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吧？关于他与一个陌生阿尔法牵扯不清的关系。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点破，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告别。通讯挂断后，秦墨望着窗外帝星璀璨的夜景，心想，他与学长之间的那点微弱联系，大约到此为止了。

开学在即，秦墨向学校申请休学三个月。医生开具了医疗证明，但按照规定，假条需要家属或监护人亲自送往学校备案。

而他，只是一个孤儿。

秦墨蜷缩在病床上，看着那份沉重的假条，感觉自己这个世界对他真的很残忍。似乎总在他以为看到一丝光亮时，命运就对他露出苛刻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