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林深处 第19章 抉择与代价

狭窄的山谷内，焦躁的犬吠、痛苦的呜咽和泥土刨挖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诡异而紧张的画面。流浪恶犬们全神贯注于救援，竟然没有立刻察觉到山谷入口处不速之客的到来。

巡逻队员们面面相觑，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这并非一场即将发生的遭遇战，而是一个……困境。

“怎么办？”一名年轻的巡逻队员压低声音问断尾，语气有些无措，“趁现在攻击它们？它们注意力不集中，是个好机会。”

另一名经验丰富些的队员则犹豫道：“但它们看起来不像是在狩猎或挑衅……像是在救崽子？这时候下手……”

野猪并非嗜杀的生物，他们的攻击性通常源于防御、保护领地或食物。面对眼前这种复杂情况，固有的战斗策略似乎有些失灵。

闪电也看向磐石，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低声道：“老大，它们没防备，我们冲过去，肯定能干掉一两只！”

磐石的独眼却紧紧盯着谷内，尤其是那只受伤激动、不断试图把头探入洞口的黑狗，它似乎是这群狗的首领。他的目光锐利，仿佛在评估着比眼前更深远的东西。

“不。”磐石的声音低沉而果断，“现在攻击，它们会立刻放弃救援，转而和我们拼命。为了保护幼崽，动物会爆发出远超平时的疯狂。我们或许能赢，但代价呢？”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巡逻队员，“在这种狭窄地形和一群拼命的恶犬混战，我们很可能也会出现伤亡。为了几头流浪狗，让南山族群的成员流血，值得吗？”

断尾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磐石一眼。这个外来者的思考角度，超出了单纯的战斗与否，而是权衡了代价与收益。这更像一个领袖的思维。

“那难道就看着它们救出崽子然后离开？”闪电有些不甘心，“万一它们以后再来报复呢？”

“它们的幼崽被困，说明对这个地方不熟，是意外闯入者，并非有计划地入侵。”磐石分析道，“而且，你看那只头狗，前腿受伤不轻，行动不便。它们现在最迫切的是救出幼崽然后离开，未必有心思立刻报复。我们此时现身攻击，反而会彻底激怒它们，结下死仇。”

他顿了顿，看向断尾：“如果我们暂时后退，隐蔽起来，观察它们救出幼崽后是否会立刻离开。如果它们离开，我们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和伤亡。如果它们救出后还不走，我们再决定是否驱赶或攻击。这样更稳妥。”

断尾浑浊的眼睛里光芒闪烁，显然在快速权衡。磐石的建议确实更冷静，也更符合族群利益最大化的原则。作为巡逻队长，他的首要职责是保护族员安全，而非一味求战。

“你说得有理。”断尾最终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全体后撤，隐蔽观察！保持安静！”

巡逻队悄无声息地向后撤退，在山谷入口外找到几处能够俯瞰谷内情况又足够隐蔽的岩石后面藏了起来。所有猪都屏息凝神，密切关注着谷内的动静。

谷内，恶犬们的救援似乎进展缓慢。洞口太小，它们无法深入，只能用爪子徒劳地刨挖，反而让一些碎石滑落，可能让里面的情况更糟。头狗的呜咽声越来越焦躁，甚至开始用身体撞击洞口周围的土石，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压抑而紧张。

突然，谷外远处传来一声隐约的、类似犬吠的呼啸声！似乎是另一小股恶犬在远处呼唤同伴！

谷内的恶犬们立刻抬起头，耳朵转动，回应似的发出了几声短促而焦急的吠叫。

紧接着，更远处似乎传来了两脚兽特有的呼喊声和某种金属敲击声！虽然微弱，但足以让听觉敏锐的动物们警觉。

“是两脚兽！”断尾低声警告，“可能在附近活动！”

这个意外情况让局势瞬间变化。

谷内的恶犬们明显变得更加惊慌。头狗对着地洞发出了几声极其哀戚的呜咽，又看了看传来危险声音的方向，最终似乎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吠叫，率先拖着伤腿，踉跄着向山谷另一个出口方向跑去。其他恶犬犹豫了一下，也纷纷跟上，不时回头看向地洞，但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

它们放弃了！在外部威胁出现的瞬间，它们选择了逃离，放弃了还在洞中的幼崽！

巡逻队员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

仅仅几分钟后，谷内就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地洞，以及从洞深处传来的、更加微弱和无助的哀鸣声。

远处两脚兽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似乎只是路过。

山谷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所有野猪从隐蔽处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山谷和那个地洞，心情复杂。

他们避免了战斗，却也目睹了一场残酷的遗弃。

“它们……真的丢下崽子跑了？”闪电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中之前的跃跃欲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断尾沉默着，脸色凝重。他走到地洞边，低头嗅了嗅，听着里面那微弱的、生命正在流逝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一名巡逻队员问道。

是任由那幼崽自生自灭？还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磐石。这个外来者之前的冷静判断赢得了他们的注意。

磐石走到地洞边。那洞口对于野猪来说同样狭窄，但或许……他的獠牙和鼻子比狗的爪子更适合挖掘？

他抬起头，看向断尾，独眼中目光沉静。

“见死不救，不是森林的法则。”磐石缓缓说道，“何况，救下它，或许……未来能减少一个敌人。”

这是一个风险未知的决定。救助一个天敌的幼崽？听起来荒谬而危险。

断尾死死盯着磐石，又看了看那地洞，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最终，他猛地一甩那截短尾，仿佛下定了决心。

“挖！”断尾的命令简洁有力，“试试看！但都小心点！别把洞弄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