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乐悠没戴眼镜。
在国内H市的眼镜城配的潦草镜架,撑了两年,于上午在校内图书馆遭人肢/解。
对方不是故意的,且认罪态度十分诚恳,提出帮她抢三个月位置图书馆黄金工位的方案,直到他打工凑钱还她。
池乐悠的视线从对方起毛边的卫衣袖口抬起,又晃到窗外叶尽后的枝丫。
那是一棵河津樱。
三个月后,花瓣会抢在嫩芽冒头前迫不及待盛放。
魔法暴击后的它,会成为一棵粉茸茸的巨型棒棒糖。
坐在这里学习,和站在画廊赏一幅世界名画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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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池乐悠法医上身,在镜框全/尸前拍下定尸照。
她急切地想和ins上为数不多的网友嘤嘤哭诉。
指尖停在上传键。
她醒神,现在是学习时间,网络只会耽误她学习的速度。
因此她随意预设了几小时后的ins发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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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椅上的男人扫来一眼,气息闲闲:“背带裤,你最好拿的是证件。”
逆风吹散他的声音,池乐悠没听清:富婆姐姐的小男友叽里咕噜说啥呢?
下一秒,大片阴影袭来,彪形大汉如天降神兵。
预料中的手腕痛感并未袭来,她睁开一只眼皮。
入眼,不是安保的统一制服。
而是大片沟壑分明的腹外斜肌。
富婆姐姐的小男友声音砸在她的头顶:“这是我请来打理泳池的工作人员,放尊重点。”
音质如融雪后的溪涧,舒畅又清冽。
“是。”安保撤回两条打/桩机似的粗壮膀子。
池乐悠眨眼锁唇,心中阿弥陀佛,眼中食色性也。
小男友身强体健,肌肉线条流畅,比池乐悠在画室窥过的人/体更加蓬/勃。
“好看?”这亚洲小子真够冒昧,他眼睛往哪儿看呢?沈澈拢住绛色睡袍。
“…啊?”池乐悠哑炮一声。
她眼前的腹外斜肌如谢幕的剧场。
消失不见。
池乐悠骤然醒神,双手遽地腾空,战术性撤退。
“我没碰他。”她的小眼神翻过小男友,又跃过壮如公牛的白人安保,翻山越岭飘到杜元珊的面前。
杜元珊:“?”
沈澈:“??”
好心帮人解围,结果呢?人家急于撇清。
他是辐射灰尘?生化污染?僵尸瘟疫?
至于和他保持1.5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么?
小插曲过后。
Liam招呼大家干活,工人们小蜜蜂般散开。
杜元珊趿拉着毛拖鞋,挤进躺椅边缘,“别盯了,再盯人家身上俩大洞。”
沈澈:“我盯谁?”
“我又不瞎,那小个子长得和姑娘似的,你不是一直盯着人家看?”杜元珊眨眨眼,话音越来越不像样,“你想出柜,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是gay?!”沈澈提高分贝。
杜元珊指尖亲昵地戳他膝盖:“圈子里这种事海了去了,我很‘欧奔’的。”
沈澈撤回一个膝盖,眼球问候上方光秃秃的樱花树:“…边儿去。”
“我不能碰你?”杜元珊抬高声音。
围在泳池旁的数颗脑袋“do、re、mi、fa、so”地抬起。
杜元珊尴尬地拢头发。
大多数脑袋听不懂加密语言,怔怔望她。
杜元珊只好金主式鼓掌,献祭她浮夸的表演式英语:“good good work,day day up.”①
“do、re、mi、fa”:“???”
只有包着头巾的亚洲小子“so”,在最远的斜角处装软管。
沈澈服软叹息:“妈,求您,别说了。”
杜元珊笑肌挤到颧骨,手肘撞他小臂:“臭小子,原来你还认我当妈啊。”
冬日阳光不灼人,轻纱般罩在占地面积巨大的庄园别墅。
冷冽的空气被大家的工作状态烫暖。
池乐悠用网兜打捞池面的枯叶和垃圾。
她趴在池沿,尽力将延长后的伸缩杆舀向池中央。
泳池中聚着不少派对纸花,这是富婆姐姐的派对成果。
池乐悠收回杆子,网兜里的纸花亮面反射日光,她呢喃一声:“是六芒星哎。”
闻言,躺椅上的男人接话:“嗯,许愿池里不仅有星星,还有变异生物呢。”
吓吓这小子。
谁知,某个行动派蹙眉,两截纤细的指骨筷子似的在网兜里掏啊掏啊掏。
最后,掏出一根长条形绿色生物体。
“多谢提醒,”这小子的眼神光清凌凌地撞进来,“呐,天幕毛毛虫,暖冬才有的。”
“……”
这一轮过招,输家蓦地收回眼,不敢和那小子对眼睛。
池乐悠脑袋一歪,咕哝一声:“嘁,一个大男人怕虫子。”
刚掏出手机的沈澈,胸腔里的自尊心鼓胀,反驳脱口而出:“姑娘才怕虫。”
池乐悠捏着软乎乎的虫尾巴,在空中甩了甩,将他的话反弹回去:“是么?我不怕呀。”
风刮过去,吹掉暗色头巾,太阳钻出棉花糖云层,金色射线穿过樱树枝丫,在她头顶聚光。
沈澈看清“少年”的头发——黑珍珠女士们特别爱梳的脏辫,每股加了紫色的发带。
状似暴风骤雨的夜晚,大片紫光闪电将天空染色。
她是个女生。
还是个杀马特。
看起来不好惹。
好男不和女斗。
沈澈懒得说话,低头摆弄手机。
ins好友Yoyolooping一分钟前发帖:farewell(眼镜emoji)。
图片是勉强拼合的玳瑁色眼镜。
宛若一封尖叫信,隔空都能收到对方惨兮兮的哀嚎。
Brook回复:RIP(双掌合十 眼镜 蜡烛emoji)。
对方没像以前那样秒回。
Liam检查好游泳池的水泵和加热系统,确定周围没有杂质堵塞设备。
池乐悠捧着电子水质测试仪,敛睫蹙眉,屏幕上代表PH值的蓝绿进度条跃入眼底,一绿一蓝上演精彩battle。
“Liam,”池乐悠英文唤他,扬高下巴,“我这么操作对吗?”
Liam垂下长颈鹿脖子:“校准过了?”
“嗯。”
“上手很快嘛!”老外丝毫不吝啬夸奖,把池乐悠夸成翘嘴。
她简单整理过头发,拿出烘焙面包房防掉头发的架势,扎紧头巾。
沈澈的视线轮转至她身上,不玩虫子的她,做事挺认真。
一截白皙的脖子如林间小径边的可爱蘑菇,生机勃勃。
普通的单宁背带裤变得俏皮,脚下踩的番茄红长胶鞋像……初生犬羚的爽嫩羊蹄。
“虽然你不是gay,但妈妈并没有很高兴。”杜元珊从屋内拿了一条蓝黄混色羊绒毯,欻地罩在沈澈头上。
眼前骤然黑暗,声音灌进他的耳朵,沈澈只听杜元珊的警告:“小姑娘漂亮,可惜年纪太小,你干犯法的事儿你爸亲自抓你回国。”
“人家说她二十岁,成年了。”沈澈不满地掀开绒毯,“杜紫藤女士,拜托你学学英文,行吗?”
“呀!臭小子!”杜元珊按住他的手,邪火死灰复燃,偏不让他甩掉毯子。
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儿子冷。
派对用的LED浮球被收起,池乐悠一一检查,确定这些灯球还能二次使用,逐一擦拭水珠后装入设备箱。
再抬头瞥一眼富婆姐姐。
怎么有那么完美的女人?一眼沦陷。
姐姐的声音酥酥麻麻……耳朵会怀/孕的程度——如果男人能怀的话,她的小男友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都会给姐姐生一窝可可爱爱的小崽崽吧?
一胎多宝也不是不可以嘛。
再悄悄瞥一眼小男友。
眉毛眼睛鼻子,无一不是漫画家精心雕琢的男主形象。他的身量很高,肌肉有着年轻男人独有蓬勃姿态。
只要他不说话,便看上去乖顺无害。
池乐悠脑补一系列某网站上富婆姐姐包/养年轻小男友的劲爆网文。
眼前粉粉泡泡,脑海黄黄废料。
Jesus,老天奶,哪吒三太子,姐姐吃得好好!
池乐悠口水富婆姐姐的美,又感叹奶狗弟弟(dǐdǐ)的帅。
啊啊啊,他真好命!少奋斗三十年!
心口噗噗噗冒泡,她打开一罐名为“我好羡慕啊”的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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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钻出毯子,又被杜元珊包住后脑勺的沈澈,视线逛回女生包头巾下露出的闪电状脏辫。
又停在那双过分澄澈的眼睛。
她是会搞反差的。
两人的眼神在泳池上方相撞。
沈澈一愣,她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花痴吗?
难道?
他低头检查睡袍腰带。
规整的蝴蝶结,没露半点肉。
他曲起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欻——隔空戳她。
池乐悠瘪嘴,干嘛?
沈澈口型:看什么看?
一场莫名其妙的战火即将在游泳池上空蔓延。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打工人池乐悠能屈能伸,她伸直手臂,摊开掌心:“给你。”
嘁,看看!他早已猜中答案!
这该死的皮囊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情书、鲜花、巧克力。他不收,不代表别的女生不送。
他等着女生说那套听得耳朵起茧的模板告白。
但见眼前的女生解释:“泳池里捞起来的,像耳环。”
沈澈这才看清她掌心的那枚莹白色珍珠袖扣——貌似是杜元珊女士从中古店扫来的战利品。
他拒绝承认这枚娘炮玩意儿的归属,但这是妈妈的礼物。
杜元珊大费周章清理泳池,为的就是它。
接过袖扣,捏在手里,指尖感受珍珠饱满的凸起,他含糊道:“我的。”
池乐悠藏不住笑,飞速看他脑袋上的蓝黄混色盖头,催促:“你快戴上耳环。”
“?”
富婆姐姐接电话去了。
从池乐悠的角度望过去,阳光透过光秃秃枝丫,在年轻男人的头上切成线性的光栅。
视线中的他,像被框定在金色边框里的油画。
池乐悠卷起嘴角,曲起指节,仿佛手里端着一台人像单反。
她欣赏世界名画,笑:“活人版《戴珍珠耳环的少男》。”②③
①:Good good work,day day up.——来源:参考互联网。
②:《戴珍珠耳环的少女》(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荷兰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所画,现存于荷兰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
③:《戴珍珠耳环的少男》现存于阿晋·藕泥浆的专栏。
farewell:再见。
RIP:short for rest in peace,缩写,安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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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球:脱了吧。
某少男·澈一脸懵状:?
悠悠球举起炭笔:姐要画画了,而你,今天的打工内容是果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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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戴珍珠耳环的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