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是谁?
她怎么会有和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宋卿舒记得,这枚玉佩原是一对,祖母生下一男一女后,曾祖母便把这对玉佩一分为二,一枚在父亲这,另一枚在姑姑那。
父亲那枚玉佩被朝廷抄没,那她手里这枚应该是姑姑的。
这姑娘和姑姑是何关系?
杨枝见宋卿舒脸色沉了下来,于是问道,“你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宋卿舒没有挑明,“这玉佩价值连城,这姑娘身世非凡。”
可杨枝却说,“她手掌上有一层厚茧,是长年劳累干活留下,正常名门贵女,手怎么会长厚茧?”
宋卿舒也觉得奇怪,这姑娘年纪和她相仿,为何手上这么多茧。
杨枝瞧了瞧生病女子的脸色,宛如一张白纸,“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里静了下来,宋卿舒也慢慢睡了过去。
天光渐亮,生病女子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体温也回升了些许,她缓缓睁眼,扭动身子起来。
她动静很大,宋卿舒醒了。
“你终于醒了。”说着,宋卿舒揉了揉被压得麻木的腿。
生病女子嘴唇干裂,她看着宋卿舒,内心划过一阵暖意:“多……多谢。”许久没人待她这般好了。
“不必言谢,”宋卿舒的声音沙哑。
旁边的杨枝也醒了,她伸手探了探生病女子的脉络,总算是平稳下来了,“算你命大。”
“你是大夫?”
杨枝点头,“你呢,你是?”
生病女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袒露自己的身世:“我叫沈知韫。”
沈知韫?
宋卿舒心中猛地一咯噔!她瞳孔张大,手指紧紧攥着破烂不堪的裙摆。
沈知韫解释道:“上月家中传信,让我回京成亲,途中遇到了山匪,我被山匪迷晕,醒来就在这儿了。”
宋书舒强压下心里的波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京城人?”
沈知韫说道,“是,也不是,我十岁起便被送去乡下,已有九年未曾回京。”
宋卿舒略微点头,“方才听你梦中喊爹娘,想必你爹娘待你很好,所以你才会日思夜想。”
沈知韫听到后却摇摇头,“非也,我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就去世了,我父亲再娶。”
杨枝冷哼一声,“男人死了夫人可以再娶,为何女人死了丈夫就要守寡!”
她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让宋卿舒和沈知韫都不得不停下来看向她。
杨枝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怎么,觉得我的话有悖伦理吗?”
宋卿舒摇摇头,“没有,我非常赞成你的说法,我也自小没了母亲,不过我父亲没有再娶,他说,一生只爱我娘一人。”
沈知韫似乎被这话打动到了,“你父亲当真疼爱你母亲。”
宋常每次提起妻子时,眼里都泛着泪光,宋卿舒都看在眼里。
宋卿舒用低沉而缓慢的语调说道:“是啊,世上很难有像我父亲征南将军那么疼爱妻子的人了。”她紧紧盯着沈知韫的反应。
沈知韫身体明显一僵,她猛地抬起头,柔和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丝震惊:“征南将军?”
宋卿舒点头,露出微笑,她不打算隐藏身份,“沈家表姐,我是宋卿舒。”
“你——”沈知韫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她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的亲表妹,十几年未见过的亲表妹竟然就在她面前。
沈知韫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起来,“你真的是我舅舅宋常的女儿,宋卿舒?”
“如假包换。”宋卿舒急忙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昨日,我看到这枚玉佩从你袖口里掉出来时就有所怀疑,刚刚我又听你说,你叫沈知韫,你母亲在你八岁那年去世,我就更加笃定了。”
沈知韫此刻心中无比激动兴奋。
自她被送去乡下后,她再也没有和亲人见过面,本以为此次回京能与父亲祖母见一面,没想到被山匪掳走后卖到这儿来。
“这是娘亲给我的,娘亲说,这玉佩和舅舅那枚的,是一对,是沈家祖母亲自命人打造送给他们姐弟俩的生辰礼!”沈知韫激动地抓住宋卿舒的手,泣不成声。
她盯着宋卿舒,泪眼汪汪,“舅舅举家驻守岭南十几年了,我们也十几年没见了,没想到,我们竟会在这里……”巨大的震惊、恍然、以及劫后重逢的复杂情感瞬间冲垮了沈知韫。
宋卿舒紧紧回握住沈知韫冰冷的手,泪水夺眶而出:“阿姐!”
杨枝也没想到,这孱弱女子竟然是侯府嫡女,和宋卿舒还是表姐妹。
一番寒暄认亲过后,宋卿舒主动介绍说:“这是杨枝,太医院首席大弟子。”
沈知韫点头,“久仰大名。”
三人纷纷讲诉自身遭遇——
父亲的冤狱,侯府千金被掳,太医院大弟子被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我们不能就这样认命。”宋卿舒擦干眼泪,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父亲,为了沈家姐姐和杨枝,为了洗刷冤屈,“我们必须逃出去,将一切公之于众!”
杨枝立刻点头,低声道:“早有此意,可这儿都是些软骨头,只有你敢反抗,所以我昨日才会帮你一把。”
沈知韫也强撑着力气,眼神坚定:“阿舒,杨枝姐姐,我与你们共进退!”
杨枝思索一番,“这里守卫森严,除非答应接客,否则根本出不去。”
杨枝说的不错,柴房只有一扇被钉死的窗户,大门口有护卫守着,要逃离这里,怕是比登天还难。
宋卿舒正想说什么,柴房大门被人打开了。
那位壮汉走了进来,他把吃剩的饭菜扔在地上便离开。
三人分食了残羹剩饭后缩在角落互相取暖。
不料傍晚时分,沈知韫身体不适,疼痛到捂着肚子缩在角落。
杨枝探了探脉,“晚上寒气重,她吃不饱穿不暖,又来葵水,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
“不会的!”她不允许,宋卿舒眼眶红润,在这个世上,她只剩表姐这一个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她了!
宋卿舒立马起身,重重地垂在大门上,“有没有人,来人啊!”
没多久,壮汉的声音传来,“干嘛?”
宋卿舒说道,“我要接客!”
“行!等着吧,我去喊王妈妈。”壮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杨枝惊讶道,“你当真要接客吗?”
宋卿舒点头,“只有这样,表姐才能活下去,我不想失去这个亲人。”
杨枝表情复杂,“你想清楚了,进了那个地方,一辈子都毁了。”
“进了这魔窟,总得做出取舍,想要活着就得接受现实,想要贞洁就得等死。”
听完宋卿舒的一番话,杨枝心里头五味杂陈。
沈知韫强撑着力气说,“不可!”
宋卿舒憋着泪水,反驳道,“阿姐,我不能看着你去死啊。”
沈知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去接客,比杀了我更难受!”
没多久,王妈妈就来了,她笑嘻嘻地看着三人,“谁要接客呀!”
宋卿舒正想说话,不料沈知韫却出声了,“是我,妈妈是我要接客。”
宋卿舒拦住她,“不是,是我。”
杨枝此时又出声道,“王妈妈,是我!”
王妈妈这下彻底懵了,到底是谁,不过不重要,反正三个都得接客。
这时,她注意到沈知韫脸色惨白。
“叫李大夫过来瞧瞧这丫头!”
李大夫住在春风阁附近,他常年给春风阁的姑娘看病。
半刻钟的时间,李大夫就到了,他瞧了瞧沈知韫的脸色,又把了脉,“王妈妈,这姑娘时日不多了。”
王妈妈震惊道,“怎么会?”
李大夫道,“她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如今腹中胎儿保不住了,大人也很难保住,除非有长白山的千年人参。”
这怎么可能!宋卿舒看向杨枝。
杨枝心虚地低下头。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事,起初是为了保护沈知韫的声誉才谎称她来了葵水。
王妈妈皱眉,“真是晦气,没给老娘赚一分钱就算了,还是个赔钱货。”
送走李大夫后,王妈妈便让壮汉处理了沈知韫。
宋卿舒下意识挡在沈知韫面前,用警服目光看着那位壮汉。
壮汉大步走过来,他停在宋卿舒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开!”
壮汉一脚踹开宋卿舒,然后伸手抓住沈知韫的领口,把人往外拖。
沈知韫死死地扣住地板,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鲜血。
宋卿舒爬起来,双手死死地拉住沈知韫,“姐姐!”
壮汉不耐烦,他再次停下来,重重地踹在宋卿舒的肩膀上。
宋卿舒整个人摔在地上,蝴蝶骨撞在地上,酸痛感遍布全身。
杨枝上前扶着宋卿舒,“你还好吗?”
王妈妈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今晚梁公子可是会来的!”
宋卿舒爬到王妈妈跟前,抓着她的罗裙,不断乞求,“妈妈,我求你,救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现在求我,太晚了!”王妈妈冷哼一声,“把这个病死的赔钱货拖出去,卖了!”
壮汉看着沈知韫,眼里冒着光,他露出□□,“妈妈,反正这姑娘你也是要卖的,不如就把她卖给我如何,让我也好好享受享受。”
王妈妈想了想,说道,“我买她可花了不少钱,你若是能给我五十两银子,这姑娘你就拿去好了。”
“妈妈,她反正都是个短命鬼,便宜点。”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子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杨枝说道,“阿舒,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宋卿舒明白杨枝的顾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想,孩子是谁的,阿姐不是说要回京嫁人吗,怎么会有身孕呢。”
夜半,寒气更重,宋卿舒和杨枝缩在角落,互相取暖。
此时,屋外又传来了王妈妈的声音——
“梁公子,你不是说,咱们春风阁的姑娘你都玩腻了,这两日来了些新货,我带你去瞧瞧,保你满意!”
“要是真能让小爷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妈妈一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她踩着轻盈的步伐打开大门,走了进来,旁边还跟了个壮汉。
宋卿舒保持警惕。
杨枝淡定地靠在墙上,漆黑的目光紧紧盯着大门。
男子走进屋里,随后打开折扇,装出一副斯文书生模样。
他走上前,视线首先落在杨枝身上——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板着脸,脾气古怪。
视线下移,他看到一张更加惊艳绝美的脸,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在宋卿舒眼里却无比恶心。
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姑娘,愿不愿意跟爷回去享福。”
宋卿舒锐利的眼神落在那个昨日欺负她的壮汉身上,她抬手,似乎要搭上梁公子的手。
可下一秒,她指向那位壮汉,“杀了他,我就跟你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