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31章 照顾

门铃响起时，林澜和陆凛正在客厅整理资料，把待签的公司资料和收集的极乐会资料分门别类，等苏墨尘回来方便查看。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两人同时一惊，抬头看向挂钟——深夜一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澜起身往玄关走，手已经搭上了别在腰间的枪柄。林澜也站起身，警惕地看过去。

林澜一把拉开门，楞在原地。

“谁？”陆凛察觉不对，快步过去。

门外，一点薄雪刚停。楚翊风抱着睡着的苏墨尘站在那里，大衣上沾着霜雪的气息。

“楚总？？”林澜一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大人他——”

楚翊风下意识去看苏墨尘，见他睡得安稳，这才冷冷地看向林澜。

林澜缩缩脖子，后半句只挤出气音：“怎么了？”

“睡着了。”楚翊风言简意赅，揽在苏墨尘腰背和膝弯的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护在怀里，隔绝了冬日的寒意。

或许是恢复期嗜睡，最近苏墨尘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好处也很明显，不过几天时间，他身上那些里里外外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

“？”林澜和陆凛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大人何时睡得这么沉过？而且大人不是去特调局了么，怎么和楚总在一起？

寒风裹着雪屑灌入，楚翊风显然没了耐心，抱着苏墨尘径直越过他们：“卧室在哪？”

林澜拼命拽陆凛衣袖。

陆凛抬手一指楼上：“二楼最东面朝南那间。”

楚翊风颔首，抱着苏墨尘上楼。

直到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澜才一把抓住陆凛的胳膊：“你怎么告诉他了？！”

陆凛一脸无辜：“不是你示意我告诉他的？”

“！！！”林澜几欲抓狂，“我那是让你不要说啊！！”

陆凛：“……”

林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之前不还是楚总与狗不得入内吗？”

陆凛：“大人其实挺喜欢狗的。”

林澜感觉血压都冲到了头顶，“这是重点吗？！”接着又抖抖嗖嗖看陆凛，“这会儿咱把人放进来真的没关系吗？大人醒了之后不会扒了咱俩的皮吧？？”

陆凛设想了一下，觉得不是没可能。

两个人为了不被秋后算账，鬼鬼祟祟上楼，凑在主卧虚掩的门缝边，脑袋挤着脑袋向内看去。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柔和。

楚翊风弯腰给人脱了鞋袜，又去脱外衣。而他们英明神武的暴君大人，洋娃娃似的任由摆弄，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甚至在对方解开他领口纽扣时，还特么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指！！

林澜：“？？？！！”

他猛地扭头看陆凛，一脸震惊外加怀疑人生，我瞎了？？

陆凛：“……”还不如瞎了。看到这种，真不会被灭口吗？

一切安置妥当，楚翊风拉过被子给人盖上。

林澜刚松口气，就要和陆凛悄悄撤退，却见楚翊风的身影笼罩在暖白的光晕里，凝视沉睡的人片刻，竟然再次俯下身去。

“卧槽！卧槽？？他想干嘛？？ ”林澜猛地捂住嘴，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了陆凛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陆凛疼的龇牙咧嘴，差点叫出声，只能压着嗓子吼他：“我看见了！我不瞎！别掐！！”一边去掰林澜的铁爪。

“不行！我得去阻止！这混蛋想趁人之危！”林澜说着就要往里冲。

楚翊风只是理了理苏墨尘戳到眼睑上的几根头发，就缓缓直起身，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侧头看向门缝后那两双眼睛，修长的手指贴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无声无息，却让两人瞬间噤声。

如果他们有毛，肯定已经炸起来了。

身为血族，除了一些光明属性的东西，几乎没有什么天敌。然而此刻面对楚翊风，就感觉像被猛虎盯住的兔子，渺小、脆弱，全身都在叫嚣着逃离，双腿却不听使唤。

楚翊风轻轻带上门出来，目光扫过僵立的两人，语气平静地问：“有客房吗？”

难道这登徒子还要留宿吗？？林澜宁折不弯，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

楚翊风挑眉，作势转身就要回苏墨尘房间。

林澜赶紧找补出下半句：“……是不可能的！”

陆凛扶额，这二货。他深吸一口气，抢在林澜再次语出惊人之前快速道：“大人隔壁就是客房，平时阿姨都有收拾，床品都是新的，应该也不缺什么，楚总请。”

楚翊风这才收回推门的手，满意地点点头，去了隔壁房间。

林澜在后面疯狂冲陆凛使眼色，你疯了吗？让他住大人隔壁？？

陆凛回了他一个“你拦得住？”的眼神。既然打不过，不如让大家都舒坦些。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能感觉到楚总对大人并没有恶意，更不是一个掠夺者的姿态。

林澜兀自魂不守舍。完了完了，等明天大人醒来，他俩估计就要被当场扒皮。现在申请调去南极养企鹅还来得及吗？毕竟血族恢复能力再强，一身皮长回来也要好久啊。

陆凛虽然理智上知道没事，心里也忍不住忐忑。

于是两人坐在客厅，丝毫不敢懈怠，竖着耳朵听楼上动静，就准备一有不对马上支援。

如此战战兢兢熬到天亮，直到听见胖阿姨熟悉的脚步声在玄关响起，才如蒙大赦般瘫在沙发上。

“啊……天亮了……”

“应该没事了……吧？”“应该……”

“女士早上好。”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俩居然醒着？”阿姨稀奇道。以往这时候，两人早该睡得雷打不醒了，今天竟然还能撑着打招呼。

林澜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哎，别提了……”

陆凛直接往沙发上一倒，用抱枕盖住脸，闷声道：“今天别拉窗帘，我俩就在这眯会儿。”

阿姨纳闷归纳闷，但也没多问，又去他们房间里各拿了条毯子：“去壁炉那边睡。”

两人慢吞吞转移。

阿姨把毯子分给两人，听到厨房有动静，就转过去看。

这户人家平时连水都不烧，今天居然飘出股药膳香。她耸着鼻子嗅了嗅，辨认出是当归枸杞猪肝汤，还加了黄芪和红枣，最是补血养气的方子。这味儿老道，估计火候得是掐着表算的。

她走过去一看，就见厨房里站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男的，宽肩窄腰，侧脸轮廓好看得跟明星似的，正微微低头舀一勺汤尝味道。

楚翊风察觉到视线，偏头看过来，神色自若，“早上好。”

“您是？”胖阿姨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人。这位明显不是家里人，可是谁家客人会一大早跑来煮汤？

楚翊风慢条斯理地盛出一碗，语气自然：“大概算是这家主人的……临时监护人？”

见阿姨仍一脸茫然，他笑了笑，解释道：“他身体不舒服，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哦！那就是朋友啊？”阿姨恍然大悟，皱纹里都堆出喜色，“那太好了，太好了。”

她嘴笨，不会说漂亮话。只知道苏先生平日里独来独往，似乎总是很忙，厉害是真厉害，她之前见过电视上的大人物来找苏先生，都是毕恭毕敬。

就是看起来有点……孤单？总之，就是让人不放心。原来有朋友的啊。

胖阿姨心满意足地去忙活了，留下楚翊风站在厨房，怔了片刻，把盛好的汤碗放到托盘里，端着去了楼上。

昨夜来得匆忙，直到此刻他才得以仔细打量苏墨尘的房间。

二楼，东边，朝阳。整面落地窗连遮光帘都没装，只一层素色白纱，晨曦漫进来，正好将床上睡着的人镀上一层柔光，可见苏墨尘是真的不怕阳光。

血族中的异类。楚翊风在心中下结论。

楚翊风把托盘放到小几上，正犹豫要不要在清晨叫一位血族起床，再一转头四目相对。

苏墨尘：“……楚总？”

楚翊风：“早。”

半个小时后。

两人都到了楼下的餐厅里——某位血族坚决不肯在卧室吃饭。

林澜和陆凛逃过了被扒皮的命运，已经飘回各自房间休息。

一楼的窗帘全部打开，室内很明亮。

楚翊风正从厨房里把重新加热的汤端出来。

苏墨尘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后知后觉地浮起一丝荒诞感。

他曾经以为他和楚翊风最好的关系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对方端着冒热气的砂锅，稳稳搁在桌面的隔热垫上，又服务十分到位地给他盛了一碗，放到面前。

楚翊风：“趁热。”

苏墨尘默不作声的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入口醇厚鲜香，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楚翊风就这么勾着嘴角看人喝完了一碗汤，又盛一碗给他，忽然开口：“我一直很好奇。”

“嗯？”苏墨尘觉得胃里热乎乎的，闻言懒懒哼出一声。

“你们血族对食物——我是说，除了血以外的食物，” 楚翊风单手支着下巴，微微眯起眼，是一点隐约的笑意，“有没有什么禁忌？比如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苏墨尘没有立刻回答，直到慢条斯理喝完最后一口，放下汤匙，才道：“算不上禁忌。”

“普通食物消化起来很耗时间，提供的能量也有限，过量摄入还会引发伪饥渴。”他顿了顿，“不过，大部分血族曾经是人类，味蕾没有完全退化，所以——”

“还是喜欢人类食物？”楚翊风接话。

“是喜欢人类美食，”苏墨尘纠正，“谢谢你的汤，很好喝。”

“不客气。”楚翊风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又问，“那不能吃的呢？”

“人造食品。”苏墨尘干脆道，“添加剂和合成剂会直接刺激血族的代谢系统，轻则呕吐，重则……嗯，不太好看。”

楚翊风挑眉：“不太好看是指？”

苏墨尘淡定地擦着嘴角：“皮肤溃烂之类。”

楚翊风：“……”

苏墨尘见他一脸被恶心到的神情，垂下眼。血族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状态，这就受不了了？

他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状似随意地问：“楚总不用回家吗？”

这人不知道被卡修斯和赫卡忒叮嘱了什么，几乎把他当个易碎品在照顾。起初他精力不济时，确实还算受用。如今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反倒有些不自在。

楚翊风挑眉：“这就赶人？”他眼神往还剩大半的汤锅一瞥，语调懒洋洋的。

“我只是提醒，” 苏墨尘移开视线，“别让家里人担心。”

窗外香樟树的影子投进来，落在桌边地面，婆婆娑娑。一夜过去，落雪无痕。

“我没有家里人，也没有什么人会为我担心。”楚翊风似乎没听懂他的试探，说这话时嘴角还噙着笑。

苏墨尘一怔，一时不知该接什么。

这明明是他想要的答案，却又不是他希望的答案。

楚翊风看了看手机，站起身：“不过，这两天公司确实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说着又熟门熟路的从冷藏柜里拿出血浆，倒入洗干净的墨玉杯，塞到苏墨尘手里，“好好吃饭。”

这才穿了大衣开门出去。

苏墨尘捧着杯子坐在餐桌旁没动，越过树影，目送人往院外走去，心底莫名泛上一点古怪的感觉。

直到楚翊风停下脚步转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朝他挥了挥手，唇角微扬，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过几天见。

苏墨尘倏地垂眸，抿了一口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