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63章 乍便今生已梦见

看完《牡丹亭》，楚颜笑着对莫无家说：“无家哥哥，你看，梦也有美好的；既然来这人间，便不要害怕做梦。”莫无家若有所思，点点头。

他们站起来，正想走。突然听得一些还没有走的人又叫起好来。原来是那柳枝娉娉婷婷地从台上走下来；后面跟着高大的、一身白衣的乔无名，他们都未曾卸妆。

“请问是方楚望和方楚颜兄弟吗？”柳枝的声音如新莺出谷。

“我是楚颜，这位是我结拜的哥哥莫无家。”

楚颜便上下打量、欣赏柳枝，由于他的眼光太直接，柳枝倒不好意思起来：“我是听闻乔无名乔大哥说二位可能会来看戏，说你们是嘉兴名门方氏之后。”

乔无名却没有说话，也是很直接地上下打量方楚颜。这种时候，莫无家一般都是会退至旁边，沉默不语。

“姐姐真的好看啊！”楚颜直接了当地夸奖。“你也很好看，各有千秋！”没想到，乔无名在一旁发声了，而且感觉这话听起来很奇怪。

楚颜也直接看着乔无名：“久违了，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我们的行程也如此一致？”

乔无名笑了，用戏里的台词说道：“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看来我们有缘吧！”

“嘉兴方氏和杭州宋氏，两家应有世交之谊吧？”柳枝忍不住要问。

“你怎么知道啊？”楚颜很惊喜。

“我正好认识宋氏族中之人，顺便听说的。”

“那更好了，亲上加亲啊，不如今晚我做东，我们在扬州先聚一下？”什么话从乔无名嘴里说出来，表面很客气，听起来却总是怪怪的。

“乔兄客气了，我们还有要事，还要赶路。”

“方兄一看便知是个做大事的人，你们接下来是要去金陵吗？”乔无名的脸是那种轮廓分明，很有英气的脸，但总是带着一点坏坏的笑容。

“我们也只是闲逛罢了，只是受父执之托，帮忙做点小事。”楚颜淡淡地说，不过他转向柳枝的时候，却眼睛弯弯，笑得很明亮：“姐姐既与宋氏交好，日后我们定有缘相见，我也想再见姐姐呢！”

“那我们就告辞了！”莫无家在旁边说。

“谢谢你们邀请我们看戏，后会有期！”楚颜道一声谢，拉着无家的手，便转身离去。

由于是春日，兄弟俩戴的都是白色的斗笠，穿着鹅黄、淡蓝的长衫，配着长剑，携手同行，背影很美。乔无名呆看了很久。

柳枝笑了：“乔大哥如此恋恋不舍，我可从来未见你如此留意一个人啊！”乔无名虽然广交天下名士，也在秦淮交游广阔，但是柳枝知道，他从未对任何人有牵挂不舍之情。

“哦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

“也没有什么，我们走罢！今日也要谢谢你这一代名伶，愿意和我搭台唱戏，圆了我的昆曲之梦。”

“乔大哥真的是才子，练了不多久，昆曲便唱得那么好！”

“哦哦，我这人就是爱玩，想要玩遍明国好玩的东西，但都是表面工夫罢了，比不上真正的才子，比如你家宋引玉。”

这下柳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岔开话去：“不过那个方公子真的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

“方公子啊，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儿！”乔无名和柳枝一边聊，一边离去。

这边无家和楚颜也在一边聊，一边走：“来到扬州，虽然还未到苏杭，我已经知道你为何喜欢江南了。”

“那你呢，你喜欢江南吗？”

“我也喜欢”，莫无家略低下头，说：“有一种，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楚颜笑了：“无家哥哥，我很少听你说如此煽情之话，看来是真喜欢。”

“是的，我是真的喜欢。”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啊，包括《牡丹亭》，也是第一次看。楚颜哥哥，昆曲可是我们苏州的哦。”

“好美，好美。苏州的一切，想必都是美的。”

“那当然，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那乔无名有点出戏，他不是江南人，演不出江南的感觉来。”

“那个乔无名，我真的在梦中曾经见过。”

“他在梦中是怎样的？”楚颜也很感兴趣。

“他在梦中，骑在高高的马上，立于千万人的战场之中。”

“哦，有趣！我也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

“是啊，我在旁边听他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但表面又很客气。”

“在水月寺的时候我便是这个感觉，而且，我们怎么总是能遇见他？看来，我们和他确实是有缘了。”

“不知是善缘还是恶缘啊？”莫无家喃喃道。

“既然有缘，总要相逢，也不用想太多，就顺其自然罢了。”

莫无家觉得楚颜总是能够一句两句让他释然，但顺其自然四字，真要做到，又是何等困难。

兄弟二人便慢慢走回河边，现在有了“长风”号，到处便如有了家一般。楚望和虞辰也回来了。楚望把丛书楼的事情告诉楚颜和无家，大家也都很唏嘘。

“我们这一路行来，也遇见不少人了。”楚颜感慨道：“我原来以为只有和我相似、性情相投之人，我才会亲近。现在才发现，如若交往时日长一些，会发现许多人身上都有可亲可敬之处。虽不能成为至交，但也都值得交往。”

莫无家也点点头，他原本是那种与人说话便紧张之人，这一路行来，也渐渐放松起来。

“比如那小王爷，原本我一听见鲁王二字，就会反感，不会和他们交往，但现在却也会挂念那孩子，觉得他还蛮至诚的。”

“你真的是长大了。”楚望笑了。

文楚颜本来是那种自己不喜欢的人便懒得理会的；文楚望则是谦谦君子，对任何人都是礼貌有加。

“不过还是哥哥有收获，这一路行来，很快就收获了一个嫂子呢，现在又得了一位知己！”文楚颜捂着嘴便笑。

文楚望倒不好意思了：“哦，对了，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了，虞叔叔要帮马正文重新设计丛书楼机关，我也正好在丛书楼补充些书目。”

“可以呀，反正行程赶得及呢。扬州这么好，我和无家哥哥还要多逛几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