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30章 杜诗颜字金华酒

不知为什么，船队仿佛不赶路似的，开得很慢，天色尚早，就靠岸了。

文楚颜早就偷偷在岸边静等天黑，他看了一下这支船队，足足有十二艘船首尾相连，而且是运河上规模最大的船只。前面的船只守卫的人较多，很热闹，最后面的一条船仿佛无人看顾的光景，楚颜就有点生疑。他决定铤而走险，还是到人多的地方先去探个究竟。

夜色降临，船上烛火通明，热热闹闹。楚颜见中间船只有小厮来来回回进出船舱送酒菜，便直接飞身上船，拍了一下小厮的肩膀，小厮回头正欲喊，楚颜一颗迷药早就塞进小厮嘴里，然后捂着他的嘴，带他飞身下船。

小厮很快就人事不知，楚颜将他捆绑住，扔在稍远荒凉之处，然后换上他的衣服，用河泥细细涂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回去时利落地将剑放在帆布之下，楚颜心很细，他特意带了两把剑。这一切一气呵成，等他回船之时，里面正在喊：“酒呢？酒呢？”“来啦！”他在酒里小心地放了些迷药，端着托盘就进了船舱。

一船人喝酒聊天，兴致正浓：“这玄冥公子出手阔绰，这回我们都发财了！”“是啊，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头，感觉比靖帝排场还大！”原来这些人正是投奔了玄冥的各地高手。

“倒也奇怪，为何他一直没有露面？”

“玄冥公子飘忽不定，没准就在这船队上呢。听说今天早上好像抓到了一个人。”

“抓人不是冬神、风神他们的事情吗？”

“你们不知道，那抓到的人虽然是个年轻人，但武功颇强，竟然打伤了冬神。”

“厉害？有李愿厉害吗？”

“不知道，你不是河北最强的吗，你去会一会，小弟们大家下个赌注如何？”大家一听要赌，便兴奋起来了。“那人关押在哪里啊？”那被点名的河北第一，也有点跃跃欲试了。

“好像在后面，反正我们这几艘船没有见到过。再后面就是风神、水神他们把守，我们就不便过去了。”

河北第一犹豫了一下：“算了算了，莫管闲事，我们赚到钱就好了。”“也是也是，对了，又没酒了，还可以添些么？”

文楚颜应了一声，就拿着托盘出去了。专门烹制饭菜的灶台设在在中间第六、第七艘船的船头，有伙夫在那边忙碌着。而酒就放在船舱里面。他刚才已经留心观察过了，便拿着托盘低着头走过去。

“伙计，你再送点酒菜给最后面船上的人！”“好！”

文楚颜拿着酒菜，他瞟了一眼酒，和刚才的酒不同，酒瓶上赫然写着“金华酒”的字样，他曾听说过：“杜诗颜字金华酒，海味围棋左传文”，此酒一般都是士大夫宴请时享用。当时看见此诗他就不服气，多好的酒才能和他最欣赏的杜诗相提并论？不过这酒如此贵重，可能玄冥公子就在后面的船上？

楚颜下迷药手法已经越来越利索了，自己都略感得意。他朝着后面几条船走去，到第九条船的时候，突然出来两个侍卫，说：“拿过来，你就到这里吧！”他点点头，低声问道：“还需要什么吗？”“需要什么再叫你！”“好！那你们吃好我来收拾碗筷吧？“你等着听候差使就好了！”“好的！”文楚颜看着侍卫将酒菜送到了第十一条船上。

文楚颜就这么来来回回送酒菜，基本把前面九条船都弄清楚了，每船配置十人，护卫着船上的货物。前面船上的护卫都是由这次擂台赛招揽来的各地高手，后面的船上则是玄冥的贴身侍卫。他们说的那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莫无家，他应该被关押在后面。

这整个船队在文楚颜辛辛苦苦跑东跑西的努力之下，很快就安静下来。文楚颜不由暗笑：“无家哥哥，你的迷药还真的够劲。”为了杜绝后患，文楚颜忙完之后，又去和伙夫喝了一个。

一个伙夫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说：“小石头去哪里了，你哪条船上来替他的？”“小石头闹肚子了，一直要蹲马桶，就让我搭把手。”还没听完，伙夫就倒下了。

文楚颜便去取了剑，摸黑去后面的船上，后面的船上也一样安静。他径直向第十一条船摸去，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很安静，就像没有人似的，难道都醉倒了？无家应该就在这两条船上。

文楚颜探头向第十一条船的船舱里面看，舱内有很暗的蜡烛亮着，十几个人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舱内，已经被迷倒在地，他便放下心来，跨过这些人，在舱内搜索，但舱内都是一箱一箱的货物，并未看见莫无家的身影。

楚颜出了船舱，往最后一条船摸去，最后一条船没有灯烛，漆黑一片。楚颜对着舱内轻轻说了四个字：“淡烟疏雨……”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回道：“间斜阳，我在这里。”楚颜不由脱口而出：“不好！”便拔剑出鞘，向后退去。突然整条船灯火通明，六个侍卫从舱内飞身出来，拔剑对准楚颜。

只听里面有轻笑声，还是那个矫揉造作的假声：“是参寥兄吧？参寥兄不愧机敏，怎知不好啊？”

这时舱内传出了很艰难很模糊的声音：“忆……斜阳！”

楚颜本来准备一跃而走，听见了之后，马上回过身来：“你们为何要抓我哥哥？”“你怎知那人便是你哥哥呢？”这次是真好奇了，楚颜笑了笑：“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与你何干？”“哦，那我是玄冥，你是参寥，你我以后是否也会有默契啊？”

楚颜突然笑起来，笑声清脆明亮：“哈哈哈，看来你没有读懂庄子的意思啊，玄冥闻之参寥，玄冥是静默，参寥是寥旷，一个为有，一个为无，玄冥是不可能达到“无”这种道的最高境界的，又怎可能和参寥有默契呢？”

此时玄冥公子忍不住走出来鼓掌，虽然仍旧是蒙着脸，捏着嗓子：“好！好！这一段解读得好，参寥兄，今日既境界如此之高，为何如此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大失往日风采啊！”他回过头下令：“你很想你的哥哥吗？带上来！”

风神和水神便押着莫无家出来，莫无家还是低着头。

“你这哥哥有意思，只需众人盯着他，他便手足无措。这等无用之人，竟和你有默契，好玩好玩！”

楚颜不由心痛：“无家哥哥，你还好吗？”

“他很好，你莫担忧。你若是愿意，可以和他一起，留在我身边。我们慢慢建立默契可好？”

楚颜笑笑，点点头：“好，没问题，我当然愿意，你那么一掷千金，我投奔了你，省得我余生颠沛流离。不过，不知你是否真心，若你是真心，那你肯现在放开他吗？”虽然楚颜那张脸被他自己整得乱七八糟，但玄冥还是好奇而痴迷地看着。看了一会儿，玄冥才反应过来：“这又何妨，我相信你。松开。”他最后一条船上埋伏着一船的侍卫，一夜都在警戒的状态，所以并不担心。

风神和水神便松开了手，说时迟那时快，楚颜突然将一把剑丢向莫无家，大喊一声：“日落龙翔！”无家一愣，但马上接了剑，楚颜径直过来，和无家背靠背站着。船舱中的众侍卫都出舱来，将他们围在中间。但出乎大家的意料，楚颜和无家珠联璧合，双剑舞得滴水不漏，竟无任何破绽，看得十分过瘾，一边仍是拍手叫好。

突然船舱飘来呛人的烟味，那一船书，竟莫名地燃烧了起来，火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众侍卫一时不知所措，玄冥这下着急了，大喊：“快救火！快救火！”楚颜和无家趁众人分神，一下子挑开了数把剑，一招“龙飞凤舞”，便从船上跳到了岸上，此时还听得玄冥很有礼貌地在后面喊了一句：“两位后会有期！”

这边众人忙着救火，船舱基本都烧毁了，里面的书只抢救出来几十箱，玄冥看见，也只是笑了笑：“可惜，可惜，不过无妨，他日我再去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