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23章 残梦最真徒伤神

兄弟三人随方丈法愿进入禅房之中，寒暄之后，文楚望拿出方成儒写给方丈的信，法愿看后很是认可：“为国编撰类书，本应鼎立相助；何况我与你父亲的同乡好友姜遇明总兵乃忘年之交。遇明少年时曾在水月寺习武数年，我与他一见如故。”

文楚望很欣喜，希望马上就能投入编目：“这次有劳法师找人誊抄武学及兵学书籍了。这几日我先帮助法师整理目录，若有特别收藏之书，不夺人所爱，不在此例。”法愿点点头。

此时唯相端茶上来，见到楚颜，竟有点羞愧的神情，但又显然特别欣赏楚颜，不自觉地盯着楚颜看。

法愿笑了，他知道这个徒儿在想什么：“不打不相识，我这位小徒弟，因从小体弱多病，有游方僧人看了之后说，这孩子一定要出家为僧，才能将病根带去。故其父母才将他托付与我。想不到这孩子颇有天赋，十八般武艺，稍稍点拨，便能上手。虽人在寺院，却一直希望报国效力。”

楚颜倒不好意思起来：“小师父，刚才在下失礼了。”唯相连连摆手：“是小僧学艺不精。”

法愿也在打量楚颜，虽说是英雄出少年，但也不能这么横空出世吧？忍不住问道：“楚颜身手绝佳，但我竟一时不能辨别师承何处，看来老朽真的老矣！”

楚颜连忙认真回复：“法师过奖了。我原先是在凉州卫府军中学武，因酷爱习剑，又成日喜欢胡思乱想、闭门造车，原是自己琢磨出了一套雪落梨花剑法。”

“好啊，好啊！能自己琢磨剑法，真的是少年英才啊。”法愿不由叫好，内心也是很惊讶，这真是武学奇才了，看来少年可期：“见三位身手不俗，此次亦有事和三位相商。”

楚颜又是回复最快的那一个：“法师，有何事只管吩咐。”

法愿的神情仿佛有点凝重：“最近沧州城里出现一处特别的擂台，引得天下英雄都去打擂。但其规则颇为奇怪。”

“什么规则？”楚颜接话又太快，发现有点打断法师，连忙吐吐舌头。

“规则是赛前签好协议，按照行省籍贯三人一组，和另外的行省比武，三局两胜，赢者每队得白银十两，可以选择继续打擂下去，也可以选择成为玄冥公子的门客。但却不能轻易退出，如要退出，需交还白银三十两，或者打败玄冥公子手下风、水、雨、冬四神方可。而输者皆需将平生所学之武艺在众人面前习练一遍。打擂之前还需签订生死状，若在打擂中殒命受伤，皆属自愿。每日打擂者络绎不绝，观者亦颇多。”

楚颜点点头：“此种擂台，幕后定有筹谋，确实让人生疑。”

楚望也觉得可疑：“这不是既要网罗天下英雄，又想让天下英雄自相残杀吗？”

楚颜对法愿提到的什么玄冥公子很好奇：“那个玄冥公子可曾出现过？”

“未曾。”

“楚望哥哥，你且在水月寺抄录书目，这几日我和无家哥哥去看一看。”楚望知道楚颜按捺不住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他肯定想快点去的。

唯相在旁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说：“师父，既是三人一组，我能和他们一起去吗？”法愿想了想，点点头：“好！”

此时有僧人进来通报：“师父，外面有一年轻人来访，直说要见法愿方丈。”

“那我们便不多打扰，先行告退。”楚颜、楚望和一直没有说话的莫无家准备起身。没想到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竟昂昂然进来，楚颜一望之下，便吃了一惊，这个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向方丈施了一礼“在下长沙乔无名，闻水月寺法愿方丈身怀绝学，寺藏天下武学兵学秘籍，特来拜会。”

法愿也还了一礼：“施主过誉了，水月寺乃山野小寺，不入方家之眼。”

楚望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人不就是当日在长安曲江池畔遇见的年轻人吗？

乔无名扫了一眼楚颜、楚望和戴着大斗笠的莫无家，轻轻一笑：“山水终相逢，我们又见面了。”然后回身对法愿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要求：“法师，客套话在下就不多说了，在下此次前来，就是想向法师重金请书。”

“重金请书？”“对！想一睹水月寺兵书与武籍。”

法愿面露为难之色：“施主，水月寺的书不对外流出。如若想找一种两种，恰巧本寺亦有收藏，可以在本寺誊抄。”

乔无名环视周围：“法师，这水月寺已经年久陈旧，在下愿意把整个水月寺翻修如新。”

法愿合掌：“多谢施主，但水月寺并没有施主所想象的武林秘籍，只是一些普通的各家基本功法，可能是外面谣传了。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一看。”

原来这水月寺的书籍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方成儒也是由姜遇明推荐得知，想要访的也是部分可以公开之武学、兵学典籍。其珍藏之书，本来也不拟对外，故另有密室藏之。

法愿索性把几位年轻人都招呼上了：“几位施主随我来。”

他把四人带到了一处藏书之楼，架上除了有一架兵书、武籍，还有的就都是佛经了。

“施主看一下，若有需要，可以告诉我，我将书取出来，不过施主必须在本寺誊抄。”

乔无名和楚颜、楚望在藏书楼慢慢翻看，莫无家站在门口不动。

“这位小兄弟，如若不喜读书，可至禅房饮茶。”法愿也一直好奇这个戴着斗笠、一言不发的年轻人。

莫无家摇摇头，楚颜笑着说：“别让他看书了，他看得够多了。”

莫无家其实是害怕翻开书页，一翻开书页，他就会盯着看，并停不下来，非把每一页都刻画入脑中才可。

乔无名逛了一圈之后，有些失望：“法师，寺中藏书定然不止这些。”

楚颜快人快语：“无名兄，你到底是来请书的，还是来索书的？”

乔无名看了一眼楚颜，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变得极其有礼貌：“抱歉，我只是久闻水月寺之大名，非常仰慕。”

乔无名故作谦逊，楚颜却快人快语，不放过他：“仰慕归仰慕，莫生贪求之心啊。更何况法师待你我如客，我们应还之以礼。”

乔无名点点头，他似乎很留意文楚颜，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很有礼貌地装模作样地回忆：“这位仁兄，是叫文楚颜吧？”

“你记错了，我叫方楚颜，这是我兄长方楚望。”楚颜想只是一面之缘，应该不至于印象如此之深。

“哦哦，小弟记错了，是方楚颜、方楚望。请问三位仁兄来水月寺有何贵干，也是和我一般访书的吗？”

“我们来水月寺借宿几天，并奉伯父之名，找方丈叙旧。”

“原来如此，沧州是个好地方，你们可以多逗留几日。”

“多谢无名兄，无名兄应该也是路过此地，不妨也多逗留几日。”

乔无名笑了：“好说好说。那我先好好游游水月寺吧！”

楚颜和乔无名你一言我一语，接话都非常快。乔无名转身走了，留下楚颜在后面怀疑：“这个乔无名，感觉哪哪都不太对劲，还是要提防着些。”

莫无家其实一直在斗笠的保护下观察乔无名，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乔无名的脸，我在梦里见过。”

楚颜很好奇，又是梦境：“什么样的梦境？”

莫无家想了很久，才说：“我现在对我的梦境越来越怀疑了，我在现实中见到的，和在梦境中见到的，仿佛都很像，但又很不一样。”

“那这个乔无名呢？”

“不知为何，我看见的脸，都会出现在战火之中，他的脸也是如此，而且在梦里，他就策马站在数万人的中间，我想他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长沙籍的文人。”

楚颜点点头，接着好奇：“那你梦中的我呢？”

莫无家望着文楚颜，摇摇头：“不好说，我想，我的那些梦应该是错的；我也希望，我的那些梦都是错的，但有的时候，我又希望，梦的一些部分是对的。”

文楚颜忍俊不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竟听不懂了。不过你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真的是很不错了。”

莫无家也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不善言辞。”莫无家心里又加了一句：“楚颜，其实，我和你说过的话，超过了我十几年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