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105章 忆园人去空相忆

虞辰回到岸边时，看见宋引玉抱着方楚颜坐在台阶之上，月光流淌在他们二人身上，很明亮。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绕到边上的树林。他已经从郑保那里知道了一切，而他答应了郑保的计划，内心却隐隐不安。

他突然有一种困惑，他真的了解郑保吗？为什么时隔多年，他竟然有一种陌生感？

虞辰拿出千里传声哨，模仿鸟儿，仿佛有鸟儿在空中有频率地拍动翅膀。那声音很轻，却传入了两个人的耳朵。

其中一个便是谢最。他听见哨音，便找了一个托辞告辞，行至差不多的地方，纵身一跃，轻盈地飞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他见到虞辰之后，虞辰给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怀柔帝还活着。

他一时之间征在原地，惊愕的同时，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这样一张狰狞的脸，布满泪水，仿佛很不和谐。虞辰见此，也不由落下泪来。

过了许久，谢最才说：“那便好，那便好……”他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得着了许多力量，声音也轻快起来：“我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他转身便走。突然身后有人在喊：“谢前辈，谢前辈！”他止步，原来是王洛。

不知为何，他看见王洛，就像是看见了年少时的自己。他不知道王洛为什么要冒充自己的弟子，不过他觉得这孩子心性不算太坏，想要指点他一二。

“谢前辈席间说让我有空来找您，但在下想江湖如此之大，恐怕后会无期，所以看前辈出来，便追赶上来，实属冒昧。”

谢最笑了笑：“我看你是个可教之才，不想让你负了天下第一刀客弟子之名，我这里有一本刀谱相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洛马上跪拜下来：“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有朝一日你与你真正的师父相遇，不得背叛师门，不得伤及师门中任何人。”

“那还用说？！若我敢背叛师门，定当以死相谢。”王洛一口答应。

王洛和程达是忘年之交，他也曾向程达学过一些刀法。而程达经常自诩为天下第一刀客谢镇之弟子。王洛心向往之，又少年心性，居然省略最重要的一环，直接宣布自己为谢镇之弟子。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打开刀谱翻看，看了之后却满脸的狐疑：“谢前辈，这是本很普通的刀谱啊！”

“哦，是嘛？那就看你有没有天赋和机缘了，你拿回去慢慢琢磨吧。好吧，年轻人，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谢最的笑声震得树叶簌簌飘落，然后他便转身飞入茫茫夜色。同样和他一起飞入夜色的，是天上的鸟儿。

而这边虞辰慢慢将宋引玉和方楚颜渡回忆园。宋引玉将方楚颜安顿好，楚颜沉沉睡去。引玉便去找方楚望，他二人商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楚望就出发离开了忆园。经过楚颜门口的时候，他停留了一下，但想着让妹妹多睡一会儿，就没有去打扰她。

而当宋引玉去看楚颜，推开楚颜的门时，发现楚颜也不在房中。房间里面布置得很清雅，花瓶里面散散漫漫插着些蜀葵。蜀葵花很大，既好看又大方，倒是蛮符合楚颜其人的。

桌案上还放着一些小玩意儿，都是楚颜一路行走时买的。宋引玉不由笑了：“还是个小孩儿心性。”

宋引玉之前从来没有在楚颜的房间里面逗留过。因为没有看见楚颜，他四处看了一下。

文人永远会对书架产生浓厚的兴趣，引玉当然更加如此。他走到书架边上，看放置在上面的书。他看见了一本已经略有些陈旧的文集，那文集如此眼熟。那不就是自己的《引玉集》吗？

书仿佛已经被翻阅过很多遍，里面还有很娟秀的小楷，密密麻麻地进行批注。宋引玉心中不由感动，原来楚颜这么看重自己的文集。

在《引玉集》的旁边，放着的则是那本《忆域梦寻》。《忆域梦寻》中随意夹了一页纸。

纸上像是练字一般，重复写着“引玉”、“无家”、“江南”的字样。那字非常秀美，同时透着一股灵气。

引玉摩梭着那页纸，笑了：“想不到天下武功最高的少年，对朋友竟然如此重情细腻。”

他不由想起了昨日和方楚望的交谈。龙舟夺旗显然是一场阴谋，楚颜和无家现在身处险境。楚望和楚颜兄弟俩，仿佛选择的是不同的道路。

楚望希望以文才济世，而楚颜则想用剑扫魑魅。就像当年的三兄弟一样，最后方伯父选择了隐忍而发。

楚望也和楚颜、引玉的想法一样。他打算忍辱负重，离开楚颜，造成兄弟决裂的假象。然后去和王顺等权贵交往，想办法成为楚颜他们的内线。

宋引玉给了他足够的银票，让他去为自己铺路。他们一起商议最快的入仕之途。

楚望决定去山东济宁，再访济宁知府王克勤，向玉影小姐提亲，奠定自己从政的第一步基础。然后去京城拜见方伯父，参加科举考试。

虽然是计划的第一步，其实亦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但是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他知道玉影更属意于楚颜，希望自己不会被玉影拒绝。

就这么离开了楚颜，他的内心很痛苦。在楚颜面对惊涛骇浪的时候不告而别，是为了把戏做得更逼真。但他其实根本不舍得离开，他要每天看见妹妹才会安心。他也非常担心朱纯渊和朱蕴。

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疏离武途，选择文途，是一种错误。百无一用是书生，在最难的时候，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亲人。不但不能保护亲人，而且自己也需要一直去做违背性理之事。

他在和宋引玉交谈的时候，几次三番都有一些冲动，想要告诉宋引玉楚颜其实是个女孩，想拜托宋引玉保护照顾妹妹。但是话到嘴边又都被自己咽了回去。

楚望就这么离开了忆园。这个原本热热闹闹的园子，仿佛变得冷清寂静。

宋引玉在楚颜的屋子呆了很久，都不见楚颜回来。他突然心里想到什么，便担心起来，楚颜会不会意气用事，去找朱氏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