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怜舟拿着两袋面包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接茬:“你俩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暮亦姐是不是你拐来的小朋友了,还得你天天这么操心!”
沈暮亦脸上的温度还没降下去,听见“拐来的小朋友”这话,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刚才路沂和楚怜舟聊天的画面又冒了出来。
她攥着购物车扶手的手指悄悄收紧。
原来路沂愿意说那么多过去的事,愿意聊起和母亲的矛盾,只是不对自己说而已。
苏青还在旁边笑闹着起哄,沈暮亦却没心思搭话,眼神落在路沂帮她整理刘海的手上,那温热的触感还在,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下,有点发疼。
路沂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身去拿旁边货架上的饼干,还回头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巧克力味的?”
沈暮亦抬起头,勉强牵了牵嘴角:“好、好啊。”
她看着路沂熟练地把饼干放进购物车,动作自然又亲昵,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瞬间,她多想问一句“姐姐,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问出口,路沂又会像早上那样避开话题,更怕听到“只是没必要说”这样的答案。
毕竟连楚怜舟都能知道的事,自己却要靠偶然偷听才了解,这算什么呢?
楚怜舟把面包放进购物篮,转头看见沈暮亦低着头,以为她是被调侃得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羞呀,路沂姐对你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沈暮亦抬头冲她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路沂见她情绪好像有点低落,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怎么了?是不是站累了?要不你去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会儿,我们很快就买完了。”
“没有。”沈暮亦下意识偏开脸,躲开了她的触碰,“我不累,再逛逛吧。”
路沂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分了?
她想追问,可看着沈暮亦垂着的脑袋,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又把话咽了回去。
或许是真的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别逼她了。
可她没看见,沈暮亦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购物车角落里那罐番茄味薯片上,心里却很乱。
原来姐姐对自己的好,都只是表面的吗?
那些记着自己喜欢的口味、担心自己摔着的细心,是不是也和对楚怜舟聊过去一样,只是随口的温柔而已?
购物车缓缓往前推,苏青还在叽叽喳喳说游戏厅的新机器,楚怜舟偶尔搭两句嘴,热闹的声音裹在超市的冷气里,却没怎么传进沈暮亦耳朵里。
她攥着推车扶手的手指泛了白,连路沂后来又拿了盒她爱吃的草莓大福放进车里,她都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结账时,路沂自然地把沈暮亦手里的购物篮接过去,递到收银员面前,还特意把草莓大福和酸奶放在最上面,方便拿取。
沈暮亦站在旁边,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里那点委屈又往上冒。
明明那么会照顾人,怎么就不肯把心里的话分给自己一点呢?
出了超市,苏青拎着零食袋就往游戏厅跑,楚怜舟无奈地跟在后面,还回头喊她们:“快跟上啊!别磨蹭!”
路沂应了声,转头想牵沈暮亦的手,却见她往后退了半步,手背到了身后,小声说:“我自己走就好。”
路沂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眼底的诧异更浓了。
从昨晚到今早,小家伙虽然有点不安,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刻意拉开距离。
她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看着沈暮亦垂着的眼睫,还有那紧抿的嘴角,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你慢点,别跟丢了。”
沈暮亦轻轻“嗯”了一声,跟在路沂身后往前走,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心里又酸又乱。
她看见路沂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购物袋,好像也在纠结什么,可这份纠结,却没分给自己半分解释。
到了游戏厅,嘈杂的音乐瞬间涌过来,苏青已经趴在抓娃娃机前,冲她们挥手:“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兔子怎么抓才能中啊!”
楚怜舟走过去,帮她调整摇杆的角度,路沂也跟着凑过去,只有沈暮亦站在原地,没怎么动。
她看着路沂弯腰帮苏青分析娃娃的位置,侧脸在彩灯下显得很柔和,和刚才在超市里跟楚怜舟聊起过去时的样子,好像没什么不同,都不是只对自己展露的模样。
忽然,路沂回头看她,冲她招了招手:“暮亦,过来试试?你手稳,说不定能抓住。”
沈暮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接过苏青递来的游戏币,投进机器里,握着摇杆的时候,指尖有点发凉。
路沂站在她旁边,轻轻帮她调整角度:“往左边一点,对准兔子的耳朵,这样不容易掉。”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沈暮亦的心跳漏了半拍,可心里的委屈却没减。
她按下路沂说的角度按下按钮,爪子抓着兔子往上提,却在半路松了手,兔子掉回了原位。
“哎呀!差一点!”苏青惋惜地喊了一声。
路沂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没事,再试一次,这次慢一点。”
沈暮亦却没再投币,把摇杆推回原位,小声说:“我有点累,想找个地方坐会。”
路沂看着她眼底的疲惫,不像是装的,连忙说:“那我陪你去旁边的休息区坐会儿,让她们俩先玩。”
“不用了。”沈暮亦摇摇头,往后退了半步,“姐姐你陪她们玩吧,我自己坐会儿就好,不会走丢的。”
说完,她没等路沂回应,就转身往休息区走。
游戏厅的灯光很亮,可她的背影却显得有点孤单,连脚步都比平时慢了些,好像每一步都带着犹豫和委屈。
路沂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知道小家伙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可她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家里连环call是催着回外婆寿宴,顺带应付那推不掉的相亲局吧?
更没法解释,昨晚躲在走廊接的几通电话,全是在婉拒那些不喜欢的工作?
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习惯了自己扛着所有事,习惯了把温柔留给身边的人,却忘了,沈暮亦要的不只是表面的细心,还有心底的坦诚。
楚怜舟看出了不对劲,凑到路沂身边,小声问:“路沂姐,暮亦姐怎么了?是不是你刚才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
路沂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追着沈暮亦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可能……是我没跟她解释清楚家里的事吧。”
“嗨!你跟她解释清楚不就行了?”楚怜舟拍了拍她的胳膊,“暮亦姐心里其实特别在意你,你别跟她绕圈子,有话直说就好。”
路沂点了点头,心里的纠结渐渐散了些。
她看了眼还在抓娃娃的苏青,对楚怜舟说:“你们先玩,我去跟暮亦聊聊。”
楚怜舟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去吧!这边有我呢!”
路沂转身往休息区走,远远就看见沈暮亦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地面。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没说话,先把手里的草莓大福递了过去:“还没吃晚饭,先垫垫肚子,你喜欢的口味。”
沈暮亦没接,也没抬头,只是小声说:“我不饿。”
路沂没勉强,把草莓大福放在旁边的长椅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沈暮亦猛地抬头,眼眶红得不行。
下一秒又慌慌张张垂下去,她怕路沂看见这副模样,嫌她太敏感、太像没长大的小孩,更怕那份藏在心底的在意,会让对方觉得累赘。
“我没有怪姐姐……。”
“跟姐姐说实话,别把情绪都憋在心里,会难受的。”路沂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
沈暮亦的肩膀颤了颤,声音带着点哭腔:“我……我刚才听见你跟怜舟说你小时候的事了……那些我都不知道……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没必要知道你的事啊?”
“傻丫头,”路沂失笑,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沈暮亦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啪嗒掉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是因为你没问我啊。”路沂叹了口气,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你总把心思藏在心里,我还以为你不爱听这些糟心事。我要是主动说,怕你觉得我在卖惨,更怕你跟着担心。你都没开口问,我怎么敢随便说?”
沈暮亦攥着裤子的手紧了紧,眼泪掉得更凶,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控诉:“那你前几天一直接电话,说家里有重要的事……你也没跟我说啊……。”
路沂指尖顿了顿,把人搂得更紧些,刻意绕开了“相亲”两个字:“不是不想跟你说,是真怕你担心。”
“我妈那边……天天催着回外婆的生辰宴,还总念叨着要我见个‘生意上的人’,电话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我怕跟你说了,你又要跟着胡思乱想,还得担心我应付不来。”
她哪敢说,那些“生意上的人”,全是家里硬塞的相亲对象?
怕沈暮亦听见了更委屈,更怕这小家伙钻牛角尖,觉得自己连这点事都要瞒着她。
“那……那你要去多久啊?”沈暮亦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点哭腔,“外婆的生辰宴,要待好几天吗?”
“最多三天。”路沂摸了摸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笃定,“处理完就回来,到时候也快中秋了,带你去看兔子灯,好不好?”
这话像颗定心丸,沈暮亦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还不忘追问:“真的?不骗我?”
“骗你是小狗。”路沂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指腹蹭到还没干的眼泪,又赶紧用指腹帮她擦干净,“你看,我连返程的机票都订好了,就等处理完家里的事,立马飞回来找你。”
沈暮亦盯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那点委屈终于散了大半,只是还有点不甘心,伸手揪了揪路沂的袖子:“那你下次不许再瞒着我了,不管是家里的事,还是小时候的事,都要跟我说。”
“好。”路沂应得干脆,还举起手作势要发誓,“姐姐保证,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跟我们暮暮坦白,绝不藏着掖着。”
“谁、谁是你的暮暮啊……。”沈暮亦被这声亲昵的称呼说得耳尖发烫,却没躲开,反而往路沂身边又凑了凑,余光瞥见旁边长椅上的草莓大福,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瞬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