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沂回头看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猜的。刚才在你门外停了会,听见你房间里没动静,就想再等等,你要是不主动开口,那姐姐我就主动邀请你咯。”
沈暮亦盯着她眼底的笑,忽然觉得自己那点纠结根本藏不住,早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嘟囔:“那姐姐也太坏了,故意想等我先说!”
路沂被她这声带着点娇嗔的“坏”逗得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明明是你自己纠结半天,我要是不‘坏’点,今晚岂不是要听你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暮亦被戳中心事,脸更红了,攥着她衣角的手却没松,反而轻轻晃了晃:“那……那下次姐姐别等了,直接来找我就好。”
“好啊。”路沂应得干脆,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又补了句,“不过下次,换你主动去我房间怎么样?”
这话让沈暮亦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她抬头撞进路沂带笑的眼睛里,慌忙又低下头,手指绞着对方的衣角小声应:“知、知道了……。”
路沂没再逗她,转身去拿枕头时,沈暮亦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刚才被路沂捏过的脸颊,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
路沂抱着枕头回来时,沈暮亦已经乖乖挪到了床的内侧,把外侧的位置空出来,还顺手把自己的小毯子往中间拉了拉。
见路沂进门,她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
“床有点小,委屈姐姐挤一挤啦。”
路沂笑着把枕头放下,“不委屈,这样刚好。”
等两人躺进被子里,沈暮亦起初还绷着身子,保持着半拳的距离,直到路沂伸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轻声说“夜里会凉”,她才慢慢放松下来,肩膀悄悄往路沂那边靠了靠。
静谧的夜里,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缠缠绵绵地绕着。
不知睡了多久,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路沂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沈暮亦。
小家伙还皱着眉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
她赶紧屏住呼吸,捏着手机蹑手蹑脚溜到阳台,连门都不敢关太严,怕动静吵醒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又急切。
路沂原本还带着睡意的眼神瞬间清明,眉头一点点皱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机,回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语气里的凝重。
这通电话聊了好一会儿,挂掉时她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转身回房时脚步放得更轻。
钻进被窝时,她先试探着碰了碰沈暮亦的胳膊,见人没醒,才小心地把人往怀里搂了搂,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才慢慢闭上眼。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细细碎碎洒在沈暮亦脸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身旁已经空了,只剩一点残留的温度,还有淡淡的郁金香味,是路沂身上常有的味道。
伸懒腰时胳膊碰到冰凉的床单,她才坐起身,就听见客厅里传来路沂讲电话的声音,透过门板飘进来,带着平时少见的严肃。
“嗯,我知道了,尽量这几天解决……。”
沈暮亦的动作顿住,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昨天半夜就听见姐姐偷偷接了好几通电话,早上又接着打,就算是工作,也未免太频繁了。
她攥着被子边缘,既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怕自己多心,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等路沂进来问问清楚。
没过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路沂走进来,看见醒着的沈暮亦,立刻收起刚才的严肃,笑着走过来揉她的头发:“醒啦?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沈暮亦却没心思再睡,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老是接电话,昨晚半夜也……。”
路沂的手顿了顿,指尖还留在沈暮亦柔软的发间,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温着声:“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那边有点情况,明天得回去处理下。”
沈暮亦心里的不安没散,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怕让路沂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声音弱了下去:“那……要回去很久吗?”
“说不好,先回去看看情况,争取尽快回来。”路沂避开她的眼睛,伸手把散在她脸颊旁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泛红的耳垂时,又补充了句,“你别担心,我会跟你报平安的。”
这话没让沈暮亦放下心,反而更乱了。
她连路沂家里具体有什么人、住在哪都不知道,甚至没听过路沂提过一句家人的事。
之前只当是路沂不爱聊这些,可现在看着她刻意轻描淡写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对路沂的了解,好像只停留在两人相处的时光里,再深一点的东西,全是空白。
路沂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巴,想让她抬头,却被沈暮亦下意识偏开了动作。
“别乱想,就是些长辈那边的琐事,处理起来费点时间而已。”
可“琐事”两个字,怎么听都像是安慰。
沈暮亦终于抬起头,眼底蒙着层浅湿,小声问:“姐姐,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人呀?”
路沂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扯出个浅笑:“不算多,就几个亲戚。”
再多的,她没说。
没提亲戚是叔伯还是姑姨,没说回去要处理的是家事还是别的,连半句具体的话都没有,像在绕着圈子打太极。
沈暮亦看着她避开重点的样子,心里那点“不了解”的失落又涌了上来。
原来她们靠得那么近,近到能共享一碗橘子,同盖一床被子,她却连路沂身后的世界,都没资格多问一句。
————
傍晚的风还带着点下班路上的尾气热意,四人刚踏进商城大门,一楼的热闹就裹着香味砸过来。
左手边奶茶店的焦糖香混着右手边烤肉店的孜然味,连空气里都飘着甜滋滋的人声。
苏青眼尖,刚扫到甜品店橱窗里那层裹满草莓碎的奶油顶,脚就跟钉在地上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手都不自觉往玻璃上凑。
“走啦!”
楚怜舟拽了她胳膊两把,她才一步三回头地挪开,嘴里还嘟囔:“诶,别拉我呀!那蛋糕看着就好吃,等会儿必须来一块!”
刚上自动扶梯,路沂的手机又响了。
她脚步顿了顿,往扶梯侧面的角落挪了挪,指尖划开屏幕时还下意识挡了下脸,声音压得低低的,只偶尔漏出“嗯”“知道了”几个字。
沈暮亦站在扶梯口等她,余光瞥见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偷偷拍路沂,还小声议论:“哎你看!是不是路沂啊?就是之前演《晚风铃铛》那个!”
“好像啊!她不是退圈了吗?怎么在这?”
等路沂挂了电话,指尖捏着手机壳轻轻叹了口气,那点无奈都写在嘴角:“早上出门急,把口罩落玄关了,早知道多检查一遍。”
苏青立马凑过来,晃着手机笑得促狭:“害!口罩算什么?露营姐这人气才叫离谱!退圈比我这音乐制作人还火,你看我走一路,连个要签名的都没有!”
楚怜舟听得乐了,伸手拍了下苏青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你还好意思说?人家路沂姐是靠脸就能出圈,你是靠耳朵辨音写歌,赛道都不一样,比什么比?再说了,真有人认你,你不得当场掏出谱子让人签名啊?”
苏青被戳中笑点,又不服气地回嘴:“我签名怎么了?我的签名可比明星签名值钱多了!等我写首爆款,到时候求我签名的人能排到商城门口!”
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惹得沈暮亦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路沂看着几人打闹,刚才被偷拍的紧绷感也悄悄松了些。
刚到二楼超市入口,苏青突然往三楼的方向跑,被楚怜舟一把拽住衣领:“你跑什么?”
“去游戏厅啊!”苏青指着三楼的电玩招牌,眼睛都亮了,“抓娃娃、打赛车,不比逛超市有意思?”
楚怜舟翻了个白眼:“谁家逛商城先冲游戏厅?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玩的!先去超市买完牛奶和零食,再去游戏厅不行吗?”
“不行!等逛完超市,游戏厅的好机器都被人占了!”苏青挣开她的手,又要往上跑。
“苏青你幼不幼稚?”楚怜舟也来了劲,伸手又拽住她,“超市就逛半小时,耽误不了你抓娃娃!”
两人扯着衣角吵得热闹,最后齐刷刷转头看向沈暮亦和路沂:“你们说!先去超市还是先去游戏厅?”
沈暮亦还没开口,路沂先指了指苏青身后:“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苏青顺着她的手指回头,就见商场保安正快步朝这边走,手里还拿着个扩音小喇叭:“这位女士,麻烦别在扶梯口拉扯,影响通行了!”
苏青的脸瞬间红了,刚才光顾着跟楚怜舟争,压根没注意周围人都在看。
她赶紧松开拽着楚怜舟衣角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还不忘小声嘀咕:“谁、谁拉扯了,就是商量个事……!”
楚怜舟没再跟她斗嘴,反而拉了拉她的胳膊,朝保安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们马上走。”
说着就把苏青往超市方向带,还回头冲路沂和沈暮亦使了个眼色。
沈暮亦忍不住笑出声,跟在她们身后走,路过路沂身边时,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姐姐,你刚才是不是早就看见保安了?”
路沂侧头看她,眼底带着点笑意:“嗯,刚走过来就看见了。要是不提醒她,说不定还得跟保安掰扯两句。”
两人说话间,前面的苏青突然停住脚步,转头冲她们喊:“哎!等会儿买完零食,必须去游戏厅啊!我刚才看见里面有新出的抓娃娃机,那个兔子玩偶超可爱!”
楚怜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没再反驳,只是加快脚步进了超市:“知道了知道了,先买东西!你再磨蹭,等会儿连超市都要关门了!”
进了超市,明亮的灯光将货架照得通亮,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序排列。
路沂和楚怜舟走在前面,宛如两位贤妻良母,专注地挑选着物品。
路沂拿起一盒沈暮亦爱喝的酸奶,仔细查看保质期,确认无误后才轻轻放进购物篮。
楚怜舟则在一旁挑选着面包,时不时拿起来闻闻香气。
沈暮亦和苏青拉着小推车跟在后面。
苏青凑近沈暮亦,小声吐槽:“超市有什么好逛的,沈律师你说是吧?”
沈暮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逛超市。”
没想到两人一拍即合,瞬间有了共同话题。
苏青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那沈律师你平时喜欢干啥呀?不会跟我一样,就爱打游戏吧?”
沈暮亦轻轻一笑:“我确实喜欢玩游戏,是不是有点小孩子气啊?我怕姐姐不喜欢,一直在改呢。”
苏青惊讶地挑挑眉,调侃道:“哟哟哟,就这么在意露营姐的看法?我跟你说,真不用改!”
“为什么啊?”沈暮亦愣了下。
“你想啊,在她眼里,你说不定本来就是个需要操心的小朋友呗!”苏青说得理直气壮。
沈暮亦脸有点热,急忙反驳:“哪有!”
前头路沂和楚怜舟还在慢悠悠唠着。
路沂拿起瓶沐浴露,看了眼牌子就放进篮里:“暮亦之前说喜欢这个味道,家里的也快用完了,拿一瓶备着。”
楚怜舟在旁边笑,眼神里满是佩服:“路沂姐,你对暮亦姐也太细心了吧,连这个都记着。”
推着购物车刚进零食区,楚怜舟眼睛就亮了,伸手从货架上拿下两袋坚果:“这个杏仁应该很好吃,多拿两袋。”
路沂弯着腰看冷藏柜,指尖在酸奶盒上顿了顿,又换了盒沈暮亦爱喝的草莓味,还顺手抓了把她喜欢的青提放进购物篮。
两人头挨着头商量,楚怜舟突然想起什么,戳了戳路沂的胳膊:“路沂姐,你说兔子能不能吃杏仁啊?”
路沂挑酸奶的动作顿住,指尖还贴在冷藏柜的玻璃上,转头看楚怜舟时,眼神特认真:“得看是甜杏仁还是苦杏仁,苦杏仁有毒,兔子肯定不能碰。甜杏仁的话,偶尔磨碎了喂一两颗还行,多了不行,怕它消化不了。”
楚怜舟哦了一声,把手里的坚果袋翻过来瞅了瞅:“包装上没写甜的还是苦的,回头我回家查查。要是能吃,就给雪球当小零食,省得它总扒着笼子要我的苹果。”
“苹果也得控制量,糖分太高了。”路沂笑着补充,“你要是不确定,下次买宠物专用的兔粮零食,比自己乱喂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记着呢。”楚怜舟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被念叨的熟稔。
路沂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调侃了句:“你对雪球真是比对自己还好呢,感觉它都快被你宠上天了。”
“是啊……。”楚怜舟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些:“我从小跟着奶奶过,爸妈在外地打工,一年就见两面。放学回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后来攒了第一个月工资,没买新衣服也没吃大餐,直接跑宠物店把雪球抱回了家。”
“我其实连兔子不能喝水都不知道,第一次喂它喝牛奶,它拉了好几天肚子,我抱着它蹲在宠物医院门口哭,怕它就这么没了。人家说缺爱的人不会爱人,就别说宠物了,可我看着雪球缩在我怀里发抖的样子,就想把能给的都给它,现在看来,我也不算太笨吧?”
“不笨。我倒觉得,缺爱的人其实最会爱人。”路沂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冷藏柜的玻璃,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释然,“我八岁就被我妈塞进剧组了,她是导演,总说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那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化妆,台词背到半夜,错一个字就要被她当着全剧组的面骂。”
“我那时候总以为,只要我乖乖听话,她就能多抱我一下,可直到我退圈,她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辛苦’。”
“路沂姐?”楚怜舟愣了愣,眼里满是惊讶,“你这么会照顾人,怎么会……我一直以为,贴心的人都是从小被爱着长大的。”
路沂笑了笑:“没什么会与不会的,爱是本能,不是天赋。没被爱过的人往往比被爱着的人更懂得珍惜,也更愿意付出爱。只是越爱越害怕,怕被抛弃,怕失去,所以不敢要什么回报。”
不远处,沈暮亦拉着小推车刚往前挪了一步,零碎的对话飘进耳朵里。
她眉头悄悄蹙起,心里又酸又涩,有点不高兴,更多的是心疼。
路沂从没跟她提过这些,没说过八岁就独自在剧组打拼的辛苦,没说过和母亲的关系,没提过连一句“辛苦”都盼不到的委屈,更没讲过心底那份“越爱越害怕”的不安。
这些藏在心底的事,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低头盯着货架上的牛奶盒,假装在研究生产日期。
不久。
两人正聊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细的“姐姐”。
路沂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就看见沈暮亦踮着脚尖,小半截小腿都绷直了,胳膊使劲往上伸,指尖离顶层那罐番茄味薯片还差着一大截。
她快步走过去,抬手就把那罐番茄味薯片拿了下来,低头时语气里满是不放心的叮嘱:“下次够不着就等我来,别自己踮脚,万一摔着怎么办?”
沈暮亦接过薯片,指尖碰到路沂的手心,温温的,她小声应了句“知道啦”,耳朵又悄悄红了。
苏青在旁边看得啧啧两声,故意凑过来打趣:“哎哟,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跟老母亲操心孩子似的,路沂姐你也太宠了吧?”
路沂没反驳,只是把沈暮亦手里的薯片放进购物车,还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她手劲小,顶层的东西重,万一砸着怎么办。”
这话听得沈暮亦心里暖暖的,悄悄往路沂身边靠了靠,胳膊轻轻蹭到她的袖子。
楚怜舟拿着两袋面包走过来,正好听见这话,笑着接茬:“你俩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暮亦姐是不是你拐来的小朋友了,还得你天天这么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