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岸之海 第6章 第 6 章

陈宸站在男厕所的镜子前，盯着自己早上抓的发型，那瓶刚开封的发胶还在他寝室里躺着。

经过将近一个上午，头发已经有点变形了。

“操，这啥玩意啊。”陈宸嘟囔着，他没怎么用过这东西，下手没轻重，刘海被他抓得有点太硬了，趴桌睡觉让刘海直接翘了起来，像刺猬似的支棱着。他皱眉，又沾了点水试图压下去，结果更糟了，额前翘起一撮顽固的呆毛，怎么都按不平。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有点陌生——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校服领口却难得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连手腕上的运动手环都摘了，怕发生什么意外，早上还注射了抑制剂。

周毅推门进来上厕所，看见他这副样子，差点被口水呛到：“我靠，宸哥，你头发怎么了？被雷劈了？”

陈宸踹了他一脚：“滚。”

周毅笑嘻嘻地躲开，吹着口哨去小便池，还不忘回头补刀：“咋的，要去见小对象啊？”

陈宸没理他，又对着镜子折腾了两下头发，最后自暴自弃地“啧”了一声。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仇景估计也不会在意他头发乱不乱。

原本计划是午休时间表白，恰好今天第五节课是体育。

“仇景你配我去器材室拿个东西”陈宸极力掩饰为了让自己语气平常一点。

“行”仇景没有多问，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器材室。

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味道，空气中的尘埃被正午的阳光照的清晰可见。陈宸反手锁上门，金属碰撞声让仇景背后一凉。

"你到底要说什么？"仇景抱着手臂靠在垫子堆旁。夕阳透过高窗在他脸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

仇景早就看出陈宸这段时间的异样。

陈宸咽了口唾沫。他踢开脚边的篮球，突然大步走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重叠。

"我他妈这几天快疯了。"陈宸的声音比平时哑。

"每次你讲题我就忍不住想看你，我甚至不排斥你的信息素，你知道吗？在我这里你很特别…甚至……闻到你信息素就心跳加速"陈宸像熟透的虾一样红爆了，根本不敢看仇景。

仇景沉默着，直到陈宸任命般说出那句

“…仇景…我喜欢你”

仇景的指甲陷进掌心。陈宸的直白像面镜子，照得他满心算计无所遁形。

"所以呢？"仇景垂下眼，盯着陈宸领口一颗颗扣的整齐的扣子。

"所以？"陈宸有些难受了“我说了那么多，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你对我什么感觉。”

仇景终于抬起头，望着陈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一直觉得陈宸是个很单纯甚至幼稚的人，尽管他是那么高高在上。

这种高高在上不是陈宸刻意表现的，其实更像是他的一举一动，他一进班打量环境的眼神，他随便扔在床上的各种奢侈品项链昂贵的游戏碟，以及他不用过多斟酌给出的补课费。

仇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句话面前想到这些，更没想到脑海里一瞬间想起自己的omega父亲——仇岚

仇景的外貌和他有七成相似，可是仇岚的脸上不同于仇景的疏离，那是一副市侩的样子。一字一句都像要盘算点什么。

“景景，陈宏的儿子要转来你们学校，你得和他搞好关系”

那是两个月前，仇岚摆弄着陈宏送他的礼物，他的笑容带着得意。

“陈宏现在很宠我，但他那个儿子……啧，大少爷病，犟的很不好搞。”

“你成绩好，性格安静，他一个人在新的环境，应该不会防备你。更何况！这也是最重要的！你长得像我，他不可能看不上你。”仇岚说这话，很是自豪，这是他对待仇景少有的好脾气。

仇景当时没说话，只是沉默。

见仇景不为所动，仇岚补充到"别说爹地不为你着想，陈宏答应送你去留学，只要他儿子点头。"

走马灯一样的回忆，却好像就在昨天。

仇景心情很复杂，明知道不应该答应。

仇景却还是听见自己说："好。"

陈宸的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找补的话，此刻全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句："...真的？"

"嗯。"仇景别过脸，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窗外的嘈杂声逐渐回笼进仇景的感官里。

陈宸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抓了抓头发，耳尖红得能滴血："操，我没想到...那个，我们先...先从牵手开始？"

他伸出出汗的手，指尖微微发抖，在自己的衣角狠狠抓了一把，才让手掌保持干燥。嚣张的气焰全化成了笨拙的试探。

仇景看着这只手，想起陈宸曾用它潇洒地转来五位数的补课费。

很多人被包都不会有这么多钱，仇景在心里想着，世界真不公布。

"随你。"仇景把手放上去，立刻被紧紧握住。仇景像是晒不黑，明明陈宸也很白，却还有比陈宸白一点，但却远远不及陈宸光滑细腻。陈宸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他手指的茧。

仇景不自在的像蚂蚁在爬。

下课铃声突兀的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周遭同学飞奔冲向食堂的声音清晰可见。

“去吃饭吧”仇景率先走出器材室

陈宸低声咒骂，却赶紧跟上偷偷勾住仇景的小指："你等会吃完饭还是不午休直接去外面背书吗"

“嗯”

“…那好吧…”

在无人的角落，仇景站在原地，被牵过的手残留着陌生的温度。他摸出手机，给仇岚发了条消息："成了。"屏幕的光照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教室里，陈宸今天的午觉睡的格外舒心。

仇景今天有些沉不下心去背书，就提前回教室了，他没有谁午觉的习惯，只是静静的坐在桌子上发呆。今天发生的事情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回神是因为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被人轻轻握住了。

教室小人多，排排直接间隔很近。陈宸靠着桌边手臂刚好够他去牵仇景。

在仇景的视角里，陈宸趴在桌子上，棕色微卷的头发有些被汗打湿粘在额头，整个人俨然是没睡醒的样子，却带着傻气朝他笑——陈宸很好看甚至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男性。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此时的仇景透过这张脸不由的开始思考陈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目前来看和仇岚之前跟的那些有钱但丑的应该不一样。

陈宸对和仇景确定关系这件事情有点后知后觉的紧张甚至是…害羞？反倒是仇景一直比较平静。

但陈宸的紧张并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因为仇景变得很照顾他，也许因为仇景也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去牵自己的手，又或者是因为两个人会像其他普通情侣那样在晚饭后在学校后门散步。

他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陈宸这样想。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仇景发现这人变得异常黏自己。

以前补课时，陈宸最多心不在焉，现在还“油嘴滑舌”。

仇景往旁边挪一点，他就跟着挪一点，直到仇景被挤到墙角拿笔敲他手背：“……坐回去。”

陈宸也不恼，“宝宝！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听得进去了！”

仇景：“……”

“没多久要学考了，你也不及。”

“你不是说我基本上没问题吗！？”

“那你真打算混个最低的就可以了？”

陈宸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在仇景脸上飞快亲了一口“那当然了，我高考完我和我妈都要跟陈宏回北京了。”

仇景并没什么太大反应

陈宸从来不在外面称陈宏为父亲，这是仇景和他在一起之后发现的。

“那你呢？以你的成绩肯定可以留在杭州的！”

“当然了，你如果愿意和我去北京就最好了！”

仇景沉默了，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要去上晚自习了，陈宸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凑到仇景旁边，压低声音问：“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寝室？”

仇景抬眼看他。

陈宸立刻补充：“就、就睡觉！纯睡觉！我寝室就我一个人！而且两个人够睡！”说完又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耳根发烫，赶紧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学习也安静，我们可以一起复习，或者……聊天？”

仇景合上书，语气平静：“熄灯后查寝，会扣分，开班会老李会说。”

“查个屁，”陈宸嘟囔，“周毅天天在寝室打游戏也没见被抓。”

仇景没接话，拎起书包往外走。陈宸跟在他后面，不死心地追问：“那周末？周末总行吧？你来我家玩…奥不对，给我讲题！”

“好”

陈宸没想到仇景答应的这么爽快，猛地在仇景脸上又来了一口。

“那我周末让司机去接你吧。”

“不用了，到时候发我位置”

“啊？打车多不划算啊，我让司机接你刚好！”

见仇景没有回话，陈宸感觉自己在说下去，对方可能都不来了。

“那行吧，到时候我手机上给你发位置，那你什么时候来？”

“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