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岸之海 第11章 第 11 章

苏玥的葬礼办在北京，陈宸有想过要不要送妈妈回法国，因为那是她生长的地方。

毕竟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

可是陈宸想了很久，苏玥的根究竟应该在哪里呢？她那好像一生漂泊无依的母亲。

陈宸每每想到这些，就会流泪不止。见完母亲的尸体后，他持续失眠，很多时候闭着眼睛躺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苏玥是中国籍，她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中国人。

父亲病逝十几岁的苏玥跟着母亲回到中国。母亲没等到她成家就撒手人寰了。

苏玥在中国的亲人除了自己几乎等于没有，在法国同样没有。

嫁给陈宏后，全身心扑在了丈夫和儿子身上。在北京，那个圈子的人看不上她。在杭州，她也没什么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

这样的处境便化作了葬礼上令人难堪的萧条。

来人的人几乎都是陈宏这边的远亲，个个穿衣举止得体，他们脸上悲痛很假。让人觉得这场葬礼只是一场戏。

陈宸被一个欧洲面孔的白人女性抓住了手臂，那个女人看起来格外痛苦，泪水斑驳了她的妆面，让她显得有些苍老。

她泣不成声却坚持用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对陈宸说：“你……和她很像！你是?ponine的孩子对不对！ ？”

?ponine是苏玥的另一个名字，陈宸是知道的。

那个女人，是苏玥幼年在法国最好的朋友。

警方通过苏玥的联系人，告知她苏玥的死讯。她以最快的速度办完签证才赶上了这场葬礼，远远看到那个站在一旁的陌生面孔，她难以置信却一下就确认了那是她已故好友留下的血脉。

陈宸不会说法语，两人沟通有些吃力。

陈宸最后没有告诉她，母亲真正的死因，他总觉得，妈妈不愿意让眼前这个阿姨多为自己伤心。

那个女人最后抱抱陈宸，并告知自己办的是旅游签很快就要回去。

这段时间，他只和班主任请了假。

仇景给他发了好多消息，打了很多电话，他都只当没看见，他没有一丁点的多余精力，去处理他和仇景的关系。

他问自己他恨仇景吗？答案是肯定的。

葬礼结束后，没等陈宸回到杭州，他就病倒了。

来势汹汹的高热反反复复，到后面甚至是陷入昏迷。

医生只说是急火攻心引发的免疫系统崩溃和应激反应。药物接踵而至推进陈宸的体内，但效果甚微。

林锐来见他时，陈宸还是醒着的。

陈宸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林锐都有些虚焦。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薄薄一片像白纸一样失去血色。

林锐平生第一次这么狠自己嘴笨，几次想要开口，却只剩哽咽。

他留在北京陪着陈宸，不想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更糟糕的事情没有因为林锐的祈祷就离开。

陈宸那迟到已久的分化，在他最虚弱的时候，以最凶险的方式降临了。

之前紊乱的信息素，在此刻汇聚融合有了雏形。

是柑橘味的，信息素不再受控从腺体疯狂涌出，充满了Vip病房。

陈宸蜷缩在病床上，意识被高温和撕裂般的剧痛击碎，腺体像被反复撕扯。

每一次信息素波动都让他痛苦。

明明是夏天，屋内空调打的很高，他盖着阿姨拿来的厚被子，浑身冷汗，冷的直哆嗦。

专家检查后脸色无比凝重。他对守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的林锐说：“情况非常危险。高烧不退，分化过程有这样极其紊乱。

“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急速下降，心脏负荷极大。常规的抑制剂和退烧药已经几乎失效。再加上他之前不节制使用抑制剂。必须立刻进行信息素干预引导，否则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怎么干预？”林锐哪见过这场面。

“正常情况下，父母的信息素也是可以的……但他现在情况可能……”

“最好……也是最冒险的办法，是找到与他信息素匹配度高的、带有强烈安抚意味的伴侣信息素，进行外部引导和安抚，帮助他平稳度过这个最危险的峰值期。但这需要极高的匹配度和绝对的信任基础，需要对方自愿、清醒且精准地控制信息素输出，任何强行标记或刺激都可能是致命的。”专家的语气沉重无比。

伴侣？陈宸哪里来的伴侣？他母亲刚去世，和父亲关系冰点，唯一曾经……

林锐猛地想到了一个人——仇景。

林锐知道一切真相，也知道陈宸对仇景的恨之入骨。

看着床上气息微弱又痛苦不堪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兄弟，所有的顾虑都被抛到了脑后。

那个陈宏叔来看了两次，现在人也不出现！

不管了！救命要紧！

他不敢告诉行踪不定的陈宏。

他立刻动用所有关系，查到了仇景在杭州的联系方式。

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没有任何寒暄，直接说明了陈宸在北京病危分化受阻急需他信息素救命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仇景，在短暂的震惊和死寂之后：“……我马上过来！告诉我地址！”

没有追问，没有迟疑。

林锐立刻安排了最近的航班，并让人以最快速度将仇景接到了北京的那所私立医院。

“进去后，释放你的信息素安抚他，但一定要温和，绝对不能试图标记或者靠近刺激他！等他情况稍微稳定一点点，我必须立刻带你走！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来过！明白吗？”林锐抓着仇景的胳膊，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重如泰山

医生嘱咐道：“等差不多了，我会给你打手势，信息素释放一定不能立刻停止，要慢慢停下！”

仇景重重地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陈宸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脸上是不正常的红，呼吸急促微弱，额发被冷汗彻底浸湿那暴动的柑橘信息素充满了攻击性几乎要形成实质的利刃。

仇景小心翼翼地靠近，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努力压下心中的波澜，尝试着缓缓释放信息素。

那气息干净冷冽，曾经是能让陈宸放松安心的味道。

他极力控制着信息素的强度，不让情绪影响到信息素。

最开始陈宸的信息素表现出强烈的排斥和攻击性。

林锐想叫停，但被医生拦住了。

慢慢的的信息素起到微弱的作用。

仇景不敢大意，全神贯注持续着这个艰难而耗费心力的过程。

病床上意识模糊的陈宸，他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点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

昏暗的光线下，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轮廓站在不远处。

……是梦吗？还是高烧产生的幻觉？

好像仇景……

陈宸害怕自己要死了，以为这一切是走马灯，毫无预兆的崩溃大哭。

但他病久了没有一点力气，旁人看来就和小声的抽泣一般。

门外，医生紧张地盯着时间。感觉里面的信息素波动似乎不再那么骇人，对仇景打了个手势，仇景从病房出来。

林锐现在才打量了仇景，这张脸这个身段还有他身上那种疏离气质，确实是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

但是这小子和他那个omega父亲把陈宸把害成这样！即使他刚刚才帮陈宸渡过鬼门关却也很难有对他有好脸色：“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仇景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安稳了一些的陈宸，“……他刚刚在哭，你多陪陪他”

说完仇景毫不迟疑地离开了医院，如同从未出现过。

tmd！林锐在心里暗骂一声。仇景这小子和他爹长得还真像！陈宸和自己老爹还都被这两父子吃的死死的！操蛋啊！这叫什么事啊！

几个小时后，陈宸开始退烧了。

他的分化完成了，是omega。

陈宸甚至觉得是命运在捉弄他！

虽然说社会上鼓吹第二性别平等，说什么不管是ABO都一样！不是所有的Alpha都应该强势有支配权！不是所有的beta都注定平庸！不是所有的omega都要依附他人！

可是现实是omega早就从种性别变成了一种处境。

但是陈宸这类豪门，omega注定是得不到和alpha一样的继承权的！

要是知道他是omega！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嘲笑他，又有多少人要对他虎视眈眈的。

但陈宸很快便想到了些什么，开始有点庆幸自己是omega。